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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雍年梦逝 歆谙 4763 2021-04-02 20:31

  第75章

  一切仿佛都已成为过去,如今这样无波无澜的日子无不惹人留恋。转眼间,除夕已悄然而至。雍正元年的除夕夜,胤禛并未设宴款待群臣,只是在储秀宫设了家宴,令所有的宫嫔和阿哥至储秀宫赴宴。后宫的嫔妃本就不多,再加上胤禛子嗣稀少,储秀宫内只设了三席。胤禛、沅旭及四妃为一席,三位阿哥一席,福惠年幼,自然与婉妍一席,剩下一席都是嫔及嫔位以下者。

  宽敞的阿哥席上只坐了弘历与弘昼二人,弘历看了看身侧空空的座位,小声问弘昼:“三哥怎么还未进宫,若是再晚些,皇阿玛都要入席了。”

  弘昼摇摇头,说道:“或许三哥的府邸离皇宫远,路上耽搁了。”

  恰好李佩从外边走进来,弘历和弘昼一齐起身行礼。李佩笑道:“两位阿哥请自便。”她看了看弘历身侧,问道,“你们三哥还未入宫吗?”

  弘历点头说道:“齐额娘不必担忧,三哥应该快到了。”

  “快到了就是说还未到,难不成还要我们一大家子等他一人不成!”

  弘历和弘昼普二人齐刷刷地回头,见胤禛板着脸走进来,赶紧俯身叩首。胤禛微怒,看着李佩说道:“弘时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沅旭和婉妍都小声劝胤禛息怒,李佩弯了弯膝盖,正欲赔罪,恰好听到弘时的声音:“皇阿玛恕罪,是儿臣不懂事,令皇阿玛久等了,不过也是儿臣事出有因。”

  “有何原因值得你不顾孝悌之礼?”

  弘时从身后揽过一名女子的肩,说道:“儿臣刚带谨儿去了太医院,恭喜皇阿玛,谨儿怀了皇孙了。”

  说话间,那名叫谨儿的女子眼神游离不定,顾盼自如,一双媚眼时不时抛向胤禛,举止颇为轻浮,俨然一风尘女子。

  李佩上前问道:“这是哪家的女子,你怎么不带玉茗和伊玛进宫?”

  弘时看向婉妍,说道:“儿臣怕丢人。”又紧了紧身边的女子说,“这是儿臣新纳的庶福晋,是八叔保的媒。”

  胤禛沉下脸,呵斥道:“放肆!什么叫丢人,你带这风尘女子入宫,你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

  “八叔已经为谨儿赎身了,如今她已不是什么风尘女子,而是儿臣的庶福晋。”弘时全然不顾李佩在一旁劝阻,继续说,“皇阿玛不尊重儿臣也该尊重您自己才是,倘若儿臣没记错的话,皇阿玛南巡的时候也从苏州带回一名卖唱女子吧。”

  婉妍脸色微变,沅旭轻咳一声,示意李佩拉走弘时。沅旭浅笑着对胤禛说道:“皇上息怒,有什么事还请皇上用了家宴后再议。”

  胤禛耷拉着脸在正座上坐下,众人也都按位分纷纷坐定。膳房的太监将菜肴一一摆上桌,沅旭举起酒杯说道:“臣妾代众位姐妹恭祝皇上康健永寿。”

  胤禛勉强笑笑,举杯一饮而尽,说道:“皇后旧疾未愈,不便饮酒,这杯酒就由朕代为喝下了,诸位的心意朕领了。”胤禛夺过沅旭手里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弘时偏偏与胤禛对着干,举杯起身说道:“儿臣感谢皇额娘的养育之恩,趁此除夕之际略表孝心,儿臣先干为敬。”

  胤禛用力一拍桌子,沉声道:“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今日是难得的家宴,朕不想命人将你轰出宫去。”

  弘时并无惧色,反驳道:“既然今日是家宴,为何只有这么几人,这阿哥席都还空着,皇阿玛为何不将八叔等人接进宫来一聚。”

  “又是八叔!”胤禛拍案而起,指着弘时的鼻子骂道,“你这混账东西眼里还有没有我这皇阿玛,你既然这么想与你八叔相聚,朕就准了你,你带着你的庶福晋赶紧给我滚出宫去!”

  “走就走,儿臣实话告诉皇阿玛,这紫禁城儿臣一刻都不愿待。”弘时起身拉着谨儿的手愤然离席。

  胤禛收了怒色,对众人说道:“继续用膳!”

  转瞬间,储秀宫内一片祥和,众嫔妃巧笑连连,仿佛方才什么都未发生过。

  暮春时节,落英缤纷,婉妍牵着福惠在花园里踏青,胤禛立在长廊外,展开双臂慈爱地笑道:“福惠,上皇阿玛这来。”

  福惠抽出小手,乐呵呵地跑向胤禛:“皇阿玛抱。”

  婉妍赶紧追上来,嗔道:“真是没规矩,福惠乖,别黏着皇阿玛。”

  胤禛笑着将福惠抱起,似责非责:“怎么,莫非你嫌朕老了,连咱们的儿子也抱不动了。”

  “皇上正值壮年,岂会老呢,臣妾是怕皇上骄纵了福惠。”婉妍笑语如珠。

  “呵呵,这是宠爱。”胤禛满脸胡子扎向福惠的小脸,引得福惠咯咯大笑,胤禛宠溺地说道,“你额娘怕皇阿玛骄纵了你,福惠可千万别让额娘言中了。”

  福惠不住地摇头,稚嫩的声音萦绕在胤禛耳边:“儿臣要像皇阿玛一样英武。”

  胤禛笑声朗朗:“好,好,不愧是朕的儿子。”胤禛看着满天飘舞的柳絮。对婉妍说道:“年羹尧此次出征大获全胜,朕着实欣喜。等过了春,朕带你和福惠去杭州游玩,以作庆贺,可好?”

  婉妍喜笑连连,勾着福惠的小手说道:“皇上可要一言为定。”

  “是一言九鼎。”胤禛笑不可遏。

  好不容易盼到了春末,偏偏朝堂上一桩接一桩的事不曾断过,胤禛似乎将杭州之行抛到了九霄云外,每天埋在折子堆里熬到近半夜。婉妍心中百感交集,一壁盼着胤禛能够早日带她和福惠巡游杭州,一壁又担心胤禛的身体,为了胤禛能够安心将手头上的事务处理完毕,她索性对巡游杭州一事绝口不提。

  一直到了五月中才稍有些得空,又赶上了皇太后的周年祭,去杭州的事一拖再拖,胤禛干脆将它延到了六月。

  皇太后周年祭的第二日,胤禛打算将近几日累积的折子一并批阅完,以便安安心心地陪着婉妍母子游山玩水。苏培盛带着一名蒙古着装的侍卫跑进来,胤禛并未抬头,只是幽幽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苏培盛托上一封信说道:“万岁爷,蒙古派人送信来了。”

  胤禛蘸了些朱砂,在折子上奋笔疾书,只简略地说了一个字:“念!”

  苏培盛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万岁爷还是您自个儿看吧,一封是蒙古来的报丧信,一封是……”

  “报丧信?”胤禛猛抬头,问道,“何人的报丧信?”

  “是……是公主殁了。”

  胤禛扯过信,尽量遏制自己颤抖的双手,粗阅一番。他趁着合信之际稳了稳心神,问道:“还有一封是什么信?”

  “是公主亲写的家书。”苏培盛伸手呈给胤禛。

  胤禛迫切地展开信纸,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几行小楷,在胤禛模糊的视线里看起来就像一道是咒语,一道令他痛彻心扉的咒语。

  皇阿玛见谅,请容许儿臣恬宁在弥留之际再称呼您一次阿玛。儿臣身染恶疾,自知已时日无多,特留此家书一封,遥寄儿臣一片孝心。儿臣无能,此生已无机会在阿玛和额娘膝下尽心侍奉,儿臣唯有盼来生再续亲犊缘分。

  儿臣尚有心愿未了,斗胆向阿玛恳求恩典,望阿玛恩准。额娘独居深宫,虽未年迈,却于府邸幽禁之时身染隐疾。儿臣虽知额娘有诸多过错,但望阿玛念在往日情分,厚待额娘。三哥虽生性顽劣,但绝非歹恶之人,若他日三哥有何僭越之行,还望阿玛多加包容。

  儿臣恭祝阿玛福寿安康!愿阿玛自多珍重!

  儿臣恬宁深情叩谢

  苏培盛摊开掌心接住即将从胤禛掌心滑落的信纸,他低头避开胤禛的神色,小声地说道:“万岁爷可要派奴才去咸福宫知会一声。”

  胤禛咬着下唇,声音抖动:“去吧,再派人去一趟三阿哥府上。”

  眼睛里总是不由自主地聚起一片片朦胧,尽管再怎么努力去擦,还是抹不尽。胤禛面无表情地靠在龙椅上,口中呢喃:“皇额娘,您不是原谅朕了吗,既然原谅了,为什么还要带走恬宁,带走朕唯一的女儿。皇额娘,您还是骗了我,难道朕这一辈子真的就罪无可恕吗?”

  小哲子从外边闯进来,见胤禛这样颓废地坐着,赶紧磕头赔罪。胤禛坐直了身子,沉着脸问道:“什么事情这样慌慌张张的?”

  小哲子定定心神,回道:“禀万岁爷,三阿哥在永寿宫外闹得厉害,奴才们快要劝不住了。”

  胤禛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边走边说:“去咸福宫请齐妃过去。”

  “年婉妍,你有本事就别再里头躲着。”弘时被三名小太监拽着,却还是扑腾着双腿重重踹向永寿宫紧闭的大门,口中愤愤,“如果不是你,我就不用取一位钟无艳为妻,被人笑得抬不起头来,恬宁也不用远嫁蒙古,更不会早早地去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几时轮到你来撒泼。”胤禛拉长了脸,怒不可遏。

  小太监快速地放开弘时,俯首行礼。弘时并未回头,蹬腿往一名太监身上踹了一脚,骂骂咧咧:“狗仗人势的东西,和你主子一个德行。”

  “混账!”胤禛伸手扯过弘时的衣襟,吼道,“别以为你是朕的儿子,朕就舍不得斩你!”

  “皇阿玛为了里面的女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只是儿臣奉劝您一句,恬宁在上面看着您呢。”

  胤禛顿时觉得手指酸软无力,他渐渐松开手指。后面伸来一只手,响亮地落在弘时的脸颊上:“你要撒泼就跟额娘回咸福宫去撒,这皇宫地界不是你哪都能去的。”

  弘时幽怨的眼眸里尽是委屈:“额娘也帮着她,额娘知不知道恬宁的死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够了,别再说了!”李佩泣不成声,“恬宁的死是额娘造的孽,额娘当年为了挽回一切,不惜拿恬宁来做赌注,额娘悔已晚矣。”她转过身,向胤禛深深地叩首,“臣妾死不足惜,全凭皇上处置。”

  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李佩,弘时跟着跪下:“儿臣愿代额娘领罚!”

  “朕不会杀你,朕也不会罚你,就当是朕欠恬宁的。”第一句话是对立佩说的,第二句是对弘时是说的,第三句应该是对自己说的吧。

  直到三人都离去,婉妍才命人将永寿宫的门打开,她望着他的背影自语:“又是欠,这辈子究竟是谁欠了谁?”

  翌日,梧桐从浣衣局取衣裳回来的路上听到一群宫女窃窃私语,她好奇地凑上去。一盏茶后,梧桐疾疾地奔回永寿宫:“主子……主子……齐妃娘娘刚殁了。”

  纯束摆了摆手对她小声责备道:“你咋呼什么,想给永寿宫添乱不成。”梧桐吐了吐舌头赶紧退下。

  婉妍抬手拔下发髻上所有的钗环,又换了一身浅色的袍子,对纯束说道:“她这是在为自己赎罪吗,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真是应了这句话。”见纯束不语,她又说道,“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可怜恬宁无辜。”

  咸福宫内只有寥寥数人,胤禛垂手立在李佩的棺椁前,一位太医恭谨地说道:“皇上节哀,齐妃娘娘因思虑过甚,且在府邸时就染有心悸的隐疾,疏于调养,如今因公主一事导致心力交瘁,骤尔薨逝。”

  胤禛闭了闭眼,僵硬地吐了几个字:“对外就这么称吧。”

  “喳!”太医躬身退下。

  胤禛踱步到李佩的画像前,柔声道:“佩儿,你有什么不能原谅自己的,朕已经说了欠恬宁的是朕,不是你。”胤禛摊开手掌,手里的一方玉佩被掌心捂得有些灼热。

  画像里的人笑靥盈盈,露出一口雪白的贝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她还是二十八年前初见时的李佩。胤禛命人摘下画像,并将它细心地收在了匣子里。

  婉妍静立在灵堂前,看着宝鹭将一条白绫燃为灰烬,随后婉妍闭上眼,心中默念:“李佩,我年婉妍在你灵前立誓,无论如何我一定替你保下弘时,下辈子找一个真心在乎你的人,只是别再是胤禛,帝王情你我都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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