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飞出去,如同有灵性般,在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最左边的一个人,头已经和身子分离开来。
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间。
欧阳灿见人死的都差不多了,才负手而立倚在亭前看沈浪王怜花的战况。
王怜花擅使毒,往往敌人还未近前,便已身亡。
沈浪的天绝剑出神入化,却剑剑在最致命的地方停顿,点到为止。
欧阳灿只一刻便明了,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共同点,和区别。
无心再看,亭子里的血染着落下来的红叶和槐花,竟成了触目惊心的绝美。谁的双手不曾沾满血腥。他便是最好的例子,修罗场上的人,终究是不能有沈浪那么好的心肠。
直到亭外的打斗声停下来,王怜花忽然尖叫,他才快速往外掠去。
王怜花手里拿着一块玉牌,在寒凉的夜色里,透出冰凉的光。
他看沈浪的脸色忽然的差,上前一步接过来。
是上好的玉,触手温润。成色居然是极好的原玉。他抬头再看沈浪,果然,沈浪也看着他。
那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实。
沈浪蹲下身快速的在黑衣人的衣间摸索,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叹口气,开口“欧阳灿,拜托你了。”
欧阳灿早知结局,却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哑着声音道“你要走?”
三个字,却把王怜花惊了起来,他瞪大眼睛看沈浪。
沈浪背过身不看他们,缓缓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王怜花糊里糊涂,听见他无缘无故为了一块玉牌就说要走,不由得大吼道“沈浪,你疯了?你要走去哪里?飞飞还等着你去救她!”
欧阳灿却不再开口。月色朦胧,模糊了他的神色。
沈浪却并不回答他,只低头摩挲手里的玉。以近乎无奈的语气,道“她,就拜托你们了。”
王怜花几乎忍不住就想干脆杀了他,如今好不容易赶到这里,他居然说把她交给他们了,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的声音里也不自觉的染了几分寒冷,道“沈浪,无缘无故你又要走。这一次,又是哪个门派需要你去当救星么?”
欧阳灿的眼神里寒凉如水,不去看沈浪,只盯着湖水发呆。
沈浪转过头来看他们,眼睛里从容得好像理所当然。他道“这一路上的那些追杀阻拦,那些人,都是冲着我和江老爷交给我的东西来的,我走了,他们自会跟着走。她,就拜托你们了。”
顿了顿,见王怜花的脸色极差,又道“兔子在我房间里,你们带着它一起吧,飞飞看到它应该会很开心。”
王怜花总觉得他的话里有不详的意味,一时间也是愣住了。
欧阳灿看他半响,忽然扬声道“沈浪,有我在,飞飞绝对不会有事。”
这一诺,就够。
沈浪深深的看他一眼,腾空而起。
衣袂翻飞间,王怜花手上,无故多了一滴清水。
秋天的露水,真重。
却马上揪着欧阳灿的衣襟,道“你们有什么瞒着我?”
欧阳灿被他揪着,却并不反抗,手里的折扇,慢慢弯成要断的弧度。
过了很久他看王怜花眼里浓的化不开的执着,道“他有他的背负。”
王怜花却颓然的松开手,慢慢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欧阳灿想劝,却不知道如何劝。
很久以后,王怜花却自己开口,他的声音里有洞察一切的了然“欧阳灿,沈浪是没有人代替的了的。我们能替他救她,能替他为她遮风挡雨,却永远替不了他在她心里的位置。那是飞飞只留给他一个人的。”
欧阳灿看他离开的背影,不住的寒意直往心头冒。
可是,还是要试一下才知道结果不是么?能给她幸福的,不只沈浪一个。
凌鸢冷更加迅速的虚弱下去。
她进白飞飞房间的时候,是由流月扶着的。
这一次她破例没有坐下来,她安静的立了半响,开口道“沈浪中途走了。”
白飞飞弹筝的手忽然一疼,指尖已经渗出血来。
她若无其事的擦去,才抬头看凌鸢冷。
流月无端端的感觉寒冷,眼角撇过凌鸢冷手上的信,沉默。
凌鸢冷似乎叹了口气,然后她道“这一次,来救你的,只有王怜花和欧阳灿了。”
白飞飞依然不说话,她安静的坐在那里。面前的古筝断弦,手上的伤似乎还隐隐作疼。
凌鸢冷的神色居然也是凄凉没有起色的,她再一次开口“沈浪,不会来了。”
白飞飞想开口说话,想回答。
嗓子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她说不出来。
痛到极致,反而描绘不出来那种痛。
凌鸢冷仿佛又见了以前的自己,在凌晨昏睡过去后。她也是这样的,嗓子疼得厉害,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承认她是来看白飞飞笑话的。
她这几日,听白飞飞的筝,都是欢喜的。
那样的欢喜,让她的心难过得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疼得她坐立不安。
可是不知为什么,见到白飞飞这样,她的心,却也没有更加好受那么一点。
或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
所以她勉强站定,又绽出一个笑来,道“消息,我已经给你传了。至于四天后,是走是留,还得看王怜花和欧阳灿的的了。”
转身,扶着流月的手出门。留下一室冰冷。
白飞飞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她看着被关上的门,眼睛里,出现很久没有过的光芒。
沈浪,我说过,我不怕没有希望。
我怕的,是你给我希望又亲手把这个希望打破。
你终是,再一次负了我。
她冷笑,似乎把这一室的月光都冻住了。
道“如意!”
如意只在瞬息便落在她旁边,拱手道“宫主……”
言语间,带了欲言又止。
白飞飞却似乎并没有听见,继续笑,笑的让如意有些毛骨悚然,“如意,带人,把竹林里的墓给我毁了,从此以后,我白飞飞和沈浪,恩断义绝!”
如意犹豫道“宫主,或许沈公子有什么苦衷呢,咱们是不是……?”
白飞飞却忽然起身,掌风劈过,古筝碎成两段。道“不需要!”
如意不敢抬头,因为这个站在身前的女子,俨然已经又变回了幽灵宫宫主。
她定了定神,才接着道“那宫主,您还要留在这里?”
白飞飞今日着的是一袭广袖衣裙,起身落座间皆是说不出的流光婉转。道“我自然是要留在这里。江湖上这么热闹,怎么少的了我?”
如意见她近日越发消瘦,今日脸色更加苍白,不由得担心道“可是宫主,要是凌鸢冷她不合适,那宫主您不就……先前是因为知道沈公子他们会来救您,我们才缓了计划留在这里,现在……”
白飞飞却不顾她的担忧,只是满不在乎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就是要等四天后,知道凌鸢冷适不适合,若是她不适合,那我自会离开的。”
如意听着这话,忽然明白道“宫主是要去……”
“去抢冬落”白飞飞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指什么,替她接完道“没错,我早就说过了,这江湖上闹得这么热闹,少了我,不就没意思多了么?”
如意垂首,道“是!”
正要出门,白飞飞却叫住她,道“对了,把环翠找回来。”
如意脚步连续几个回旋,迅速远了。
白飞飞这才跌坐下来,再没有先前的潇洒。一个弹指熄了烛火,她翻身上床,安静得如同没有生息的木偶娃娃。
过了很久,房间里呼吸的声音绵长而沉稳下来,一个黑影才落地。
脚步声像是踏在了棉花上,没有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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