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晃七天过去，北宫焰未再现身，我也没能迈出院门一步。顾新和墨雨就像门神一样，白天黑夜的轮值守在门外。每每我欲出去，皆被二人拦下，就这样，我与外界断了联系。

　　来回看了看，室内一应器皿摆设又已添置齐全，这已是第四次，虽然心里清楚用砸东西的方式迫北宫焰现身很幼稚，但是没有办法。几天来，我心思用尽，希望能从顾新那里套出点什么来，但是无果，他的嘴巴就像贴了胶条般，半丝口风都不漏。前天墨雨当值，小伙子经不住我再三的威胁和请求，吞吞吐吐的刚说出“四舅爷”三个字就被冷不防出现的顾新以凌厉的眼神制止住……

　　“小姐，您的信。”游神之际，敏儿走进卧室。

　　这个时候还有信能进来？

　　我诧异：“谁的？”

　　敏儿说：“是馨盈小姐的。”

　　怪不得！

　　想想，是了，她曾说归宁之后会来看我。

　　我接过，问道：“馨盈小姐何时过府的？”这丫头和我一样，被禁了，出不去院子。

　　敏儿点头：“说是五日前。”

　　五日前？

　　我苦笑，北宫焰办事当真是‘稳妥’，现在才将信转进来，我即便有心闹腾，也已无用。罢了，先看看信中写了什么，说不定能得到一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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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您怎么了？”敏儿见我气呼呼的将信甩开，惊讶不已。

　　北宫焰真是太过分了，他竟跟赵馨盈说我有了身孕，因为体质虚弱，胎儿不稳，需卧床静养，所以不宜见客。赵馨盈居然深信不疑，不仅不怪我没见她，反而在信中诚挚的祝福了我一番，还说待她有了好消息后定要与我结成儿女亲家，并说宇辰枫已经答应了……

　　我翻身下床，稍稍整理下衣饰，对敏儿说：“你让顾总管去客厅等我。”

　　小丫头的眼睛瞬间睁大，惊讶道：“小姐？”

　　我莫名其妙：“怎么了？”

　　敏儿一副真神了的表情：“顾总管把信交给奴婢的时候就说他会在客厅候着您。”

　　很好！是个聪明人！我咬牙切齿的想。

　　拒绝敏儿随侍，我独自来到厅堂，顾新正跪在堂上等我。我心下愤怒，并未立刻让他起来，径自走到上首坐定，良久才说：“起来回话。”

　　“奴才不敢！”顾新垂首。

　　我嘲讽道：“顾总管，这天下还有你主仆二人不敢为的事情吗？”

　　“夫人……”顾新抬眼欲辨。

　　“好了，”我打断他，随意指了处座位，道：“坐下回话。”

　　顾新犹豫了片刻，应是起身。

　　我问：“主人可在府上？”

　　顾新道：“回夫人，主人这几日皆在宫里议事。”

　　在宫里？

　　我问：“可有说几时回来？”

　　北宫焰连着几日去了宫里，这可是稀罕事。是因为《平湖秋月》图吗？难道说他的命定之人不是我？运程国师说画与我来自一处，北宫焰说它认主而生，无主而亡。若不是我，如何解释那一连串的关联？它不认我，还会认谁呢？莫非另有穿越人存在？不可能！丰京城内若真有两个穿越人，想是不可能瞒过对方的。我相信再腼腆的现代人来到古代都不能免俗，或大或小都一定会折腾点惊人眼球的动静出来。

　　“回夫人，当日明殿下过府邀主人进宫时就说会留主人在宫内住上几日……。”

　　“顾总管，你的意思是说主人这几日可能是宿在宫里？”不等他说完，我顺着意思接道。

　　顾新回了声是。

　　我确认道：“你真如此作想？”

　　顾新犹豫了下，点头：“夫人有所不知，主人每次来雍国几乎都会与皇上熬夜议事，时辰晚了便会歇宿在宫里，现下正值三月阳春，花草吐芳，明殿下说御花园内已然是争奇斗妍，故而邀主人同游共赏，依奴才来看，主人连着几日不回，想是不便拒绝明殿下的盛情！”

　　扯！

　　我站起身，边走边问：“顾总管，你说主人寻人重要还是赏花重要？”

　　“这……”顾新怔了怔，随即道：“回夫人，若问奴才浅见，窃以为主人寻人固然重要，但明殿下相邀亦不可随意拒之。”

　　是啊，是不可随意拒之！

　　顾新牵强的借口，明浩相邀的理由不都是为了揭开谜底真相吗？北宫焰怎么可能拒之？只是顾新搪塞我的借口实在有点侮辱人的智商，他是不会撒谎、还是欺我不知律法？

　　走到顾新眼前站定，我淡淡的说：“顾总管，大雍律例明文规定，除太子之外，皇子无论有无爵位待年满十六周岁之后都必须离宫而居，非大庆之日不得宿于宫室之内，即便有特殊情况，亦需持君帝手谕，通常来说不会宿过三夜，违者，按谋逆罪论处！”

　　说到这里，我停下看顾新，他微垂眼帘，不言声。

　　我继续道：“记得你家主人曾说过，建安帝有六子，四子明浩是最有希望继承君位的一位皇子，你觉得如此心计之人会冒着被冠谋逆的罪名连日宿在宫里吗？”

　　“回夫人，也有可能是皇上……”顾新的头低了低。

　　“皇上会留你家主人宿在宫里？”我接着他的话问。

　　顾新道：“回夫人，奴才以为不是没这个可能。”。

　　“那就奇怪了，”我哼笑一声，道：“顾总管，作为公玉殿下最为得力的心腹，你难道不知此项律例是建安帝登基之后不久才亲自草拟制定的吗？比比陈年旧律，此例虽是新法，但谁都知道，一旦触及便定无翻身之术。想当年，先帝的后宫曾上演过一场‘*****大戏，彼时，今上尚未为储，虽与他无干，却也差点受牵连被贬为庶，是故此项法令自颁布以来，无人敢逾，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轻易留在宫里宿夜，公玉殿下身份再是贵重，想必今上亦不会轻易法外容情吧？”

　　“回夫人，奴才……不太清楚雍国的律法。”顾新明显怔了一下。

　　“你不清楚？好，那咱们来说耀国，据我所知，你们的皇帝虽然推崇以‘孝’‘德’‘礼’来治理天下，算得上是位仁君；可你家主人却认为治国之道应当将‘法’与孝、德、礼并重才能求得国家的安定与长远，所以比之雍国，耀国相关律法的严酷性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前阵子你们的三殿下不就是因为贪酒在其母妃宫里醉卧两日未醒而差点被废为庶人的吗？顾总管，你难道不知此事？”

　　“夫人……”顾新抬头，脸色有些讪讪的。

　　我瞥瞥他，语带话锋的警告：“顾总管，我曾说过，论年纪你堪当父辈，但你若因此拿我当三岁孩童糊弄，那就错了！”

　　顾新一听，赶忙垂首，恭声道：“夫人息怒，奴才万不敢存有糊弄夫人之心，主人他……他现下确实不在府内。”

　　“罢了，你既不肯说，我亦不勉强与你，请转告你家主人，我要见他。”丢下一句话，我拂袖离开。

　　不能出院门，时间自然是有大把的剩余。当日烦躁之际，我看着来往的仆从丫鬟碍眼，于是一怒之下将他们尽数遣至它处，身边只留敏儿一人做伴。每日里，主仆二人择菜下厨、洒庭扫院、勾描女红、洗衣做饭……日子过得就像庵里清修的尼姑，聊以消磨无趣辰光。

　　看看日色，又将近午，敏儿昨晚陪我耗到凌晨四点左右才睡，现下还未醒困。抛开其他不讲，小丫头现在过得可算是惬意，每天皆睡到自然醒。初始，她看我情绪很差，且时不时的砸东西泄怒，便处处陪着小心。后来看我气归气，砸归砸，却从不对她发火，渐渐的胆子便大了起来，我再砸东西的时候，她也不再劝阻，有一次我砸累了，她还帮把手，说古玩算什么，小姐心情好才重要。

　　我被她这句话逗乐，心情变得大好，于是就说，以后活计分工，她扫庭院，我做饭。敏儿一听又惶恐，说她是奴婢怎么敢吃小姐做的饭？我不以为意，摆摆手，说就这么定了。小丫头不敢违令，点头应是。几天下来，她见我不是说着玩，真的是每天按时做饭，遂感动，对着我眼泪哗哗的说了通忠心之言后便也渐渐心安起来。有时候她累了，还支使我倒杯茶什么的。

　　烧好午饭，敏儿还没醒。我自己先吃了点，左右瞧着无事，想到后院有个僻静处还有不少残叶未清理干净，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打扫打扫卫生。想到这儿，我给敏儿留了个字条，扛起了大扫把。

　　“舒儿。”扫着扫着，腰间被一双长臂环住，随之耳畔响起北宫焰轻柔的声音。

　　我稍稍使力挣开，退开几步，淡淡的看着他：“回来了。”我给顾新撂话已经过了三天，他今日才来。

　　“嗯！”北宫焰的神情显得有些憔悴。

　　我道：“很忙？”

　　“嗯！”他说。

　　“在忙什么？”我问。

　　北宫焰微微垂眼，默然。

　　看来他还是不想说，我亦不纠缠，于是转开话锋问：“施榕这几日如何？”

　　北宫焰抬眼，眸色繁杂莫辩，“很好。”

　　很好？他就没来闹腾过？

　　“施榕每日上朝参论，未有一日缺席，建安帝对他甚为赞许。”北宫焰见我不语，只冷冷的盯着他看，遂进一步解释。

　　我并不领情：“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北宫焰脸色微硬：“舒儿，你认为我在禁你足？”

　　我冷哼：“难道不是？”

　　北宫焰定定的看着我，良久不语，半晌过去，他才沉声缓道：“舒儿，作为耀国的太子妃、未来之皇后，你的一举一动皆不寻常，为免麻烦，在咱们回国之前，你不得迈出院子一步。”

　　“太子妃？皇后？”我冷笑，说道：“太子殿下，我若真是那缘定之人，你何须如此？”

　　北宫焰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嘲讽，他微微一笑，淡淡的强势道：“我说你是，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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