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二哥,二哥……二哥你别走。”
“主子,主子……”
“二哥,二哥别走……”婉妍蓦地从绣榻上坐起,梦靥犹在。
纯束为婉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悉心道:“主子,您还是命苏谙达宣一位太医来瞧瞧吧。”
婉妍轻轻一摇头,对纯束展颜一笑,反慰道:“没事的,我不过是梦靥了。”
“主子做这样的梦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三年里……”纯束欲言又止,笑道,“今儿个天气不错,不如纯束陪主子去后院晒晒太阳吧。”
“也好。”婉妍搭着纯束的手从秀榻上下来,披上一件外衣,洗漱了一番便同纯束出了房间。
纯束为婉妍搬了个软皮墩子,说道:“昨儿个苏谙达派人过来,说是小阿哥进学堂了,小阿哥学得快,徐师傅时常在皇上面前称赞他呢。”
听到福惠进了学堂,婉妍脸上浮起笑意,但是听闻“皇上”二字,立即变了脸色。纯束赶紧止了口,说道:“纯束伺候主子用早膳吧。”
“先放着吧,陪我四处走走吧。”
“哎。”纯束将粥放置在石桌上,搀着婉妍向偏殿走去。
沿着永寿宫一路漫步,婉妍细心地看过每一处角落,走到毓秀殿前,婉妍忽然停下了步子。
“主子,怎么了?”纯束疑问。
“咱们进去看看吧。”
“主子您忘了,这里可是……”
“没事的,进去吧。”
婉妍伸出手,推开毓秀殿的大门,映入眼帘的一切令她吃惊不已,这里一点都没有改变,一直保持着原本的样子,那每一寸装饰都和黛悦居无异。婉妍跨过门槛,抚摸着窗边的纱幔,婆娑着案上的香炉,试图找寻曾经的一点一滴。
“你说,如果没有真心爱过,会存在记忆吗?”婉妍忽然问道。
“啊?”纯束愣了一会儿,答道,“记忆总是会有的,但是绝对不会刻骨铭心吧。”
婉妍垂下手臂,向房门口走去,这里还残留暗香的气息,婉妍心中有些恐惧,却还是鼓起勇气走进房里,她环视着房内的一切,自言自语道:“当年李叶昔害得宁嫔坠马,他下令将李叶昔当即处斩,而他明知道暗香的死因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在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都是陈年旧事了,主子别在放在心上了。”纯束劝道。
三年了,胤禛,这三年来你是怎么度过的,这三年里你有一点一滴想起过我吗?明眸内蒙雾不断,而心似乎一点一点变得明朗起来。
自从敦肃皇贵妃“薨逝”之后,胤禛的恩宠没有再在哪个妃子间停留过,其间自然不乏年轻美貌的新人,但是再美貌又如何,在胤禛眼里不过都只是生育工具罢了。昔日艳冠后宫的熹贵妃也随着年华的流逝,光彩渐渐黯淡下去,唯有皇后乌喇那拉氏沅旭始终一如从前那般宠辱不惊。
除了储秀宫,胤禛几乎没有再踏足过后宫。后宫和睦,这似乎是敦肃皇贵妃“薨逝”后带来的吉兆,却也是一种时刻都有可能爆发的凶兆……
弘历与富察氏正式成亲之后,赫柯洛俨然成了沅旭的近身侍女,尽管沅旭从未提起过将赫柯洛指给弘历,可胤禛心里清楚得很,沅旭只是不想令他为难罢了。外戚干政,对胤禛而言无疑是一大忌讳,也是心头的一根刺,这根刺直到今天都无法剔去,直至愈埋愈深。
上了年岁,沅旭的身子已是每况愈下,怜悯之下,胤禛破例下旨将赫柯洛指给弘历作为侧福晋。短短几个月,弘历添了一妻一妾,而且不久后富察氏将会为皇室添丁。饶是如此,在胤禛心中,最疼爱的莫过于福惠。
如往常一样,福惠下了学,胤禛就前往储秀宫。只不巧今日耿芸彤也在,胤禛似乎懒得待见任何宫嫔,一进门就将耿芸彤打发了出去。
耿芸彤乖顺地欠身,正要走,却听胤禛闷闷地说:“慢着,先将福惠带去你宫里吧,朕同皇后还有要事待商榷。”
“是。”耿芸彤山前牵着福惠出了正殿。
胤禛在正位上坐下来,对沅旭说道:“朕打算择日下旨改立福惠为储君。”
沅旭一时惊愕,劝道:“皇上可要三思啊,皇上在早些年可已经……”
胤禛截下她的话,肃然道:“朕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说弘历这孩子稳重知礼,只是这些日子看下来,福惠绝对不会比弘历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经历了夺嫡,胤禛对储位一事必定敏感,早早地立下太子才可除心中之忧虑。早在三年前,胤禛就将册立弘历为储君的诏书秘密搁置在了正大光明扁之后,只不过这件事唯有沅旭知道。朝令夕改,而今的胤禛居然为了福惠而贸贸然改立储君,更何况福惠虽天资聪颖,却终究比不过弘历稳重老成。沅旭心中百味陈杂,辨不清是惊还是喜,她只得劝道:“福惠年纪尚小,立储一事还是暂且放一放吧。”
“不必放了,等过了万寿节,朕就昭告天下。”胤禛斩钉截铁道。
沅旭深知多劝无益,无奈地福身谢恩。
耿芸彤紧紧牵着福惠往园子里走去,福惠瞪着大眼睛问道:“裕额娘知道皇阿玛为什么要立儿臣为太子吗?”
“裕额娘岂敢揣摩皇阿玛的心思。”耿芸彤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旋即笑着对福惠说道,“方才在殿外听到的话千万不可以向皇阿玛透露半个字,知道吗?”
“是,福惠明白。”
在福惠身上,耿芸彤隐约看到了弘历的影子。她停下来摸了摸福惠的额头说道:“福惠这些日子可有见过额娘?”
说起额娘,福惠眼眶微红,问道:“裕额娘没有骗福惠,额娘真的还住在永寿宫吗?”
“裕额娘怎么会骗福惠呢,福惠不信可以问皇阿玛。”
“福惠相信,皇阿玛说过会说服额娘出来,可是额娘还是不肯出来。”
耿芸彤笑道:“傻孩子,不是你额娘不愿意,而是皇阿玛没有尽力,福惠再要求皇阿玛试试,只要福惠要求,皇阿玛一定会尽力说服额娘出来的。”
福惠似信非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是福惠千万别说是裕额娘说的,不然皇阿玛一定不愿意。”
福惠点点头,委屈地靠在耿芸彤腰间哭泣:“呜……我好想要额娘。”
“福惠乖。”耿芸彤轻轻拍着他的背,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耿芸彤痴傻地以为只要福惠同胤禛反目,他就会因此恼怒。其实她未曾知道,福惠越是无理取闹,胤禛的对他的愧意就只会越深。
耿芸彤不再多言,领着福惠去了毓庆宫。之后,她将福惠安置在偏殿内,亲自拧了块手巾为福惠擦去脸上的泪痕,又命随侍宫女去备了些吃食。
“裕额娘,儿臣想回去。”福惠扑闪着含有泪意的眼睛说道。
“福惠先留在这,等用了晚膳,裕额娘就送你回储秀宫。”
“不是储秀宫,儿臣想回永寿宫。”福惠拨弄着手指,强行忍着即将夺眶的眼泪。
耿芸彤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道:“相信裕额娘,你马上就能见到你额娘了。”
“什么时候?”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就可以。”
“为什么还会有意外?”
耿芸彤默然不答,她不安地望了望殿外,见随侍的宫女端着吃食进来,表情越发不安。那宫女将吃食放置在矮桌上,对耿芸彤挤了挤眉,而后安静地退下。
“来,先吃些东西,等一会儿皇阿玛会送你去永寿宫的。”耿芸彤将福惠拉到桌边,舀了一碗山药炖羊排递给福惠。伸手间,耿芸彤顿了顿,眸间的寒光转瞬即逝,最终还是将碗递到了福惠手里。
福惠接过碗,轻轻应了一声,说道:“谢裕额娘。”
“快吃吧。”
“嗯。”福惠舀了一口汤送入口中,又吃了几片山笋,心不在焉地说道,“裕额娘,福惠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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