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府,谪仙院。
南宫浅痕懒懒靠在床上,手中斜斜挂着本书,就连目光亦是慵懒。打了个哈欠,油灯的烛火晃了几下,眼珠动了动,墙角的沙漏再度倒了个转。
夤夜了呵,满腔睡意却是睡不着。
目光再度回到手中的《往世书》上,想以此催眠,但神智却越发清醒。
门被轻轻叩了两下,叩得却是迟疑,南宫浅痕抬眼:“阿朔,进来吧。”
吱呀门响,南宫朔站在南宫浅痕面前,却是无话。
反扣上《往世书》,南宫浅痕胡乱理了理敞开的衣襟,歪着的身子终于有了一时的正直:“你也睡不着?”
南宫朔点头,嘴角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是为楚烟络被拖去大理寺的事?”南宫浅痕拨了拨灯芯,又是一个哈欠,笑得却有些无奈,“皇后来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要是放在从前也许还能和她顶上两句,但是刚挑了银狐老巢——是该收敛点了。”
南宫浅痕一举拔除了帝都的刺早已在朝廷里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嚣张惯了的礼部侍郎立下此等大功后该更加嚣张,然而却不想他竟一反常态地低调起来,连续几日按时上朝,言语上也少了些许冲撞。
“明天的主审应该是大理寺卿,皇后还是会去。”
“你不去?”南宫朔蓦地抬头,漆黑的瞳孔里目光灼灼。
“明天……是若素的头七。”南宫朔掸了掸锦衣,抬头去看窗外照来的月光,“都子时了,应该说……是今天了吧。”
笑容中的苦涩是从来没有的,南宫朔一怔,他只是记得那天南宫浅痕围剿回来,锦衣纤尘不染,只是怀里抱着浑身浴血的殷若素。
心口绽出一朵血花,那时的殷若素已浑身僵直,死去很久了。
一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的南宫浅痕在那天失去了笑容,只是默默走入南宫府,默默将她带到荷花池边,没有人敢拦他,也没有人敢与他说话,只是有丫鬟看见他将殷若素放至池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将她葬入池底。
烧成灰的只是殷若素生前的几件红衣,张扬的鲜艳在火苗的吞噬下亦翻成了死寂的灰色,最终收入骨灰盒内。
没有什么轰动的葬礼,一切只是南宫浅痕一个人在做,南宫朔想要帮忙却也被他制止。
——她此生都在为别人活,其实她并不想过这样张扬的日子,生前为了银狐跋扈至此,就让她安安静静地去吧。
南宫朔记得那两天南宫浅痕每日都站在荷花池前默然无语。
只有南宫浅痕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其实殷若素终究还是以为他已经死了,在他第二次潜入银狐总坛的时候,他摸到了紫狐的房间,看见梳妆台旁自己的灵位。
殷若素之夫南宫浅痕之位。
然后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南宫浅痕回头,看见殷若素俏然立于门口,少女黯淡的双瞳有了瞬时的明亮。
然而只是一瞬间而已,紧接着的便是杀手眼中惯有的杀意。
“你居然没有死?”
“是啊,我也很惊讶。”轻轻放下自己的灵位,南宫浅痕觉得这就像是一个笑话,手已经放在了本来只是当做装饰的佩剑上,“看来十一殿下的剑法也不怎么样。”
殷若素咬紧银牙,最终还是姬逸之欺骗了自己,他终究还是大胤的十一皇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白痴一样,居然会相信胤朝的皇子能够背叛自己的朝廷而效忠于朝不保夕的杀手组织,现在想来,真是件令人可笑的事。
那日从南宫浅痕腰间流出的鲜血冲刷了她的全部理智,若她不曾爱过他,兴许还会上前补上一剑。
如果那时补上……就好了……
朱唇被咬出鲜血,双剑从鞘中拔出。
“南宫浅痕,你非死不可。”
“你觉得……我会傻到一个人来么?”
“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了厮杀,殷若素飞身出屋,将整个后背都留给了南宫浅痕,然而再快的速度还是晚了,总坛大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羽林军,将所有的机关都破坏殆尽,大厅的正中一袭白衣显得尤为刺眼。
姬逸之回头,对着殷若素翩然一笑,眼中流出那天刺伤南宫浅痕时的歉意。
“姬逸之,我从没想过你会背叛银狐!”
看着昔日同伴浑身染血,自己辛苦支撑了半载的银狐竟毁在姬逸之手中,张扬的少女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一身红衣烈烈,本打算对付南宫浅痕的双剑此时直指姬逸之。
“就像在他料理掉青王之前,没有人会想到十一殿下会武功。”扇骨轻轻敲打着掌心,佩剑还在腰间晃悠,“若素,刚才我若出手,至少可以杀你十次。”
耳边传来声声惨呼,殷若素握紧双剑,身边一左一右竟是姬逸之与南宫浅痕。
她知道姬逸之的底却完全不了解南宫浅痕,只是记得在双月湖边,自己从水下的破空一刺也没有能将他置于死地。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料到这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纨绔公子身怀绝技呢。
“我觉得打打杀杀的太暴力了,这身衣服才刚换上,要真动起刀枪来,溅了一身的血,回去又得换衣服。”南宫浅痕一脸无奈,但是腰间佩剑已握在了手里。
剑身清冽,反射出幽幽蓝光,即使在昏暗的火把光下,剑身上泛起的光泽依然如同一泓秋水。
这被他当做配饰的兵器竟是名剑龙泉!
殷若素浑身震颤,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夫婿,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令夫人,逸之便不动手了。”如沐春风的笑意在姬逸之眼中漾开,他只轻轻拍了拍腰际,鞘中兵刃便落入手中,紧接着长虹贯日,在大厅中洒下一泼鲜血。
“夫人,你当初也是为了窥探朝廷对银狐的动向才接近我,所以不必怨我。”
“你还把我当夫人?”殷若素双眉轻挑,发出一声冷笑,“我本不想杀你,你却为何时时刻刻都要毁了银狐?若不是你潜入这里,你我怎会闹到这般地步?”
“真拿你没办法……”南宫浅痕笑着叹息,蓝光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弧线,“殷若素,我实话告诉你,我接近你完全就是为了摧毁银狐,当初在凌烟阁看见你的劲舞,那力道与技术已完全超出了青楼女子应有的范围,所以,我从没喜欢过你。”
就算是说这样的话依然是那么懒散,就像是一个玩笑。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极度嘲讽的弧度。
“我只是为了利用你,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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