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夏日的阳光总是起来得特别早,我这边困意尚浓,那边敏儿已摆好了碗筷。叹息着坐起身,我耷拉着脑袋愣怔了半晌才稍微舒缓了些床气,心想:就睡觉这一点来说还是前世好啊。由于父母公婆都不在身边,女儿甜橙又老早被送到了一所国际幼托学校寄宿,每半个月才能接回家住两天,所以我这个无所事事的的家庭主妇几乎每天睡到自然醒。离婚前的日子,若是苏径澈在家,饭菜便由他负责,我则睡饱为止。离婚后,虽然我整天奔波忙于找工作,但至少也会睡到早上九点才会出门,哪像现在为了一个小时后的扫盲课程,我每天六点不到的样子就必须要起床穿衣洗漱吃饭。
四下里看了看,奇怪,施榕竟然不在!话说这小子平时掐饭点儿就像钟表一样准时,“敏儿,四少爷呢?”我依旧哈欠连天。
敏儿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提醒说:“小姐,您忘了?今儿个是侍郎府魏公子生辰,四少爷他一早就去魏府了。”
我拍拍脑门醒悟:“是啊,四少爷昨晚说过,我给忘了。”
“小姐。”敏儿小心的问:“那个魏公子他们怎么……?”
我瞥了小丫头一眼,淡淡的警告道:“敏儿,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也不要问,你前几日看到的、听到的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知道了吗?”
敏儿看我脸色不善,小心的点头应是。
“四哥,你会带我去参加魏晨的生辰酒宴吗?”七天前,与魏晨等三人古德寺分手后,回府的路上我问施榕。
施榕轻哼一声,说:“当然不会。”
我逗他:“为何?侍郎府的饭菜味道应该不错,难道四哥想撇下妹妹独自品尝?”
“莫浑说。”施榕果然瞪眼,想了想,又说道:“三妹妹,魏晨那小子在打你的主意。”
我愣怔,竟然有这种事?
“就凭他?哼!”不等我反应,施榕便轻蔑的嗤道,“我的妹妹乃珠玉之人,岂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觊觎的?”
“四哥,妹妹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失笑,看着他揶揄道:“再说你们不是朋友吗?”
施榕凝视着我,认真的说:“三妹妹,以前忽视你是哥哥的错,如今在哥哥心里,即便是珠玉亦比不得妹妹半分,这样的你又岂是区区魏晨可以攀得的?”
我笑笑,戏谑道:“四哥如此护短,若是因此失了朋友岂不成了妹妹的罪过?”
施榕挥挥手,自嘲的说:“三妹妹,你莫取笑哥哥了,我与他们……”说着,他眼珠转了转,把话锋一转,道:“朋友再重要亦比不上妹妹。”
我笑笑,嘴上不再言语,心里却有些感动。
夫子的课程照例无趣,我听得是昏昏欲睡,可偏偏老头儿又认真的很,撅着羊角胡子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教习他上任以来的第六十个汉字。没错,一天一个时辰的上课时间,他只教俩字,也就是说我一个小时只需要认一个字就行了。
虽然只要装傻充愣的鹦鹉学舌即可,但是这样的教学进度还是让人忍不住抓狂。于是我礼貌含蓄的提醒先生可以适当加大学习量,不想此举竟惹得老头儿大怒,他不仅直斥我心浮气躁,不尊师教,且教训说:“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又说:“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我听得一阵头大,这个老头真不是一般的迂腐。我不过是想让他加快些教学进度,节约一点双方的时间而已,他就不但把“师”的地位抬到与天、地、君、亲并称,而且还把自己单纯教习识字的职业价值提升到“授业、解惑”的圣人高度,话说这老头儿的职业自豪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刚趴到床上郁闷的喘了口大气,敏儿就战战兢兢的进来禀报说:“小姐,二少爷来了,人就在花厅,让您赶紧过去。”
我大惊,问:“敏儿,就二少爷一个人吗?”
施苍怎么会找我?难道因为北宫焰?
“是,小姐,花厅里只二少爷一人。”敏儿回答。
“知道了。”我挥挥手说:“你下去吧。”
不敢有丝毫耽搁,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换下皱皱巴巴的衣服,匆匆赶往花厅。偷偷一看,还好,厅中只立着一个灰色身影。我轻舒一口气,定了定心神,雍容雅步的上前施礼:“舒儿见过二哥。”
“嗯。”施苍转身看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淡淡的说:“坐吧。”
我点头应是,乖乖的端坐下来,垂下眼帘,同时暗想施苍的来意。
“舒儿,你在识字?”施苍开口。
我点头,轻道:“是,三哥给请的先生。”
接下来一阵沉默,虽然我没有看施苍,但是却能明显感觉到右侧那双冷电般的眼神在我身上直直闪烁。抑制住些许的心慌,我继续低眉保持安静状,周遭气流仿佛凝固了般。
“舒儿,清舒园住的可还适宜?”良久,施苍再说话。
“甚好!”我回应。
“嗯。”施苍简单的应答了一声,又问:“舒儿,这些日子在院中可曾遇到难解之事?”
我不由得心下大惊,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抬眼,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轻道:“院中除了定时来洒扫的小厮,平日里只有舒儿和婢女两人,每日除了跟先生习字之外,便是做些针线女红,四哥倒是常与妹妹同食,偶尔教习我背些诗词。至于难解之事,舒儿愚钝,不知二哥言之何意?”
施苍注视着我,冷冷的眼神像要把人刺穿了般,和他对视了片刻之后,我微微垂首将眼帘低下,暗忖:在没搞清楚他的来意之前,自己还是采取保守含蓄的策略为上,施苍毕竟不同于施榕,那小子没啥心机也好哄;身边的这位可不同,他既然能在皇帝面前混个四品侍卫的头衔,至少说明此人的心思手段了得。
说起来施苍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侍卫,但是皇宫的职位,特别是近身靠近皇帝的侍卫那可不是仅靠走后门就能挤上去的。除了自身素质和傲人的家世之外,本人及家族对上位者的忠诚度绝对是首选条件。我没见过老大施鉴,所以无法对施家这几位成年公子作出客观评价,但是仅凭施苍在皇帝跟前当差且颇受重用这一点来说,他的城府和心机就不知道要比我高出多少倍。
“舒儿,抬起头来。”施苍冷冷的命令。
我缓缓抬眼看向施苍,故作一丝惶恐,结结巴巴的小声道:“二哥,舒儿……可是有什么地方……舒儿说的不对……若是……不妥,请,请二哥……”
“舒儿。”施苍的脸绷得很紧,声音冷到零度以下:“你久居贤仁苑,不谙世事是非,若是你安守本分倒也罢了,倘若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和念头,即便是亲妹,为兄亦容不得你。”
闲人院?这名很贴切,非常适合那个破落院子。
容不得亲妹?施苍这话说的实在可笑,偌大的相府,除了与我关系日渐改善的施榕,又有谁拿我当女儿、妹妹、三小姐来看待?又有谁真正容过我?本已过得卑微至极,容与不容对这条苟且偷生的贱命来说有什么分别?
只是他的这番警告着实让人莫名其妙,我自认目前没有任何把柄落入他手里,那么他今天跑来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凄然一笑,看向施苍,回道:“二哥,舒儿虽然不明白您这番话的意思,但是请二哥放心,舒儿明白自己在相府的位置,自会安分守己,不敢有丝毫逾越。”
“如此,最好不过。”施苍说。
虽然早就明了现实,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施苍的话还是给了我不小的挫败感。看来要想弄清楚这具身体在相府尴尬存在的原因,只有等丞相老头子回府再做计较了。我不是没问过施榕,只是这小子听后的反应像要了他命一般,赶忙摇头摆手否认他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最后看我面色不愉,才小心的提了个引子,说可能跟我的生辰有关。
十月一号,我的生日。
多么美好的一天,这么举国欢腾的日子竟然有可能是造成我被冷落的基本原因。
“小姐,二少爷他,他……没责罚您吧。”敏儿见我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凑到床边。
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她,说道:“敏儿,不用担心,晚饭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就什么都好了。”
小丫头不信:“小姐,您真的没事吧?”
我摇头,勉强的笑笑:“没事,你下去吧。”想了想,又问道:“敏儿,四少爷临走前可说什么时辰回来?”
敏儿听言更加疑惑:“小姐,您忘了?四少爷不是说晚间会尽快赶回来,还让您等他的吗?”
“啊?哦。”我干笑两声,“你看,我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好了,你下去吧。”
敏儿叹气转身,边走边小声嘟囔:“小姐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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