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的坐在她的床边,拂开她额间的碎发,是用尽温柔的小心翼翼。
飞飞,我放不下,所以还是要来确定你平安无事。不然,我怎么舍得离开?
我知道你会恨我,我知道。可是,怎么说呢?
沈浪这辈子,只有这一件事,是要不遗余力的去完成的。
哪怕,死。
飞飞,珍重。
他俯下身,第一次吻她的额头。然后,衣袂飞起,徒留一室暗香,和沉寂。
他全程是施展轻功到来的。
用了一夜一天的时间到这里。
再用两天的时间,赶到江南江府。
湖旁边的亭子里远远的出现一个身影,红衣,刺目的红,红得让他忍不住抬手遮掉一部分鲜艳。
那人却似乎感应到他的到来,不动,只微微的笑,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然后她飞身上了亭顶,是赤足的,一双好看的玉足上居然还纹着一只深蓝的蝴蝶。
映着鲜艳的红,交织成诡异的美。
沈浪只微微仰头看她,手里抱着剑,脸上不起波澜。
她却先忍不住笑了,声音是好听的像风铃的清脆。
她转过头看他,一袭红衣,映上如雪的肤色,竟是好看得迷了江家打扫庭院的下人的眼。
沈浪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神里无悲无喜。却执着。
然后她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苏悦养了个好儿子。”
沈浪却忽然焦躁起来,眼里烦躁之色尽显。那个被自己尘封了十几年的名字,就这么突兀的被她说出来。疼得他的心脏,差点就要停下来。
他挥剑便上了亭顶,居然是不顾一切的使了天绝三式。
剑落,一缕青丝落地。
那个女子却没有丝毫慌乱,眼里似乎有些悲伤被自己隐去。然后她又笑起来“沈公子,是不是恨我来的太早,没给你时间救心上人?”
沈浪不说话,手里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竟没有要拿下来的意思。似乎看不见女子颈上渗出的血。
那女子轻轻的坐下来,似乎沈浪的剑并不存在。然后她悠然的抱着膝盖赏景。像是忘记了旁边还有个拿剑的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
当年,仁义山庄也有这么好看的景。
有这么好看的亭子,她的旁边,站着的也是玉树临风的男子。
如今,却物是,人非。
她眼里的神色迷离,似乎回到了很久远的从前。
沈浪握着剑的手微微的发抖,太阳高悬在天上,却还是没有一丝温暖的只觉。
当年府里有一个很好看的姐姐,穿很好看的红衣。
一向温和的娘却对着她大发了脾气。
爹为了她,给了娘一记耳光。
那个姐姐有一天流了很多很多的血。小小的他看见父亲的脸上,是从没出现过的绝望。
后来,那个脚上有栩栩如生的蝴蝶的姐姐不见了。府里再次安静下来。
在不久以后的某一天,娘对着一个翠蓝翠蓝的蝴蝶哭了。那是他没有见过的情绪,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再后来,沈家满门被灭。
他再一次,在家里发现这只蝴蝶。
他的剑尖又一次逼近她的眉间。
那女子却阖上眼睛,若无其事的微笑道“沈公子若是现在就杀了我,那倒是报了当年的仇。但是,你的心上人,哦,还有你要救的江老爷会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沈浪的剑在她的眉间停住,直到在她的眉间已经出现一丝血点。他的剑才忽然停住。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了不同以往的决然,他说“你必须死。无论如何,我都会杀了你!”
红衣女子的睫毛微微的颤了几下,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当年府里唯一一个会叫她姐姐的男孩,如今,如此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会杀了她。
她早料到,却仍旧难过那么一点点。
冤冤相报,天下自古不变的定律。她没打算逃。
沈浪却转身收了剑,冷冷道“说吧,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红衣女子抬头看他,他越来越有那个男人的风范。
道“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么?”
沈浪却笑,那是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恨。
他道“你叫江颜?”
红衣女子一愣,眼里的迷茫铺天盖地而来。
江颜?
那是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名字,久的她几乎就要忘记,原来她还有个这样的姓。
她睁开眼睛,看看熟悉的景色,却并不说话。
过了半响才道“江颜?不是江家的小姐么?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名字了?”
沈浪却并不被她误导,道“准确的来说,最初的江颜,也就是第一个江颜,江家的大小姐,便是你,不是么?”
那个红衣女子眼神悠远起来,她缓缓起身,带了些难言的神色,然后她用手指着很远的方向,问他“那里,是不是就是曾经沈天君和你娘的家?”
沈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江南的山重重叠叠拖出几里远,他穷极目光,也看不见,那些有家有娘,有父亲的家。
红衣女子看沈浪的神色,心里却似乎好过了些。原来报复,果真是心伤的最好良药。
她笑着看他,道“我这一生,都在不断的恨。前半辈子,我恨江正松,后半辈子,恨你的母亲和父亲。如今,恨他们的儿子。”
恨的太久,就会不认识自己的心了。她就是这样,如今,已经不知道心想要怎么做。
她活着,为的,也不过是这一分恨了。
如果,连这份恨都消失不见,那她,就活不下去了。
沈浪闻言冷笑,连嘴角,都忍不住讥讽的上扬,道“你没有资格恨我,如今,是我恨你的时候。”
那红衣女子微微的笑了,脚上的蝴蝶随着她的笑颜色愈深,似乎转眼间便会振翅飞去。她道“这不是你说了就算的,沈公子应该很清楚,不然,怎么会为了小小的一块玉牌,便不远千里舍弃心上人而来呢?”
沈浪在听见她特意加重语气的‘心上人’的时候,眼睛顿时冷下来。然后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红衣女子的衣和发被风吹起来,黑和红纠结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和谐。她背过身抬手眺望远方,然后她才回答“很简单。江正松的命,和冬落。”
顿了顿,见沈浪不说话,接着道“还有,白飞飞和你的命,任选一条。”
沈浪倒是没有过多的惊诧,他扬起手接过一片落花,道“莫非江小姐以为我和飞飞的命,那么好要么?”
那女子冷眼看着落英满地的缤纷,心里眼里不起一点波澜。道“同样的话何必要我重复第二遍。你若是质疑我的能力,就不会来。”
沈浪看她手里流光溢彩的玉笛。眼里的光芒更盛,开口道“若是她有一丝差池……”
“沈公子会怎么对付我?”她却并不等她说完,打断他的话道。
沈浪手里的剑在刹那间脱鞘,她感觉身后忽然凌厉的风,稍稍向左歪了歪。那剑却似乎真的有灵性,竟是直接又朝左边倾了半分。又一缕青丝落地,夹杂在满地的落花里,是不详的意味。
沈浪却似乎没看见她异样的神色,掌风翻飞将剑带了回来,入鞘。站定。
红衣女子看着那缕发,忽然的焦躁起来。
印象里谁告诉过她,要和她一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却最终,失散人海。
她转身看他,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道“沈浪,我知道你和秋水,江正松都有交易。而你最终的目的,也不外乎天下太平,白飞飞安全。可是他们都不能完全的帮你不是么?那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合作?”
沈浪听她的话,忽然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他笑起来,道“哦?可是据我所知,江小姐正是江正松的女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离开,又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我家,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当快活王的内应,一夜间灭了我沈家满门。但,就凭这些,江小姐以为,我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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