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晨,鸡还未叫,天乐就已经收拾好个人并开始打扫整个屋子的卫生、以及喂鸡、做早饭等。当活都干得差不多的时候,天已是大亮。
相对于昨晚兴奋得睡不着,早上又起得极早的天乐来说。简文芊则是一夜未眠,一直在房里小心的在陶笛坯体上一笔一划的雕刻着并不复杂的图案。时而仰头叹气,时而低头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什么。
今天是天乐第一天去上课的大日子,想到这里简文芊停下活计,笑意从心里腾起。昨晚她已经决定,等天乐读书的事情解决后,她要找活干。她决定不动用方书留下来的银子,为此,她需要开始寻个活计。
“今天,是个大日子!”简文芊放下手里的活计,活动活动手腕,长长的嘘出一口气道。说话间,眉眼明显与说话时的轻快不同,带着几分疲倦。
简文芊伸着懒腰出了房门,天乐那带着期盼的脸,瞬间泛出光彩。简文芊回以微笑,看着天乐胃口极好的吃了两大碗饭。
饭后,简文芊便一路领着天乐向白鹿书院走去。经过酒肆时,小窎站在酒馆门口,打量过天乐后,这才朝简文芊一阵挤眉弄眼:“倒是个好摸样。”
简文芊闻言差点脚一滑,倒地不起,看了天乐抱着文房四宝眼睛无辜的眨巴眨巴,一阵轻咳,朝小窎狠狠的一瞪眼,拉着天乐便快步走了过去。末了,还不忘教育天乐,以后尽量绕着酒馆过道,因为酒馆里时常有怪婆婆出没,比如小窎。
天乐疑惑的点点头,虽然无法理解简文芊说话的时候表情极度温和,说话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矛盾表现,但还是异常坚定的表达了会离酒馆远远的承诺。
当简文芊和天乐站在白鹿书院门口,正要有所感慨时,就看到张袖老神在在的靠在门前的石狮子上,目光颇有几分打量的意味。
简文芊决定对此视而不见,径直拉着天乐朝门役走去。
张袖一见简文芊,便抬脚走了过来。那门役条件反射的拔腿一蹬朝着书院里面跑去,也不管正要和她说话的简文芊。
简文芊看着门役矫健的步伐和渐渐远去的背影,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这书院门口有张袖这么个不请自来的门役,白远远的日子看来也不那么好过好过吧。
“倒真是来求学的。。。。。。昨天完全是一场误会。看你也是个人物,想来也不会把那事放在心上。”张袖瞧了天乐半响,又将简文芊从头到尾看了个仔仔细细,才两手一摊得出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不自然的摸摸鼻子,自顾自的往下说。即便是弄错了,她张袖也拉不下脸道歉,所以先给简文芊扣了顶高帽子,想把昨儿的乌龙事件就这么揭过去。
连道歉也这么不干脆?简文芊觉得她有趣,所以也多看了张袖两眼。本来昨天的事情也没上心,索性趁着等待的时候,当下就和张袖闲聊起来。
张袖虽然平时不作为,在外又以拳头行走,但是对瞧上眼的人却是分外上心。她见简文芊并不像别人那般虚伪,知道她也的确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心里一片喜欢。再加上她对昨天的事有些愧疚,所以当门役喊来救兵目瞪口呆看着她俩姐妹好时,张袖恼怒的喝道:“这个不长眼的,咱姐和你说话到一半,你居然给跑了。”
那门役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脑子里还想着昨天她躲在大门后看见张袖百般为难简文芊的事。若不是她通风报信,简文芊今天肯定下不了床,所以当她看到张袖朝简文芊走来的时候,当机立断拔腿就要去搬救兵。就这么一会儿的事,等她一回来倒全变样了。
见那门役不理会她,张袖耐心欠佳,一把拽过门役的衣服领子,拳头作势就要往上送。
站在一旁的小绿赶紧出声道:“住手!都不知道被你打跑多少门役了,你这一拳下去,我估计以后只能请我家公子来守这大门口了。”
“那哪行!”张袖爱屋及屋,对着所有白鹿书院的内部人也连带着客气了几分。所以当小绿出声阻止时就停了手,还不忘抹抹门役被她拽得褶皱起来的领子,想抹杀刚刚的罪证。
小绿杏目一瞪,双手叉腰,手指着门役,又指指张袖:“你自己算算这一个多月来,我们白鹿书院因为你换了多少个门役。本地人就是出再高的工钱,也是断断不肯做咱白鹿书院的门役。你可知道现在这个门役,可是我好不容易托人从外乡给请来的!”得,敢情这个门役还是给坑来的。
“她们也太不经打了,实在不配当咱县鼎鼎有名书院的门役。”张袖耸耸肩,无论是从言语还是行为上,实在难以看到小绿所期待的羞愧之情。
小绿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不再和张袖废话。领着简文芊和天乐往书院里走去,张袖讨了个没趣,只好继续在门口蹲点。因为有小绿的从旁指点,天乐也就很快被安排妥当。临走时,简文芊谢绝了小绿要送她出门的好意,施施然晃荡出了书院。
站在书院门口,简文芊正望天思量着要寻一份什么活计。张袖见简文芊就像猫见了老鼠顿时来了精神,自来熟的揽住简文芊的肩嘻嘻一笑,说要请简文芊去喝小酒。
简文芊犹豫间,被张袖生拽活拖的拉走。
当小窎看到张袖亲昵的拉着简文芊前来喝酒时,嘴张得可以塞下两个鸡蛋。简文芊见小窎那惊诧的模样,心情突然大好。
小窎深受打击的转向掌柜寻求安慰,掌柜放下算盘,两个栗子敲在小窎脑门上,示意小窎去招呼客人。
几杯小酒下肚,张袖话多了起来:“我看你面有忧色,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有什么困难尽管直说,有小妹我在此,没什么算难事。”
简文芊闻言一叹,勾起了心事:“你瞧我这副丑样子,这清源县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个养家糊口的活干干。”
张袖闻言一滞,摸着头干笑起来:“你若是问这个,我倒还真不知道。”尽管张袖试图将官场那套圆滑的说话方式拿出来以至于不伤害到简文芊,只是功夫并不到家,出口的话似乎更伤人些。
所幸文芊不甚在意张袖的态度,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希望张袖能够给出什么好答案来,所以简文芊自顾的往下说道:“我这张脸,就是晚上陡然从镜子里看到都会把自己给吓破胆。更何况要讨生计,和掌柜朝夕相对。试问又有几个人能够忍受我这张脸还不被吓死的。”这话说得并不夸张,甚至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因为就在简文芊刚刚穿来的那几天,无意中从铜镜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脸。就是这一瞧,让她当场尖叫,晚上也噩梦不断。如果不是方书,如果不是方书寸步不离的一直在旁边。她很难想象现在是不是能够有这样一个良好的心态来面对这一脸无望被恢复的伤痕。
这个世界多么残酷!当她有个平凡的面孔时却难以有机会接触更多的人,而当她好不容易有了个稍微健康的身体,却因为这一脸的伤疤,让人们第一时间对她有了某种厌恶或者防御、恐惧等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所以,到头来,她依然是孤单的。
张袖见简文芊语言里隐隐带着绝望,心里一急,下意识的反驳道:“我看那衙门里的李大娘对着比你脸还恶心百倍的尸体,也不见面有异色。上次有一具尸体泡得浮肿,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当场给吐了出来。那李大娘也是个人物,居然至始至终连眉头都没抬一下。我看啊,在她眼里大概人都长一个样。”言下之意,简文芊可以去李大娘那里试试。
小窎刚好拿着酒经过,听到张袖的话,忍不住问:“是什么样?”
张袖偏头想了想,才正儿八经的说:“人样。”请原谅一个不怎么读书,满脑子只记得一招一式的武夫吧!她的形容词实在是过于贫乏,更是缺少想象。她用她武学的角度抛弃了事物外在的变化,牢牢的看透本质所在。
当小窎一脸愤愤的表情的走过去后,背后张袖和简文芊笑成了一团。小窎回头瞪了眼,瞪过之后才想起对方是县官大人的嫡女,一阵后怕的跑到掌柜身后。
问得缘由后,掌柜放了手里的账本,缓缓道:“这大概就是简文芊的个人魅力,让人莫名的对她有好感,想要和她亲近。”想了想,又指挥小窎拿两瓶果子酒送去,说是掌柜为她庆祝舍弟读书之喜。
当小窎不甚乐意的拿着酒过来说明掌柜意思过后,张袖推了推正忙着倒酒的简文芊,神秘兮兮道:“我听说这个酒肆的掌柜是个铁鸡,没人能从她手里蹭到好处。你究竟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让掌柜的请你喝酒?”
简文芊微微一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张袖见简文芊不接话,也就放弃了追问,重提旧话:“李大娘是个远近闻名的老仵作,只可惜上个月突然很坚决的要求告老退职。后来我才听衙门里的捕快说啊,由于李大娘年轻时常年在各县之间验尸,家里又早早死了夫郎,独生女也就没人照顾。竟然渐渐的跟了群狐朋狗友,吃喝赌是样样喜欢。
听说就在一两个月前,她趁着李大娘去外县验尸,竟然将自己的儿子拉去卖到小倌馆来还赌债。李大娘回来之后大吵了一场,但是木已成舟,卖身契是官府承认的,这事即使是有名的仵作也没法子。李大娘想着给人洗了一辈子冤屈,到头来自己差不多家破人亡,心灰意冷之下向我娘告老。我娘只好拖着李大娘说眼下没有人手,劝她再多做几个月。
我看,不如你先做做李大娘的学徒,日后也好接手李大娘的位置,仵作一个月少说也有一两银子的月钱。这完全可以解决你和天乐的生活问题,若是会持家,每个月还能有点余钱出来喝小酒。”
见简文芊不说话,张袖越发热情的推销起仵作这个职业。顺便八卦了一下,以此来表示当仵作这个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简文芊见张袖言语里对仵作极是钦佩,所以也就由着她说的天花乱坠。只是不允,要她天天和尸体为伍,她简文芊是一百个不愿意。
天渐暗,酒肆的人便开始多了起来。张袖不得不扯着唠嗑了一天的嗓子,继续提高音量劝说着简文芊以仵作为奋斗目标。
简文芊摇了摇空酒瓶,又见小窎迟迟没有送酒来,只得微抬眼皮,打破张袖的喋喋不休,轻声问道:“妹子,你今天一天都没去守着书院,那书院的门役又是个不厉害的。。。。。。”
张袖闻言立时住了嘴,脸色一僵,嘴里直呼:“糟糕。”抬脚便一阵风的跑远。
当简文芊正为自己摆脱张袖的唠叨而奸笑时,小窎也得意洋洋向着简文芊报着今天的酒钱。
简文芊脸上的奸笑瞬间化作一阵苦笑,张袖这样一跑,今天一天的酒钱就全算在了她头上。看来,她得尽快找份工作。
结账过后,简文芊晃悠着出了酒馆。望天,正是华灯初上时,找工作的事今天怕是不成了。此事有待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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