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徐皇后被追谥为“仁孝”,明成祖下诏从此不再立后。
到了十月中旬,整座紫禁城都轰动了,据送衣服过来的宫人们说,三宝太监郑和带领船队回到了金陵,并且带来了不少从西洋换回来的香料及一些稀世珍宝。明成祖亲自到码头迎接。
不几日,凤歌正在搓洗衣服时,一位浣衣局的管事找到她,说权采女要见她。当下凤歌便放下衣服走出浣衣局大门。
春和殿的菊花盛开如锦,凤歌在曲廊下站定,当值的宫人进去通报之后,她才跟着进去。
她进去屋中,权采女正坐在贵妃椅里,她对权采女行了礼,便低头站在一旁。
权采女见她不复从前的娇俏,瘦削得完全脱了形,她惊得失手打翻了茶碗,一张好看的脸失了血色,眼睛大睁,许久才回过神来,然后她上前抓着凤歌的手,急促地问道:“凤歌,你怎会变成这样?那里的人都为难你了么?”
“回娘娘的话,奴婢一切安好。”
“凤歌,从前我只听宫人们提起那里有多苦,心里还存一丝侥幸,如今见到了你,我才真正相信了,从前你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和现下相比真是云泥有别。幸好你没象别人那样忍受不住做出枉丢性命的事,也不枉马大人为了你,宁愿抗旨不遵,也不肯跟你和离,直到见了你那封信。”
凤歌默默无语,在心底忆着马思敏,心想自己虽然苦了一些,但他终于可以无忧无虑过回从前的生活。
“不知权娘娘召奴婢来所为何事?”凤歌恭恭敬敬地问道。
权采女说:“凤歌,你抬起头来和我说话吧。”
凤歌于是抬起头看着那张秀丽的脸。
权采女说:“自从皇后娘娘薨逝以来,皇上进膳大不如前,这入秋以后,皇上更是不思饮食,我就想着皇后娘娘在世时,你曾经做的那些糕点,清淡可口,因此我就想让你做一些给皇上送过去。”
凤歌低低应了一声。
凤歌捧着做好的糕点来到乾清宫,两月不见,凤歌感到一切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屋内传出明成祖的清咳声。
王安看见她也是惊得连连后退几步,问道:“你是……”
凤歌行了一个礼,恭敬地说道:“奴婢凤歌。”
王安怔了半晌,眼中漾起同情,他低声叹道:“姑娘有心了,我这就端进去呈给皇上。”
凤歌在门外静静候着,片刻之后,王安从里面出来,说:“姑娘,皇上让你进去。”
屋内萦绕着龙涎香的香气。
明成祖坐在椅里,寒着一张脸,犀利的目光把凤歌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淡淡地开口说:“刚刚朕吃的那些糕点是你做的吧?”
凤歌老老实实地答道:“是。”
“凤歌,你对迁都一事如何看待?”
“皇上,奴婢对朝堂之事不敢妄言。”
“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朕听说你常常和人谈论朝政,你只管说,朕恕你无罪。”
明成祖一语使凤歌惊出一身冷汗,原来那些历史是真的,明成祖出生在权力编织的网络中,成长于利益交汇的世界里,除了徐皇后,他不信任包括其他亲人在内的任何人,他把他那种危机意识发扬光大,他广布眼线,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金陵城歌舞升平的繁华外表下,却暗藏着危险的气息;谁都有可能在一个不小心之下成为刀下冤魂;难怪马思敏一再嘱咐她少言多做,想来她和马思敏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没逃出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视线。
想着,凤歌感到周身冰凉,面对明成祖使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当下她只得谨慎地回道:
“那奴婢就斗胆说了,奴婢认为迁都北上于国于民都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金陵虽繁华,却易使人沉沦;江南士族对朝廷心存不满,难免处处与朝廷做对,而皇上的前嫡府在北边的京师,论天时地利民和都有利于皇上。”
“那北平尚有元人余孽,迁都谈何容易?”
“元人气数已尽,皇上当乘胜追击。”
明成祖许久都没说话,他的沉默使凤歌更加胆战心惊,她不知所措地低头站在那里,心里为自己的言论后悔不已。
明成祖突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发出一声叹息,说:“你刚刚说的和马思敏所言相差无几。这迁都北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了。”稍顿,他说道,“你的糕点朕也吃了,你就回吧。”
踏出乾清宫,凤歌抬起头,眯起眼看了看天空,天空一片灰色,她又低下头,却看见几步之遥的石阶下站着马思敏,马思敏那俊美的面容仍旧清冷,在和她视线相接时,那张脸上突然泛起一缕暖暖的笑。她也笑了,却感觉自己的心是那么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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