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梅公子。”待他走至近前,我端庄施礼。
梅寒回礼却不说话,只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联想他之前的表现,我更觉纳闷,于是问道:“敢问公子有何指教?”
梅寒看了看我身后的敏儿和素青,依旧不语。
我了然,莞尔笑说:“公子无须顾虑,有话直说无妨。”
梅寒默然,神情复杂难辨。
我心下暗自思量,看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定是有要事相告。可自己与他并不相熟,甚至连认识都谈不上,会有什么事呢?
“敏儿,素青,你们在此等候!”沉吟了下,我说,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竹亭,看向梅寒,问道:“那处竹林看着青翠婀娜,不知公子可有雅兴同往一观?”
梅寒一听,即刻扬手:“三小姐请。”
两人一前一后缓步拾阶而上,走入亭中之后,我望着眼前挺拔玉立的一片翠绿,淡淡的直入主题:“公子,我素来不喜拐弯抹角,现下只你我二人,不知公子欲有何言相告?”
“三小姐心里可还记得母亲?”沉默过后,梅寒低低开口问道。
母亲?
这是何意?
我转眼看着他,不掩惊讶:“公子何出此言?你与先慈相识?”
没听说三夫人有什么亲戚啊,我刚来的时候问过敏儿,小丫头茫然的摇头,说自她进府,贤仁苑就从未见过有外亲来往。
后来又问施榕,他说三姨娘本是一江湖女子,除了爹爹和母亲之外大概府内无人知其真正来历,又说她性情孤僻冷傲,除了梅姨娘,从不见她跟另外两位姨娘有什么来往,便是母亲处也只数月才现身请安一次,不过她好像很疼爱二哥。
我讶然,二哥?
施榕也是一副想不通的样子,说这只是他的猜测。
我问凭据是什么?
他说小时候有好几次都看见二哥进了贤仁苑,要知道三姨娘是从来不准他们进去的。
……
……
梅寒戚然一笑,眉眼间溢满了忧伤,他没有正面答话,而是喃喃自语道:“她是个苦命人。”
“苦命人?”我转至他眼前,直直盯着他的双目:“公子莫打哑谜,有话还请直言。”
“舒儿……”梅寒低低唤道,看向我的神情有些恍惚。
我一震!
他这一声唤含有太多的感情,伤心、压抑、悲愤、还有……情意!
“舒儿,本月初八是她的忌日,你莫忘了给她送些纸钱。”
我大惊:“初八?”
三夫人的忌日明明是六月初六,据说当时因为天太热的缘故,尸身都没有保存到惯常的三天,逝后第二天便匆匆下葬了。
腊月初八、六月初六,时间怎么会相差这么多?
他认错人了?或者……
“夫人。”我正要继续询问,却在此时北宫焰的声音插了进来,眨眨眼,身形已至跟前。
“起风了,可觉得冷?”北宫焰紧了紧我身上的披风,温声问道。然后又意味深长的瞥了瞥梅寒,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那一眼竟带有警告之色。
我不理他,转而复看梅寒,说道:“公子,我有一事不解,请问……”
“舒儿,前堂就要开宴,我们不可迟至。”不想话音未落便被北宫焰打断,然后不待我分辨,他又将视线转向梅寒,淡淡的说:“梅公子,内子体弱,受不得寒,容先走一步。”
此刻,梅寒眸色已然清明澄亮,似乎刚才的忧伤只是我看错了般。他望望我,对北宫焰颔首应道:“既如此,在下不多打扰,公子请,夫人请。”
北宫焰拉着我一路顺阶而下,我转头,梅寒依旧站在亭内定定的看着我,眸中复又变得哀伤不已。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竟也颤了颤,思绪莫名的跟着忧伤起来。
因为晚宴才是正席,所以午宴席上的客人并不多,且多是赵府的姻亲。席间,脸阔腰圆、一派富态之相的赵侍郎与北宫焰相谈甚欢,他先是啧啧引述了几首“我”的诗词,赞说夫人才学渊博,气度清华高雅,品性贤良淑德,堪称天下女子典范,又道女儿能与夫人结识成为密友,实为幸也!
我心虚的笑笑,摆出一副谦恭的样子不作应答。北宫焰却很受用,他边听边点头边看我,满脸掩不住的骄傲和满足。
宴后,赵侍郎说稍时便是迎宾高峰,他看我精神有些不济,便问北宫焰,夫人可要小憩?北宫焰颔首,言甚善。于是在赵昀的引领下,我们被带至一处幽静清雅的院子稍作休息,一番周到安排之后,他离开。
“舒儿,看你席间并未吃上几口,可是饭菜不和胃口?”北宫焰问。
我摇摇头。
北宫焰挥挥手,敏儿会意。须臾,一个包袱呈上来,打开,竟是糕点。
我讶然:“怎么回事?”
北宫焰但笑不语。
敏儿一旁恭声答道:“夫人,您用膳一向讲究,主人怕您在外不惯,便吩咐奴婢私下里给备了些,这些糕点都是您平日里爱吃的,快用些吧。”
我心里一热。
北宫焰微微而笑:“舒儿,快吃吧,你身子原本就虚,经不起饥饿!”
其实赵府的饭菜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席间之所以没吃多少,是因为梅寒的一番话搅得我心有些乱。他言中提到母亲的忌日,说是腊月初八,可我记得很清楚,三夫人的忌辰是六月初六。按说这种日子应该不会有人记错才对,难道是他认错人了?
“北宫,那个梅寒具体是何来历?”瞥瞥北宫焰,他正认真的削着苹果。再观,敏儿和素青不知何时已退下了。信手拿起一块糕点,我边吃边随意的问道。
“舒儿怎么问起他了?”手握匕器的手微微顿了顿,少顷,他抬眼看我。
我说:“无他,先前只觉着这人有些面熟,不想竟是诗会上得了第二的那位才俊。”
北宫焰动动唇角,心不在焉的“嗯”一声。
我看着他,回忆说:“北宫,当日听你提到,说他是一个武林世家的庶子,因与父兄有嫌隙才愤然离家自立门户,目前在帝都经商,生意做的还挺大?”
北宫焰点头,又是一声“嗯。”
我有些不满他的回答。遂上前和他并坐一排,拿过他手里的匕器和苹果,说道:“北宫,你看看,这苹果一半削得平整,一半却有些不平,定是心绪不定所致,且看我给你做个榜样。”说着,自果盘中重新拿起一个……
片刻,我抖抖一旋到底的果皮条,有些炫耀的问:“技艺如何?”
北宫焰笑笑,赞道:“甚妙。”
正说着,赵昀走进来,看到塌上我与北宫焰的‘亲密’状,一愣。
我有点尴尬,北宫焰却不以为然,只见他从容起身翩翩招呼道:“赵公子。”
“咳咳……”赵昀干咳两声,有些不自然的游弋着目光,说道:“礼部施大人与魏书秘已至前厅,所以在下冒昧来问问,公子与夫人可要前去一叙?”
施鉴和魏晨来了。
北宫焰没有直接答话,而是看向我征询道:“夫人以为如何?”
见此,赵昀又怔了怔。
我心下不由的好笑,宇辰枫‘惧内’的名声已传遍京城内外,难道你不知道?
想了想,我摇头道:“我头有些昏,若此时前往恐会有所失仪,夫君若觉必要,可自行前去,我在此等候便是。”
北宫焰略微沉吟了下,看着我温声说:“也好,夫人便在此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会。”
我点点头。
北宫焰又看向赵昀,礼貌道:“劳烦公子引路。”
赵昀客气:“自当如此。”
立在门口,我定定的看着北宫焰和赵昀的背影渐去渐远。想想,不由的苦笑,身体不适竟然成了自己和北宫焰敷衍所有人的借口。
“夫人,风大。”敏儿站在一旁提醒。
“嗯。”我颔首,转回室内。
躺在软榻上,我静静的微闭双眼养神,敏儿近前蹲下,轻轻的给我揉捶双腿
“敏儿,过几日便是太夫人忌辰,你帮我多备些祭品。”我说。
“过几日?”敏儿惊诧的声音在耳畔乍起:“夫人,您怎么连太夫人的忌辰都忘记了?”
我慢慢睁开眼,状似疑惑道:“我记错了?”
敏儿急道:“当然错了,太夫人的忌辰是六月初六,您不是一直牢记着的吗?怎么……”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忙抬手覆上我额头,隔了会,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无恙啊?如何突然就糊涂了?”
看来不是我记忆有错,而是梅寒的话另有蹊跷。
或者……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倏地从脑中闪过:若梅寒没认错人的话,那么……施舒的生母很可能另有其人。会是谁呢?不可能是大夫人,也不可能是二夫人和四夫人,若不是三夫人,那还有谁呢?
梅姨娘?
“三妹妹,这位梅姓姨娘是府里的禁忌……”施榕曾说。
我腾地坐起来!
梅姨娘?梅寒?
都是梅姓!
莫非……
“夫人,”敏儿一脸惊诧的看着我:“您怎么了?”
我一把抓住小丫头的手,盯着她,问道:“敏儿,你可曾见过梅姨娘?”
敏儿一愣,片刻,她疑惑道:“夫人,奴婢六年前进府时,梅姨娘早已经去了,如何见她?”说着,她眼神一僵,小身子抖了抖:“小姐,您莫不是又吓奴婢玩?”
呃……
这话是我问的不对。
重来……
“敏儿,那你可知梅姨娘的忌辰是那日?”
敏儿却不配合,她抽抽鼻子,竟然掩面哭了起来:“小姐,您明知道奴婢怕鬼魂,却还要这般吓奴婢,呜呜……”
我无奈的躺下来,翻翻眼,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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