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李氏本名李翠丫,娘家有三个姐妹和一个弟弟,姐妹都成亲了。弟弟李有田在于圩镇上酒楼当伙计,前年在镇上和酒楼里的厨娘吴氏好上了,成亲后两人就留在镇上。今年吴氏生了个大胖小子,李有田便想把爹娘接到镇上去住,顺便帮着带带孩子。
这李氏两夫妻一走,家里的田地就没人管了。原本两老人是打算把地租出去,想着为了将来要是媳妇难说话,两老人也能搬回来接着种地,这也算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有田知道爹娘的顾虑,便带着媳妇儿子一起来劝说。他媳妇吴氏说的百般好听,再三保证会孝顺两位老人。在李氏夫妻心有动摇之际,李有田告诉他们,想自立门户,同媳妇两人唉镇上开间小客栈。
一家人一番商量,最后还是决定把地卖了,卖了的银子给一本给李有田当生意本。
买地的事刘氏当晚就跟胡木生说了,两人夜里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家的余钱。李氏家的地都是旱地,要买下倒是没问题。
胡木生扬起右手枕在脑后,左手搂着刘氏,皱眉道:“咱们要是再买那四亩地,家里可就没余钱了,万一有个什么事,都转不过来。”
家中银钱都是刘氏在管,胡木生说的这条,她当然明白。前段日子买地也是看在芦花绣品大进账的份上才一口气买了五亩,家里还留了二十来两当备用,就怕家里孩子突然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
“要不我明天去问问老五媳妇,看看她娘家能不能便宜一点。再不然咱们可以去爹娘那里借几两银子,等这阵子缓过来了再还回去。”
胡木生手或轻或重地揉着刘氏的胳膊,刘氏的话让他有些心动,他探起身子看了眼睡在床里边的胡图,小胡图睡得呼呼的。胡木生翻身压上刘氏,手不安分地在刘氏身上乱摸,“这事你去说,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田地对于农民来说,不管在什么时代都一样的重要。
和丈夫商量之后,第二天春风满面的刘氏就上门去找胡李氏。
听明白刘氏的来意,胡李氏有些不高兴,软言软语地开始给刘氏丢小刀子,“四嫂,虽说我嫁入胡家就是胡家人,和四哥四嫂你们是一家人,可那边怎么说都是我娘家。我娘家的地不荒不坑,你前些日子又不是没买地,你要是不知道行情那我没话说,你知道了行情你还这么说,你也太过分了些吧?”
刘氏陪着笑脸,“弟妹,你别急啊,这不是找你来商量商量吗?你娘家的地是不错,可也是在半山上,运水运肥什么的都不方便,离我们家的田又远。你都说了我前些日子买了地,你当我家捡到元宝了?我买了那些地我哪里还有余钱,我看在你的份上想着也是帮你娘家收了那些地,咱们谈定了,我还得去我兄弟家借钱呢。”
胡李氏拉着脸不出声,半响才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要么就去跟我爹娘商量,地是他们的,他们要是便宜卖给你,我也没话说。”
胡李氏做不了娘家的主,只好带着刘氏一起回到娘家。她娘家现在就她爹李福在,她娘都被李有田提前接到镇上带孩子去了。
刘氏坐下后,也不拐弯抹角,“李大叔,我听翠丫说你家那四亩地要卖,你看你打算卖多少一亩啊?”
跟胡李氏在她娘家耗了一下午,刘氏胜利凯旋。
知道刘氏今天不会那么早回来,芦米差不多时间就开始做晚饭。刘氏和胡木生前后脚回来,芦米也就做好了晚饭。
饭桌上,刘氏面带红光,神色兴奋,“木生,我今天去了李家,说了一下午,我嗓子都起烟了。”
胡木生看着芦米笑道:“芦花,去给你娘倒杯水,看她这烟冒得,脸都烧红了。”
“芦花,坐着吃饭,别听你爹胡说。”刘氏瞪了一眼丈夫,“没个正经。我跟你说,那地啊……李家答应我一亩地七两五十文卖给咱们。”
刘氏对自己的胜利很满意,得意道:“怎么样?还行吧?”
芦米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四七二十八,四五二十,四亩地一共三十两银子!之前买地刘氏拿出十五两,三十加十五……
芦米震惊地抬眼看着刘氏,竟然有四十五两的存款,在这个小村子里算不算巨款?
“娘,咱们家够钱买这四亩地吗?”
刘氏正和丈夫说得热火朝天,听见芦米的话,手一挥随口说道:“小孩子家,管这些做什么。”
芦米对刘氏存钱的本事崇拜的五体投地,这四十多两银子她是怎么省下来的?
价钱都谈好了,买地势在必行了。虽说是自家人介绍的,同一个村的,彼此都挺了解的。但毕竟买地是大事,胡木生还是跟几个兄弟去李家的田地看了一番。
湖塘口西面和南面都是山,李家的田地就在南面山脚下,这四亩田地还是当初李家搬来时,在南山上开荒出来的。不同于村子里其他人家的田地,李家的田地位置比较偏高,这也算是当初刘氏跟李家讨价还价时用到的主要原因之一。
胡家老大胡木海蹲在田畈上,拿着一根树枝拨了拨地里的泥土,“老四,这地被李叔他们照顾的还不错,位置高是高了些,不过咱们这边雨水足,地价也便宜,买下来也是划得来的。”
老五胡木高帮腔道:“四哥,要不是我顾不过来,这地可轮不着你。”
胡木生对田地还是很满意的,遂笑道:“老五,我记着你们家的好了。行,我明天就去找村长说说。”
老二胡木森拍着他的肩,笑道:“老四,你小子可以啊,一口气买了这些地,是不是在镇上找到好活了?”
胡木生叹气道:“唉,这也多亏了我们家芦花,这段时间她绣品做的多,这买地的银子大多都是她挣的。”
芦米绣的画卖给胡明旺卖了四十两,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几兄弟听他这么说,便也没追问下去,打了会哈哈就散了。
照着程序走下来,几天后,胡木生的名下又多了四亩田地,同时也欠下十五两的债务。
“爹娘的十五两银子可是养老的,等一季稻出来了,卖了粮就得还回去。”看着理地契的刘氏,胡木生提醒道。
刘氏将地契小心翼翼地跟之前的放在一起,关上盖子埋进坑里,“那是自然,放心吧,一有银子我就去还。”
二月十六,是童子试县试的举办时间。湖塘口的童生们早十来天就赶到四十里外的荣郡县,荣郡县是离这里最近的县城,周边乡镇的童生们都在荣郡县参加考试。
在童生们走后的第八天,村里办了一场白喜事。
村里一个孤寡老人在年后染病,村里乡亲照顾也没能挽回他的生命。芦米参加了老人简单的葬礼,都是村里家家户户出的银钱,由村长主持,葬在了西山的坟地里。
老人的去世只能算是一个开端,村里接二连三的有老人因病去世,这一现象让村里人心惶惶。
胡家几兄弟无比的庆幸,因为前段时间生病的胡大娘痊愈了。及时请了大夫,几兄弟平摊医药费,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让胡大娘一直保持的乐观开朗的心情,让治疗的效果事半功倍。
胡大娘时常在喝着儿媳或孙子孙女端来的补汤时感叹,比起村里其他人家的老人,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里正的弟弟胡光旺,也就是晕倒在田地里的壮汉就没她那么好运了。身为家里的顶梁柱,突然病倒并且一直没好起来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无法接受。几天请一次大夫,每天花钱买来中药熬成汤药,喝完之后的渣滓倒在家门口,家里的田地没有人管,胡光旺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焦虑。
老天爷往往都是在捉弄人的。
胡光旺心情越焦虑病情便越重,里正的脸色也一天天难看起来,熬到三月,胡光旺带着遗憾不甘和担忧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的湖塘口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瘟疫一词不知不觉在村里传开了。
芦米现在已经不敢再抱着胡图出门了,村里还有好些人病着。胡图还好些,不出门不跟外人接触,感染不到病源。让芦米担心的是胜哥儿,胜哥儿现在依然天天去学堂,芦米就担心他在外面染上病毒。
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四月初,村里生病的大多都痊愈了,这让全村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回想这两个月,竟然去世了五位老人和一个三十岁的壮劳力。
四月,童子试的县试已经考完,府试开始。湖塘口去参加童子试的童生在县试这一关,就全部落马。
他们在荣郡县等在结果后便回到村子里,他们的失败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如果真有那么容易,那村里就不会这么久只有一个胡大秀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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