车辚辚,马萧萧,李府的马车宽敞豪华,不仅车中空间极为宽敞,中央放了一个青铜制造的炭炉,后面一排小书架满满当当,而且在马车的外围还有一圈栏杆,远望过去竟像是一座流动的雅致房间,马车前四匹高头大马并驾齐驱,车夫挥动着马鞭,好不威风,李瑾瑜看在眼里,只注意到那个车夫极其灵活的手腕,马鞭一抖,李瑾瑜的心便跟着一颤:此人是个身怀绝好功夫的人,而且至少有七品。李瑾瑜顿时觉得自家实在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昨儿撞见一扫地的,居然也有六品的功夫,当时她便大感郁闷,深感自己趟的这趟浑水实在不浅,早知道当初就装病不来了,乐得一人在川林竹海逍遥。
连铮曾经试过她的身手,在李瑾瑜气喘吁吁地趴在地面上,手指头都累得抬不起来的时候,师父大人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我徒儿果然愚不可及啊,怎的今日这天灵之脉还没开通。
“师父,你就别灭自家威风了,再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弟”,李瑾瑜艰难张嘴,“您就直说吧,徒儿我今天的功夫达到什么境界了?放眼天下,有多少人是徒儿的对手?”
“九品巅峰,近十品,唉,若是能够打开天灵之脉,你就能步入仙道,到时候还有谁是你的敌手。”连铮摇着头叹息,一瞥看见徒儿幽怨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好徒儿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忙走过来解开穴道,“放眼如今天下,至多有三十人和你的功夫不相上下,甚至更高,不过徒儿你担心什么,有为师在暗中保护,没人能伤的了你。”李瑾瑜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不是她不相信师父大人,而是……这年头,师父大人也不靠谱啊。
李瑾瑜的脑袋耷拉在马车的窗沿上,从李府中出来一直不发一言,车中坐着李家三兄弟和李瑾瑜的义妹崔静卿,早春的天气仍然寒冷,马车中的炭火烧得正旺。
三哥李萧珏拨弄着炭火,戳了戳李瑾瑜的后背,“喂四弟啊,你都在府里面闷了两三天了,为兄见你整日愁闷,今天一早上便说没胃口,便特地带你出来逛逛,四弟你就卖三哥一个面子嘛。”李萧珏面前放着一盘剥好的栗子,他拿起一颗蘸了蘸蜂蜜送到李瑾瑜的嘴边,李瑾瑜扭过头吧唧一口吞了下去。
李萧珏顿了顿,手臂停在半空之中,许久,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嘴角向上弯起,低头嘿嘿笑了起来,“四弟吃东西了……四弟终于吃东西了……”李萧珏一激动,左手不自觉地猛地转身,握住某物死掐了一下。
“哎呦!”一声惨嚎猛地响起,二哥李墨辰正在全神贯注地看书,右臂猛地一痛,手中书卷陡然落下,差点落进炭炉之中,李墨辰忙不迭地捡起,斥道:“三弟你作死啊,没事掐什么掐,四弟又不是死人,当然能吃东西!”
“停下!快给我停下!”正在此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喝,车辆渐渐停了下来,窗外的声音像是一个孩童,“薛子喻,你没听到本少爷的命令吗?”薛子喻是车夫的名字,这时帘子被掀起来,一个看上去十二岁左右的男孩闯了进来,又是跺脚又是搓手,“哎,真是冻死我了,还是里面暖和。”
田思博,田战三子,和李萧珏师出同门,经常在私塾先生那里打照面,这个田思博似乎非常佩服颇有才学的李萧珏,李瑾瑜刚回来的那天曾经见到过他。
“哎,萧珏大哥现在出游怎么也不叫上我?我今天去你们府上,才知道你们几兄弟都出去了。”田思博见崔静卿的身侧有个空位立即大腿一甩直接蹲了上去。这个姿势充满了那种田间老农辛苦劳作一上午之后,拿着个旱烟袋蹲在田埂上吧唧吧唧吸烟的神韵,李瑾瑜微微一笑,心想要是这个时候来一只正宗旱烟,这一切就完满了。
接下来田思博万分惊恐地目睹了令他瞠目结舌的场景,他平常十分崇拜万分敬仰的学长李萧珏大哥居然……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栗子蘸了蘸蜂蜜,递到了那个新来的嘴巴旁边,然后,这个新来的张嘴吧唧一口吞了下去,整个动作连贯如同行云流水,仿佛本来就应该如此,他又看了看在一边静静看书的李墨辰大哥,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这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什么啊!他田思博田大少爷才是那个饭来张口的角色,他李瑾瑜什么来头,怎么刚刚出现就完全占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而且,看平常不苟言笑甚至有些高傲的李萧珏大哥,这个时候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田思博觉得他的世界观受到了狠狠撞击,开口道:“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没有人回答他,两位大哥都忙着,李瑾瑜则是意不在此:她在凝神细听远远的一种气息,在马车的不远处一直有两股气息不紧不慢地跟着,她那异于常人可以和一只野狗相媲美的听觉,分辨出其中一股气息是连铮,而另一股气息从来没有遇到过。
还是崔静卿回答:“现下只是到处闲逛着,尚未打算好去哪儿好好聚聚。”
“这样啊”,田思博摇了摇脑袋,很快脑中便蹦出一个好去处,便掀开帘子冲外面的薛子喻大声道:“去临江雅苑。”田思博放下帘子,恰好对上李瑾瑜刚刚从窗户旁边转过来的脸,更不幸的是,李瑾瑜这个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她感受到一直在后面紧紧跟随的两股气息只剩下一股了,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凡人,是接近于神一样存在的连铮师父的对手。
田思博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缩,这个李瑾瑜给人的感觉太奇怪了,除了长得比同龄女孩都美,怎么还有一种阴冷的感觉?他纳闷地看向李萧珏大哥,自然而然地伸手拿过李萧珏大哥盘中的一颗栗子。
接下来,李瑾瑜看到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一直满面春风的李萧珏脸色一沉,庄重严肃地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根戒尺,对田思博道:“过来。”一直态度嚣张的田思博这个时候瞬间蔫了下去,磨磨蹭蹭地挪到李萧珏的面前,怯怯地伸出左手。
“啪!”“啪!”“啪!”接连三声脆响,田思博细皮嫩肉的左手上渐渐变红,这个男孩子,这个赫赫威名的田战之第三子,眼眶里出现了眼泪,却一直打着转儿没有落下来,李瑾瑜心中蓦地一动,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孩子将来必定会成为他们的劲敌,田家和李家只能做到表面和善,。但是她忽略了一点,不管将来怎样,眼下这个田思博依然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崔静卿拿出丝绢手帕,敷在田思博的左手上,轻轻按压。
李萧珏面不改色,“知道自己错了吗?”
“知道。”
“错在哪儿了?”
“身为田家世子,不该蹲坐在座位上……”
“还有呢?”
“不该未经他人允许,随意拿取他人财物……呃,栗子。”
“这栗子是我特地准备给四弟吃的,这几天你李瑾瑜哥哥胃口不好,只吃得下这些蘸着蜂蜜的栗子,你是晚辈,按理应当对你李瑾瑜哥哥敬重有加。”
田思博原本就是小孩儿心性,听李萧珏大哥如此说,立即对着李瑾瑜躬身行礼,朗声道歉。李瑾瑜伸出手来,将田思博扶起,右手不动声色地轻轻捏了捏田思博的手臂,高手试探,只需一招,李瑾瑜立即明白了堂堂田战之子怎么如此弱不禁风,打了几下板子便不行了,原来是由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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