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凤栖宫

　　刘氏一族策划良久，终于瞅准时机，举兵起事，将李云乐推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

　　此时凤栖宫一片歌舞升平，刘语嫣正斜躺在凤榻之上，妆容精致，雍容华贵。

　　“母后。”李云乐气急败坏的进殿，一屁股坐在刘语嫣身侧。

　　“下去吧。”刘语嫣身侧的宫女遣散舞姬，自己也随之退去，此时殿中只有此母女二人。

　　“都要称帝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刘语嫣起身，面上多了一份慈爱。

　　“母后，你都不知道，”李云乐端起刘语嫣的酒樽，喝下整杯酒，稍稍停歇：“礼部侍郎今日竟然启奏，登基大典应一切从简，理由竟然是国库空虚。”

　　“这……”刘语嫣面上带着忧虑，李匡在位时不谋其政，终日奢华无度，国库终年入不敷出。

　　可李宸若继位时，宫中吃专用度亦如以往，从未短缺过，如今怎生得连个像样的登基大典都无法举行。

　　“你说，李宸若那个奸臣野子是不是把国库中的银两偷偷运走了，”李云乐一脸愤愤不平，心思却简单到令人咋舌。

　　试想会有那个皇帝闲来无事去偷运国库，何况又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也难怪刘氏愿意选择将这样的人推上帝位，这样的人作傀儡最适合不过。

　　“太后娘娘，刘启将军求见。”宫女也是象征性的前来禀报，刘语嫣尚来不及开口，便看到刘启面色沉暗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公主。”刘启上前，象征性的微微颔首，正欲开口，却被李云乐打断。

　　“皇舅，”李云乐见刘启进殿，也丝毫不恼其不守君臣之礼，声音中略带娇蛮：“你去告诉礼部侍郎，无论如何本宫也要举办一场空前绝后的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刘启面上略显诧异，很快转为一丝不耐烦，都什么时候还想举办登基大典。

　　“大哥，”太后见刘启面色不悦，眉宇间带着担忧：“出了什么事？”

　　“李歆若没死……”刘启胡须微动，却说出了一个众人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怎么可能？”刘语嫣掌心竟渗出了些许细汗，当初孤注一掷，赌的便是李歆若在劫难逃，却不曾想……

　　“北皇出兵攻打西晋、东越皇城，李歆若这才躲过一劫，”刘启开口，竟对十二琅琊的事情浑然不知：“不过至今昏睡未醒。”

　　“贱人！”李云乐突然开口骂道，若不是当初李歆若横插一脚，现在的北齐皇后应该是自己才对。

　　“母后，皇舅，你们无需害怕。”李云乐面上略显不屑：“即使李歆若死里逃生又如何？此一战商周损兵折将，李歆若也身受重伤，短期之内，她绝不可能攻打朝歌！”

　　“云乐说的有理，”刘语嫣转而看向刘启：“大哥无需太过忧虑，何况近日阴雨连绵，不利行军。”

　　“但愿如此。”刘启面色虽然有所缓和，心中仍旧隐隐不安，记忆中的无双公主，打仗行军向来出其不意，自己虽然戎马一生，却很害怕碰到这样李歆若这样天马行空、毫无章法的对手。

　　北齐御书房

　　祈颜泽看着手中的战报，却没有一丝诧异，南帝李宸若死于刘氏之手，以李歆若的性格，有仇必报，而且是即刻便报。

　　唯一的意外却是，此次绝影得到的消息的时间，比往日晚了整整三日，按若此推算，其他各国收到消息最快也在五日之后。

　　若说仅仅因为持续数日的大雨，消息便因此滞留，未免可笑，祈颜泽越来越肯定，李歆若与琅琊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陛下以为如何？”暗影微微躬身，见祈颜泽面上阴晴不定，开口询问。

　　“此战，无双公主完胜。”祈颜泽俊朗的面庞之上尽是笑意，此战兵行险招，若想取胜，重点在于出其不意。

　　李歆若既然连北齐十二绝影都瞒过，南唐定然毫无防备，哀兵必胜，此战她定然完胜。

　　然而这一场大雨比预料之中下得更久，整整持续了二十多日，期间各国之间交通多有不便，导致消息不断滞后，再加之琅琊阁从中阻挠，其他各国皆是十日之后才收到战报。

　　南历二十七年八月十五日

　　无双公主李歆若率领五十万大军挥师南下，独留五千人镇守商周。

　　消息传来，世人都道：无双公主疯了。

　　南唐朝歌

　　一如祈颜泽所料，此战李歆若万民归心，且又有李匡遗诏在手，势如破竹，仅仅一个月时间便已经攻到了朝歌城外十里亭。

　　众人本以为李歆若会顺势进攻，却不曾想李歆若竟下令停止前行，原地驻军。

　　“参见公主。”尹继华受命进入帅帐，带着军中将士的疑问，躬身行礼。

　　“去吧。”李歆若向着落日淡淡吩咐，落日领命离开，李歆若这才对上尹继华。

　　“公主，这……”尹继华看到落日的一瞬，似乎猜到了什么。

　　“朝歌城是我南唐五百年古都，”李歆若黛眉微扬，眉宇间透着深思熟虑：“若能免除战火洗礼，定是南唐臣民所盼。”

　　朝歌城，这里不仅是南唐国都，而且还承载了皇兄与自己最美好的记忆，且朝歌人口密集，若起战火，必定殃及臣民。

　　“公主所言极是。”尹继华面上升起一份崇敬之色，杀气如斯的无双公主，却没有完全被仇恨冲昏头脑，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得民心，从而得天下。

　　南唐和泰殿

　　“陛下，怎么还不来上朝？”

　　“是啊，大敌当前，陛下怎能如此懈怠。”

　　“陛下该不会已经弃城而逃了吧？”

　　“都给我闭嘴！”刘启一声厉喝，自己行军多年，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现在李歆若据守城外，自己一定要守住皇城，一雪前耻。

　　刘启一甩衣袖，向着翔宇宫行去，李云乐到底在做什么，大敌当前，竟不来上朝。

　　“云乐，你现在已经是南帝，理应身先士卒，岂能如此任性？”还未进殿，刘启便听到刘语嫣的声音。

　　“我不管，李歆若都已经攻到朝歌城外了，”李云乐一把推开扯着自己的刘语嫣，径直向殿外走去：“我现在不走，难不成在这里等死？”

　　“走，”刘启一脚踏入殿中，沉暗的面庞之上带着一丝嘲讽：“你以为你走的了吗？”

　　“舅舅。”李云乐看到刘启，有所畏惧，向后推了一步。

　　“李歆若屯兵城外，要么战，”刘启嘴角轻扬，厉声斥道：“要么死。”

　　“可是，可是……”李云乐畏畏缩缩，弱弱的问道：“打得过吗？”

　　“打不过也得打，”刘启一把扯过李云乐：“你是南帝，现在就给我上城楼督战去。”

　　“母后，母后……”李云乐极不情愿，向着刘语嫣的方向呼喊着，刘语嫣却出奇的平静。

　　若李歆若成为这里的主人，等待刘氏一族的只有满门抄斩，这一战，到底还是林重锦那个贱人赢了。

　　朝歌城外十里亭

　　“公主，均已办妥。”落日微微躬身，李歆若却只是淡淡的挥手示意落日离开。

　　转而走出营帐，此时元月高悬，空气隐隐的带着熟悉的桃花香，李歆若向着皇城的方向，心中默默念道：皇兄，歆若此次回来，便再也不走了。

　　一夜未眠，当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李歆若亲手穿上战甲，系好头盔的一刻，清澈浅转的瞳目中，竟充斥着浓烈的戾气。

　　皇兄，我定要刘氏一族，断子绝孙，为你陪葬。

　　李歆若迎着初升的朝阳，纵身跨上战马，娇小的身影在清晨的旭日的笼罩下，竟显得神圣高大。

　　“参见公主。”队列前方的三十五名无双骑，率领整整一万云骑，跪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响彻天地。

　　“杀！”只一字，众人的血液却瞬间被燃烧起来，天地之间杀气凌然而生、铺天盖地。

　　南历二十七年九月九日

　　“老爷。”刘启正欲登上城楼督战，却被刘夫人拦住，刘启停下脚步，双鬓微白，却透着戎马生涯之人独有的沧桑。

　　“怎么了？”刘启面上难得显出一丝暖意，自己这一生有过女人无数，年轻妩媚，娇羞迷人……

　　嫡妻萧氏是自己为了地位所娶，在自己的妻妾之中，再普通不过，如今却是唯一一个愿意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些年，终是自己亏欠了她。

　　“妾身相同老爷一同前去。”年过半百的刘夫人，踟蹰许久。

　　“胡闹。”刘启花白的胡须，在风中轻轻颤抖，竟有些凄凉。李歆若屯兵城外，未曾开战朝中多数将领已经投诚，这一战早就没有了胜利的可能。

　　刘启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此时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刘氏的家主，刘启若有所迟疑，刘氏必定会亡的更快，更彻底。

　　“难得刘夫人对你如此不离不弃。”刘启猛然回首，却见李歆若正站在自己身后，一脸淡然：“我可以为你留个全尸。”

　　“你怎么进来的？”刘启扫向四周，寂静入夜，难道说城已经破了，怎么可能？

　　“城要不破，本宫怎么可能，悄无声息进入重兵防守的将军府？”李歆若已然看透了刘启心中所想，黛眉轻挑，眸底却是无尽的寒意。

　　“这不可能。”刘启厉声喝道，身体微微发颤，朝歌守卫是自己亲自部署，少说也能撑得过五日，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被攻破。

　　“不知刘将军可曾听说过……”李歆若稍稍一顿，眉宇间带着特有的自信：“琅琊阁。”

　　“你是……”刘启原本半合的眼眸瞬间瞪大，这世间自己什么都不曾怕，却惟独对琅琊阁心存畏惧，因为自己曾经亲眼目睹过，琅琊阁令人胆寒的手段。

　　“琅琊阁主。”李歆若轻轻吐出四个字，却让刘启再也无法承受，手中的利剑随声落地。

　　“成王败寇，老夫无话可说。”刘启余光看向身后，有些担忧的缩在自己身后的萧氏：“还望公主看在南帝的情分之上，留臣妻一命。”

　　“刘将军诛灭林氏，令宸妃殉葬，亲手逼宫，杀死南帝。”李歆若对这一桩桩一件件了如指掌、从未忘却：“斩草除根，如此决绝，你觉得还有何情分可言？”

　　“可臣妻何辜？”刘启忍不住争辩，却引来李歆若一阵令人胆寒的冷笑。

　　“何辜？”李歆若嘴角笑痕旖旎，却没有丝毫笑意：“皇兄何辜，你们为什么要覆了他的江山，毁了他的一生，亲手将他推入地狱，甚至连个全尸都不留给他？”

　　“杀。”李歆若是笑个吐出这个字的，笑的让人举得这也许只是一个玩笑，刘启尚未反应过来，其身后萧氏头颅便已经滚到了地上。

　　身后的落日手持利刃，剑刃并未沾上一滴鲜血，雪白色的利刃在月光之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夫人。”刘启一声疾呼，尚来不及指责李歆若，府中各处便传来此起彼伏的痛哭声。

　　“李歆若。”刘启捡起地上的佩剑，上前一步，并未近身，便被落日的掌风击倒在地。

　　刘启准备起身，却发现左臂已然脱臼，便向着李歆若喝道：“你为什么不先杀了我？”

　　“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绝望至死……”李歆若逆着月光，银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冷寒光：“皇兄的痛，我要你们比皇兄痛上十倍。”

　　“爷爷，救我。”刘启回首，便看到自己最小的嫡孙站躺在地上，向着自己伸出了双手，而他的身后，一名黑衣遮面的琅琊卫，手中的利刃正高高举起。

　　“协儿……”刘启高声疾呼，话音还未落，便看到利刃毫不犹豫的落下，年仅五岁的嫡孙没了声息。

　　“李歆若，他只不过是个孩子。”刘启在此看向一脸淡然的李歆若，双目赤红。

　　“这府中，所有人，杀无赦。”李歆若仿佛未曾看到眼前的一切，瞳目中清钱如水，一如婴孩般纯洁无暇，随即纵身，向着南唐皇城飞去。

　　朝歌城

　　清晨的光辉洒向大地，空气中弥漫的菊花清香却让今日显得有所不同。

　　九九重阳节，观菊登高，此时战火连天，登高虽不成行，但是观菊必不可少。

　　“刘老板，我昨日定的菊花，可准备好了？”街市之中，人并不多，此人声音有些突兀。

　　“备好了，您稍等。”一身藏青色长衫的刘老板，笑意盈盈，转而呵斥身旁的家仆，将菊花搬到马车之上。

　　“老板……”家仆匆匆走到后院，出来时仍旧两手空空，面带难色。

　　“该不会出事了吧？”客人等的有些不耐烦，刘老板只得亲自走向后院。

　　“不会，不会。”刘老板一边赔礼，随即亲自转身走向后院，边走还边数落家仆：“不就是搬个菊花的事情，都干不好，老爷我养你有什么用？”

　　“可是，老爷……”未等家仆争辩，刘老板边怔在原地，后院中原本亮白如雪的菊花，竟在一夜之间化成红色，就好像流了一地的鲜血……

　　“这……”刘老板经营菊花十几载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还未想出头绪，街市之上竟有人大声疾呼：“无双公主攻破皇城，刘氏一族五千余口，无一幸免，昨夜刘将军府邸血流成河……”

　　血流成河，便是南历二十七年朝歌臣民最深刻的记忆，那一年朝歌城中，所有的菊花，尽数成了血色，透着隐隐的诡异，也显示出南唐在这浴血中洗礼，从而重新屹立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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