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对北宫焰笑笑,转身上前几步,再次施礼:“母亲。”
大夫人站起身,雍容缓步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轻拍,她面色依旧僵硬,声音却已缓和了许多:“舒儿,自古以来儿女婚姻皆有父母做主,你娘亲去的早,母亲承认平日里对你关心不够,可是女儿,不管怎样,你亦不能行此悖理之事啊。”
关心不够?
笑话!
缓缓从那双毫无温度的手中挣出来,我淡然答道:“母亲料理府苑,诸事繁忙,舒儿醒的,舒儿心中并无怨念。”
“你明白就好。”大夫人似是欣慰,脸上竟有了一丝笑容。她再次执起我的手,来到魏晨面前,说道:“女儿,你大哥说的没错,母亲与魏府夫人早在五年前便为你和晨儿定下了亲事,只待你及笄之后便行婚娶之礼,如今魏家履行婚约,过府商定迎娶之日,你切不可任性胡为。”
“五年前便已定了亲事?”我故作惊讶。
“嗯。”大夫人点头,煞有其事的解释说:“你娘亲与魏夫人原本有些交情,她逝去之后,魏夫人怜你无依,便主动找到母亲,订下了这门亲事。”
我问:“母亲之前为何不曾对舒儿提起过?”
大夫人叹气:“你这孩子依赖心重,失了娘亲之后便生了场大病,大夫说你身子弱,不宜再受任何刺激,因而母亲隐瞒了此事,原本是想等你情绪稳定之后再告知与你,不想那段时日你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精神上亦不济,再加上母亲要操心的事也多,所以就没找到机会跟你提起。”
“如此。”我状似若有所思,少顷,看向面色已趋缓和的魏晨:“魏公子可知晓此事?”
魏晨看了看大夫人,对我说:“知晓。”
我微笑,问:“何时知道的?”
魏晨有些不自然:“我也是……是前几日才听家母提起此事。”
施榕常说魏晨阴狠,证据之一是他十三岁时便亲手砍断了一个下人的手臂,原因是那人失手将茶水洒在了他钟爱的画作之上;证据之二是他十四岁时就亲手夺过一条人命,不过因那人是一个盗贼,故而官府未予追究;证据之三是他十五岁时竟亲手将其堂弟下肢致残,原因是堂弟四处散播他某年某月某日曾偷看过女人洗澡。
还有证据之四、之五……
是的,从证据中任取一条都能证明魏晨心狠手辣,但,却不能证明他会撒谎!
此刻,我笑吟吟的看着他,他却微微侧脸躲开了我的眼光,耳根悄悄爬上浅浅红晕。
回想相识过往,这种表情他何曾有过?
“魏公子。”我轻道。
“……舒儿。”魏晨恢复神色,含笑应我
我真心说:“对不起。”
“舒儿。”魏晨却似乎会错了意,他看了看北宫焰,温柔的对我说:“你我既有婚约,今日佳期又定,自此你便是我妇,适才发生的事虽然令人恼恨,但只要你安心在府中待嫁,我……亦不会再去计较。”
你不计较,我计较!
自始至终,你就不是我的选择。
从你爱上的那天开始,伤害,便不可避免!
“对不起”几个字虽然苍白无力,但,已是我能表达的极限。
“谢谢你。”我说。
就算是告个别吧!他日相逢,恐怕你我都不会这般客气了。
见状,大夫人笑意渐深,她看向魏晨,道:“晨儿。”
魏晨施礼:“是,母亲。”
“嗯!”大夫人赞许的点头:“这声‘母亲’老身到也当得。”接着,她将我的手放到魏晨手里,又说:“晨儿,母亲就把舒儿交给你了,日后你需好生待她。”
魏晨欣喜不已,紧握我的手恭声回道:“请母亲放心,小婿定会好好疼惜舒儿。”
“甚好。”大夫人说着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几步远的北宫焰,转向我道:“舒儿,自今日起,你虽然在府中待嫁,却已是魏府长媳身份,身为人妇,规矩体统更要牢记于心,切莫辱了夫家的门风,失了夫君的颜面。”
我笑笑不置可否,欲挣脱魏晨的手,不想他握的更紧。
大夫人却只当我害羞,她看了看我和魏晨相握的手,心满意足的归了座位。
厅内众人皆在坐,只魏晨和我‘紧密’的立于堂中。
此刻气氛已明显回暖!魏晨凝视着我,满脸喜悦;丞相和魏侍郎面色缓和,轻捋髯须;施鉴和施桀微微点头,似是欣慰;北宫焰神情未变,依旧悠然无限,和我对上目光后,他笑了笑;再观施榕,唯他面如冰霜。
戏码该结束了!我想。
眼神复看魏晨,我示意他松开手。
“舒儿。”魏晨轻声喃语,眸中写满不舍。
我语带双关,小声说:“魏公子,总是要放开的。”
魏晨笑得柔情似水:“也是,不急一时。”
从他手中挣脱开来,我来到丞相面前,缓缓跪下、磕头,说:“父亲,母亲,请恕女儿不孝。”
这一跪,代表施舒。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丞相有些动容,他挥挥手:“起来吧。”
我站起身,道:“父亲,舒儿自知无才,因而从未奢望能得父兄高看。然,女儿纵是卑微平凡,心中亦有自己的追求……”
不等话音落地,丞相便沉声打断我:““舒儿,为父身为一国之相,终日为国事操劳,你几位兄长皆在朝中担任要职,亦无暇顾及内眷,你若因此有所怨念,为父无话可说。但是,这门亲事乃你母亲早年订下,为父绝不容你胡为。何况晨儿也算是当世俊材,且对你情深意重,得此佳婿你该当好生珍惜,万不可乱了章法。”
罢了!
施舒,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下跪、磕头,帮你报答了他的生养之恩。
以后,你的人生将完完全全属于我,与他们再无干系!
思及此,我自顾转身。
无视众人愕然,走到施榕面前,拉起他的手,不舍道:“四哥,你要保重。”
“舒儿。”施榕眼中泛红。
兄妹默默相视,一时无言。
“舒儿,过来。”北宫焰的声音在耳畔温润响起。
我转向他,点点头。
松开施榕,几个快步来到北宫焰身侧,我主动牵住他的手,眼神淡淡的环视一圈,泰然说道:“父亲,母亲,魏大人,魏公子,我!已和宇辰公子许下白头之约,此生无论生死皆会陪他身侧……”
“舒儿!”魏晨大声吼开,眸中寒光尽显。
我看向他:“魏公子,对不起。”
“不!”魏晨几步近前,阴森的脸上写着痛楚:“舒儿,你不能走,我绝不放手。”
“孽障。”丞相咆哮着拍案而起:“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老夫即便就此担着弑女的恶名,今日亦绝不容许你辱我施家门风。”说着,一声令喝:“来人呐!”
瞬时,门外出现六个壮汉,个个身形高硕,手持刀柄利剑,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仆从。
这几个人若加上施鉴,施桀哥俩,还有魏晨,那……
北宫焰的胜算有多大?
抬眼看他,我不掩忧虑。
北宫焰了然一笑,他微微俯身,附耳轻道:“舒儿,勿要担心。”
许是俩人举动有些暧昧,一侧的魏晨见状,迅即出手袭来。北宫焰身形更快,当下拥着我闪身躲开,接着他将我往施榕面前一推。刹那间,两个男人便过起招来。
“晨儿,住手。”一直未曾开口的魏侍郎适时出声喝止儿子。
魏晨不甘的停手:“父亲。”
魏侍郎走至儿子身前,严声道:“随为父回府。”
“且慢。”未及魏晨说话,便听丞相阻止。
魏侍郎瞥瞥我,转身回应:“相爷,令千金既心有所属,当早些知会下官,犬子纵是不才,寻门亲事还是不难的,如此,我父子亦不会有今日之辱。”
“魏大人,你且端坐稍候,此事,老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着,丞相指向北宫焰,对着门外下令:“尔等速将此人拿下。”
“慢着。”不等门外侍卫反应,施榕立时开口说话。
众人愕然!
施榕拥着我,昂然看着丞相:“父亲,请您让三妹妹离开。”
“榕儿。”
“四弟。”
“施榕。”
众人齐声惊道!
施榕无视,他拉着我来到北宫焰面前,躬身一礼,道:“宇辰公子,舍妹就暂时拜托与你了。”
北宫焰温雅回礼:“自当如此,四少爷无须客气。”
丞相气急败坏,他指指我和施榕,看向一侧,喝道:“鉴儿,桀儿,速将这两个混账东西拿下。”
“是,父亲。”
施榕见状,即刻从北宫焰腰间抽出一把短剑,放在自己的脖颈上,看着施鉴和施桀,淡然说道:“大哥,三哥,你们若再上前一步,弟弟便自裁于此。”
“榕儿,不可!”大夫人惶恐,立刻出声。
丞相亦大吃一惊:“榕儿,不可胡来。”
“父亲,母亲,请恕儿子不孝。”施榕一脸决绝:“三妹妹若有微毫伤处,明年的今日便是儿子的忌辰。”
闻言,大夫人顿时泣声:“我的儿,不可……不可……快将匕器放下”
见施榕不为所动,她擦擦眼泪,转向丞相:“老爷,小贱人要走就让她走,您若执意拦她,万一连累榕儿有个好歹,妾身也不想活了。”
“夫人莫急。”丞相握住妻子的手,轻拍安慰,然后他转眼恨恨的看看我,又瞥了瞥嘴角微翘,一副等着看好戏的魏侍郎,厉声对北宫焰说:“宇辰枫,你来老夫府上劫亲,可曾想过后果?”
北宫焰将我拥得紧紧的,漫不经心的回应,“请相爷赐教。”
丞相咬牙,字字清晰:“雍国将无你们容身之处,亦无你们葬身之地。”
北宫焰不以为意,转而看着我,狡邪的笑问:“舒儿,岳丈大人不给栖身之地,不若咱们隐居山林如何?”
我也笑:“好,一切皆随你愿。”
北宫焰满意:“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
我点点头,挣开他,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施榕,道别:“四哥,妹妹走了。”
施榕微怔,僵僵的任我抱着不动。
片刻,他诺诺轻语:“舒儿,要等着哥哥。”
我没有说话,只将脸贴在他背上蹭了蹭。
松开后,我拉起北宫焰的手,道:“走吧。”
北宫焰回握,笑:“好。”
“宇辰枫,今日夺妻之耻,他日定十倍还赠;舒儿,你亦切记,你是我魏晨的妻子,今生今世都休想逃离……”
北宫焰抱着我飞身而起的一刻,背后传来魏晨冷厉绝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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