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队伍行五十里便一歇,念秋为免得麻烦,穿了一身极平常的衣衫,头发只用发带束住,停歇时下车方便,平时只呆在车里,省的给别人麻烦。
小翠打起帘子,冲外面道:“萧郎,可有水果么?”
萧征想想,从包袱里掏了两根黄瓜出来:“路过农庄时要的,就这两根。”
小翠接过去进车,拿起一根用手绢擦干净递给念秋:“娘娘,凑合嚼嚼,省的恶心。”自己拿起另外一根擦干净掰成两半递给盈春一半,盈春接过去,笑笑,张嘴咬了。
念秋也掰下一半,咬一口,清甜气息充满口中,顿时觉得头疼好了很多:“小翠,我们走了多远了,这里是哪里啊?”
“娘娘,我也不知道,刚刚经过一大片农田,此处不见人烟,好像只是野外而已。”说完,小翠抹抹嘴,打起帘子:“萧郎?这是哪里啊?”
“估计走到下午,就可以到唐安郡了。”萧征用手绢沾了水,擦擦头上的油腻。
“娘娘,再走走就到唐安郡了,到时候就可以在驿站里休息休息。”小翠很兴奋,念秋点点头,伸个懒腰,靠在靠垫上眯起眼睛,小翠也靠在一边闭目休息。
车到唐安郡,大队人马都只能停在城外,未免扰民,也怕有饥民会来抢劫粮食,因此驻扎在驿馆后面一处僻静所在,军士都围在粮车之外起火休息,念秋和她的随行人员可去驿馆休息。
在驿馆洗漱之后,天色便黑了,驿馆不敢怠慢准备了一桌好菜,成色自然是比不上王府,可是多半都是唐安郡的特产,也算是稀罕物。
念秋招呼了小翠,盈春和萧征同坐,几人这几日都是形容憔悴,此时梳洗过后,略有了些人样。
“辛苦你们,跟着我长途跋涉,奔波劳碌,念秋借花献佛,谢谢各位了。”念秋举起酒杯,三人都赶忙端起来,连声客气,同饮一杯。
“盈春,我们也吃不了这许多菜,浪费了总不好,留下一些够吃的,剩下的给军士送去吧。”念秋指指一桌子的山珍野味,盈春答应着,招呼了驿馆的人端走大部分。
四人低头扒饭,萧征再见念秋,心中总是激动,这几日按捺着,此时一桌吃饭,难免想入非非起来,一时走神,呛了一口,来不及掩口,饭粒喷了一桌。众人都愣住,面面相觑,看着布满饭粒的菜肴,小翠一巴掌拍在萧征背后:“你看你,恶心死了,让人怎么吃!”
念秋看看萧征,低了头,夹起一筷子青菜,抖抖饭粒:“出门在外,不讲究这些了,别怪他。”说着吃了进去,盈春虽有些介意,总不好说什么,吃光自己碗里的饭便停下,小翠看念秋不介意,自己便住了口,低头吃菜,萧征窘的满脸通红,低头扒饭,将沾满饭粒的菜都捡进自己碗里。
晚上就寝,小翠与盈春一同睡在念秋床下,念秋着暗灰的床帐,轻轻叹口气,小翠在外面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听见念秋叹气,接了一句:“娘娘,我走后,你,好么?”
念秋不防小翠开口,迟疑片刻,才开了口:“还是老样子,你呢,如今是小媳妇了,可好么?”
“萧郎,心里淡的很。”小翠幽幽的说:“娘娘,我这样,知足的很了。”
“恩,知足是好事,至少快乐。”念秋听了,心中怅然。
第二日早起,开拔继续前行,穿过唐安郡,便是一片连绵的农田,地势也渐渐有了起伏,越往南,也可见大片的竹林青翠浓密。因景色越发有趣,念秋乘车也越发觉得不再无聊。
一日正行车,萧征敲敲车帮,小翠打起帘子,萧征递给小翠一只虎皮小猫:“行过农家,赶上这小东西跑出来,顺手抓过来了。”
小翠见了喜欢,连忙搂进怀里给念秋看,念秋一看,小猫一身虎斑纹,两只眼睛圆溜溜睁着,伸手一逗便张开小嘴,露出两支小小虎牙欲咬人,甚是憨态可掬。
“好有趣的小东西。”念秋搂进怀里,伸手抚摸小猫的肚皮,小猫却也不露爪爪人,只用小小的爪子扑念秋的手。
“像个小老虎,有它做个伴,也有趣些。”盈春看见了,也觉得可爱,伸手拽拽小猫的尾巴。
“给起个名字啊?”小翠开口,念秋猛的想起那日给惠平起名,心中一酸,看看小猫道:“不知道该起个什么名字,小翠,你可有好名字么?”
“恩,叫,老虎?”小翠迟疑着说,盈春摇摇头:“不可爱。”
“那你说叫什么?”
“虎头?”盈春拍拍小猫的脑袋。
“我看看,哎呀,是个小姑娘。”小翠抬起小猫的腿,看了一眼,这一举动,让念秋和盈春都红了脸。
“既然是小姑娘,不如叫虎妞?”盈春推了小翠一把,笑着说,念秋听了,笑了出来:“这名字好,虎妞虎妞,这几日你便陪着我吧,等过几日我便放了你,省得你日日困在这里无聊。”
又行几日,到了远康郡,远康盛产茶叶,丘陵之上全是茶树,一进远地界,便可闻到清幽的茶香。
因丘陵之地难走,车队行行停停,一日走的尚不如前几日的路程。念秋也被颠簸的道路折磨的腰酸背疼,车架摇晃的厉害时,三人便紧紧把着车壁,虎妞也害怕起来,爪子紧紧抓着褥子,低声喵呜,一身的毛都乍了起来。
“萧郎,娘娘问,这边到了那里?”小翠打起帘子,萧征递上一包袱水果:“就要出远康郡了,出了远康郡,便是淮江,过了淮江,便可到青山脚下,距离锁云关就不太远了。”
小翠接过包袱进去,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包袱荔枝,有红有青,念秋捏起一颗剥了皮吃下,酸,不甚甜,却也让念秋觉得舒服许多,虎妞嘴馋,一个劲舔念秋剥下的荔枝皮。
“这么说来,十日便可到了。”念秋叹口气,小翠剥了荔枝喂给念秋:“娘娘,这一段路总有些不太平,来往许多流民,看上去神色匆匆,应该是躲避战祸的。”
“可怜百姓,无端战事,让他们倾家荡产。”念秋叹口气,吃下荔枝。
“还好此时赶上收获季节,他们流徙,不至于饿肚子,要是赶上冬季,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小翠叹口气,自己也吃一颗荔枝。
“流民可都是往北边逃么?难道锁云关不妥了?”念秋皱眉,盈春轻轻开口:“线报来说,锁云关尚可支撑。”小翠看一眼盈春,有些惊讶。
“这样,但愿我们能到的及时。”念秋摆摆手,推开小翠递上的荔枝,闭目休息。
又行几日,到了淮江边,大部队停在江边驿馆,等待召集船只,驿馆给念秋供上鲜鱼,让念秋换换口味。
入夜,念秋洗了头发,自己拿着手巾站在阁楼外凭栏边擦拭,萧征在渡头上跟军士饮酒,一瞥见念秋迎风而立,散了头发。如瀑的黑发在风中飞扬,她身后那昏黄的灯火好像菩萨背后佛光。
“来来来,萧大哥,喝酒啊!”军士举起酒壶,萧征回神,碰了一下,喝一口,又歪了脸去看,看见念秋擦拭头发,猛的想起那日在冰牢里为她梳头,心头一阵烦乱,从腰间掏了一支短笛:“干喝酒无趣,我给你们凑个趣。”
军士哈哈笑着鼓掌,吸引了念秋的注意。萧征横过短笛,吹了起来,军士听了,略有动容,这首曲子,是民间小调,会唱的军士跟着唱了起来:
奴是林家女,家父为征夫
五岁父离别,贫家慈母顾
春来种粟薯,秋去纳田赋
官家口无多,一亩取七五
贫家七八口,只余半缸谷
慈母勤耕织,朝暮不敢误
奴家年七岁,亦随母辛苦
常闻慈母诺,汝父甚巧手
待得战事平,家计有父顾
战事连年月,家父音信无
慈母灯下夜夜哭
官家即收吾丈夫,如何不顾吾辛苦?
一战七年整,家父鸿雁书
军功残身立,天人给贴补
四体虽不全,来月可返故
慈母虽辛酸,亦觉万事足
一等又三月,家父总不归
慈母心焦急,官府问事故
官家气势足,乱棍击母出
将军需先锋,精锐不敢出
残兵蒲蔚质,无人肯相护
家父已战死,尸骨亦不复
慈母不堪痛,夜半投井去
奴家方十五,便已无去处
长哭天门外,恳动天家顾
父母魂飞九天外
全为天家三分欲
恳求天人怜我苦
收我做天奴
朝朝暮暮催疲老
好过丧家流落日日苦。
唱到此,军士都暗暗落泪,萧征本不意这样,见军士面色悲痛,收了笛子连连道歉。
念秋被这笛声感动,亦有了几分悲楚,连年战事自己虽没有见过,可是这几日里看见流民逃命的样子,真如蝼蚁一样,天家的兄弟之争,就害的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真是无奈无助。
念秋叹口气,看看黑夜下的淮江,江水上随波纹倒影破碎的月光,远处的青山黑压压的,看不出有多少人在那里战死,或等着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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