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弘时，你是个阿哥，一出身就比别人尊贵，如今你阿玛膝下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与嫡子无异，所以额娘绝对不能让人家看轻了你。

　　额娘常在我耳边唠叨，从我懂事起她就这样喋喋不休。是的，我的确是个阿哥，那又如何，我竟是这世上最狼狈，最不堪的阿哥。如果可以选择，我不要做什么阿哥，我宁愿平平凡凡地生活。

　　命运如此，我与“平凡”二字无缘。大哥弘晖走的那年我出身，所以我的出生注定是一个悲剧。我知道我是额娘欠下的债，用来偿还大额娘的债。

　　“我的佩儿竟是这样不折手段之人，实在让人心寒，弘时跟着你这样的额娘着实令我担心，我明日就将弘时带去凝香阁。”其实阿玛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在场，没有人知道我就在房外，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阿玛对额娘痛斥，额娘所犯下的过错我听得清清楚楚。从来不敢相信额娘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在我面前她永远是如此温柔平和。我时常问自己，究竟哪个才是我真正的额娘？

　　“弘时，你要记住，无论你额娘是对是错，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只是但凡问及大额娘，她永远都是含糊其辞。

　　“大额娘，您恨额娘吗？”我凝视着她的双眼，第一次鼓起勇气问出憋闷在心里多年的疑问。

　　她的笑容如此温柔，她看着我的眼神也是如此宠溺，常给我一种错觉，她才是我的生母。

　　“恨吗？”我逼问她。

　　“弘时，这个世上不存在恨与不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额娘也是。”她笑道。

　　我步步紧逼：“既然大额娘不恨她，那弘时求大额娘为额娘求情。”我跪倒在她面前，这是为额娘跪的。

　　她平静地看着我，说道：“并非大额娘不想去，只是这一次就连大额娘也帮不了她了。”

　　“大额娘，弘时求您了。”我向她重重地磕头。

　　她扶起我，带着凉意的丝帕拂过我的额头，满是心疼地望着我：“弘时，你相信大额娘吗？”

　　不信，从适才额娘被阿玛下令软禁的那一刻起，我谁也不信了，包括阿玛，也包括大额娘。我没有回答她，她应该能够感受到我眼中的怨念。

　　“弘时，这样的结果于你额娘于任何人都是最好的。至少你额娘不会有事，不是吗？”

　　“你们都是刽子手，你们和额娘有什么区别，额娘只是做了你们想做的事。”我推开她，拼命往外跑。

　　“弘时，你快回来！”

　　任凭她怎么喊，我都没有回头。一路奔跑，回想着额娘无助的样子，回想着阿玛狠心的表情，我就暗暗发誓，从今天起，我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更不需要他们的施舍。

　　我独自一人在街头徘徊，阿玛派了大堆人马来寻我，除了躲避，我什么也不想做，不甘心就这样被阿玛带回去。

　　夜已深，寒意渐起。正当我无力支撑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随后是极熟悉的声音：“弘时，你怎么躲在这，你可知道皇玛法派下的兵队已经将整个京城都寻遍了。”

　　我疲惫地抬起头：“八叔。”

　　八叔解下自己的马褂子为我披上，我顿时感到一阵浓郁的气息充斥在周身，就像是阿玛的味道，却是阿玛从未给过我的。八叔严厉地责备道：“还不快回去，你要让皇玛法将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才甘心吗？”

　　“是皇玛法？那……阿玛呢？”

　　“你阿妈……”听不清八叔说了什么，走了一天，我已经疲惫到了极点，靠在八叔的肩上沉沉睡去，萦绕在梦里的竟然是八叔最温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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