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地牢还是那间地牢,小翠蜷缩在稻草里,执意不肯将萧征的棉袄披在身上,萧征脱下扔过去,她便又扔回去,萧征无奈,只能将棉袄又穿上。
“小翠姑娘,都是萧某不识大体,偏听偏信,害了你,也害了娘娘。”萧征看小翠在稻草堆里瑟瑟发抖,惭愧低头。
“此时才想到,不觉得太晚了么,她是可怜人,一辈子没人疼没人爱,猛的你来了,真情真意,眼泪鼻涕的,她就忘乎所以了,我真想不通,她没见过市面,你也跟着缺心眼了么?”小翠心头有火,听见萧征认错,顿时开了口,本来小翠便牙尖嘴利,此时正在气头上,更是骂的流利顺畅,萧征连连点头,满脸通红。
牢门开,一个小子探头探脑的进来,拎进一盏马灯,小翠看过去,叫了声:“平安,可是平安。”
来人正是当日收了小翠不少银两的平安,他倒也有良心,见小翠受苦,半夜便偷偷送来了棉被和烈酒。平安没有钥匙,只能将棉被和酒壶隔着栏杆塞进去:“小翠姐,你先凑合凑合,估计不日王爷便放你出去的。”
“平安,谢谢你了。”小翠将棉被围在身上,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酒性极烈,小翠张开口吸了几口气,笑了出来:“好辣。”说完将酒壶递给了萧征:“别冻死你。”萧征讪讪的接过去喝了。
平安看着小翠,叹口气:“小翠姐,按道理,这话不该我说,你到了岁数,男未娶女未嫁,在一处谈婚论嫁没什么,干什么偏偏在人多的地方,这说出去,不让人说你么。”平安只当小翠真的要与萧征私奔,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教育的话,才走了。
待他走了,小翠恶狠狠的看着萧征:“都是你,自己品行不端,害了她不说,还来害我,你看看。”
萧征听了,只能一个劲道歉,小翠大口喝了几口酒,借着酒劲,哭了出来:“我出身不好,平日里尽量远着男人,生怕沾染一点让别人说了闲话去,现在好了,别人算是看清楚了,我可不就是那样的货色么…”说不完,嚎啕起来,萧征惊慌失措,也够不到,也不知怎么安慰:“都是萧征不是人,都是我的错,小翠姑娘,别哭了。”
小翠醉了,哪里听得进去,只顾着自己哭,待哭完了,萧征仔细一看,已然睡着了,萧征才松了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薛定业一大早就见到听到龚磬晨的声音在自己窗外,而他正用着童依澜躺在床上,这让童依澜很不痛快,也让薛定业很尴尬,因为龚磬晨在窗外朗朗的说:“天家规矩,天家子弟不可贪恋女色,宫里的妃嫔娘娘尚不敢拥着皇上直到天明,没想到啊没想到,南静王的家规也不过尔尔。”龚磬晨坐在窗外,本没有椅子的,龚磬晨冷着脸进来,加上沚椒馨居的下人都忙不迭的伺候着,搬了大圈椅来摆在正对窗口的位置,龚磬晨也不客气,端正一座,便开口“跟下人聊天”起来。
童依澜只得起来,薛定业无法,也跟着坐起来,童依澜招呼道:“丽楼,请了龚妃娘娘进来坐,天冷还拉着娘娘在外面说话,当心害得娘娘回去拉肚子。”
龚磬晨眉毛一抬,暗笑童依澜竟也是个不吃亏的主,起身,丽楼不敢怠慢,连忙开了门,龚磬晨进门,往正堂上一坐,对着屏风里窸窸窣窣穿衣收拾的二人道:“我来的早了,妹妹别见怪。”
童依澜皱着眉吐吐舌头,客气道:“不是,是臣妾不懂礼数,怠慢了娘娘。”
“龚妃怎么突然跑来这里?”薛定业只觉得龚磬晨太不给自己面子,口气硬了一些。
“苏妃姐姐醒了,我这不特地来通报一声么。”龚磬晨笑着,看下人撤去屏风,二人收拾停当了,薛定业看看龚磬晨,哼了一声:“醒了便醒了,我知道这个干吗?”
“哎呦,王爷,为个不懂事的下人就生苏妃姐姐的气,至于的么?”龚磬晨掩着口看向童依澜,示意她开口劝劝,童依澜本想不管,可是却被龚磬晨眼神中的阴郁吓了一跳,连忙说:“是啊王爷,下人不守规矩,苏妃姐姐也气得生病了,您就别生气了。”
薛定业看着龚磬晨扬起的头,有些无奈,看看童依澜明明刚才还颇有些厉害,此时与龚磬晨面对面也软下去,更加无奈:“我去看看苏妃。”
“恭送王爷。”龚磬晨起身,一蹲礼,薛定业只得离开,童依澜本想留一句:“王爷吃了饭再走。”可是也来不及了。
“妹妹,嫁入天门,不比在家里,妆容时时刻刻要精致不乱,妹妹此时,颇为无礼。”龚磬晨走近童依澜,童依澜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低了头:“谨遵娘娘教诲。”龚磬晨笑笑走了,童依澜看看她走远,才恨恨的一跺脚:“什么玩意。”
薛定业走到南柯一梦门前,自己有些不愿走进去,本想着,念秋若是醒了,便好好的质问她到底看上那侍卫什么,可是此时,自己竟有些心虚问不出口,不仅仅是因为不确定念秋到底有没有背叛自己的意思,也因为不确定念秋对自己有没有情意。
可是门开着,门里的榕树就那么立着,门里的小楼,门帘子,那么熟悉,走不进去总说不通,薛定业硬着头皮进门,璟枫打起帘子:“王爷到了。”
薛定业进门,一股炭气扑面,暖热了他的脸,门里很干净,没有他那夜来时满屋的药物大夫,念秋安静的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却笑着,薛定业愣了,这一切,太陌生。
“你,你怎么样了。”本想着质问的,却被念秋那一脸苦涩的笑震住,结结巴巴问了句怎么样,薛定业坐下,阿袖端上红枣姜茶,转身便出门了,屋里只有他二人,念秋笑着,眼角落下一滴泪,轻轻的问:“王爷不问我为何背叛么?”
“你?”薛定业几乎将茶盏摔下去。
“王爷不问我那夜到底是我去私会萧侍卫还是小翠么?”念秋又问,薛定业有些犹豫,没说话。
“王爷想问对不对?”念秋哭了,拿起手来擦擦眼泪,低下头,头发垂下,挡住了脸,只看得见她瘦小的肩膀不断抽动。薛定业心疼了,想要伸手去扶着她,心里却很倔强的想:她还没给我解释明白呢。
“念秋恳请王爷,准念秋剃度出家。”念秋低着头擦干净眼泪,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额头的蝴蝶因为她皱着眉也蜷缩了翅膀,薛定业愣住,放下茶盏,没放好放在了桌边上,茶盏翻了,枣姜茶撒了薛定业一鞋,他却顾不得了,站起来抓住了念秋的肩膀:“为什么,你心虚了么?”
“臣妾何来心虚!”念秋怒喝一声,竟将薛定业吓了一跳。
“臣妾幼年时,母亲败德,家法不容,臣妾那时亲眼目睹,心中常常回想此事,时时引以为戒,家门败落,发媒官卖,臣妾拼着累死也不肯求玉老板一句,被玉老板灌了迷药失身,若非玉老板救的及时,臣妾此时只怕早就投胎转世了,这一点,王爷您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不是么!”念秋每说一句,便靠近薛定业一分,说完时,薛定业颓然松了手:“可是,偏偏,偏偏…”薛定业想说偏偏让我亲眼看见,念秋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偏偏王爷嫌弃臣妾出身,臣妾这颗心,亲手掏出来,红彤彤,热乎乎,臣妾想双手捧给王爷,王爷偏偏不稀罕,这颗心冷了,死了,您却来指责臣妾对您不亲热,王爷!”念秋双手扯开了衣襟,露出自己的胸口,抓下头上的发钗在胸口划下一道血痕:“您亲手剖开看看吧,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您还想让我怎么做,你说啊!”念秋咳嗽几声,薛定业慌忙上前夺下发钗,念秋咳出一口痰,夹杂着血丝,薛定业手都颤抖了,慌忙将念秋放平,为她和上衣襟:“我错了,孤错了,孤不该怀疑你,秋儿,别哭,别生气,孤错了,你别吓我。”这一生活这么大,薛定业很少感觉害怕,此时,却是真的被念秋吓了一跳。
“王爷,我好累,我不想跟您的爱妃争宠,互相倾轧,你让我出家吧。”念秋闭上眼睛,痛哭起来,薛定业将念秋搂进怀里,连连说:“不会的,孤不会让你出家的,别闹了,别闹了,秋儿,再别这样说了,孤错了,孤也在划开心口好不好,让你看看孤的心里有你。”薛定业作势要拿起发钗,念秋慌忙睁开眼睛拦住薛定业,薛定业就势抓住了念秋的手:“快别闹了,孤一辈子,也没认过这么多句错。”
念秋看看薛定业:“王爷可真的是相信我么?此时信了,过一时又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再回头来拷问,臣妾担待不起。”
“再不会了,再不会了。”薛定业笑笑:“秋儿,秋儿,这个名字好不好,我这么叫你好不好?”
念秋哼了一声,浅浅一笑,转身躺下背对薛定业:“不理你。”自己却依旧停不住眼泪,秋儿,这个称呼好亲切,若是从别人口出出来,定是百般珍惜的口吻,在薛定业的口中,宛然玩笑而已。
薛定业见念秋斗气,心情却好了起来:“别闹了,来来来,吃药。”说着端起小几上的药碗,扳念秋的肩膀。念秋起身,薛定业一勺勺将药汁喂给念秋,看念秋眼角的泪,心头一动:“秋儿,你说,萧侍卫和你的侍婢该怎么处置?”
念秋心头一跳,面上却蒙了冰霜:“王爷是什么意思?这些事情问我,可是为了试探么?那杀了他们得了,全死了王爷便可安心放过念秋了吧。”说完,又翻身躺下,咳嗽起来,薛定业哪敢再问,连连哄着,才哄得念秋又坐起来,待吃完了药,薛定业才小心的说:“此事毕竟有损你声名,我看,辇了出去吧,别留着了,小翠好歹伺候你我一场,就当赏赐她一段好姻缘,也算还了她自由身。”薛定业说着,小心看着念秋的表情,念秋面色无聊,皱着眉听完了便迫不及待道:“王爷定了就好,不必说了。”薛定业见她是真不想听,便安了心。
念秋听头暗自酸楚,到底,我与你还是无缘,只怕这是最好的结局,你平安无事,我也能问心无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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