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凤仪刺杀臣妾是臣妾亲眼目睹，而七殿下也证明了那日午时兰凤仪曾去过椒淑宫，难道到现在母后还认为兰凤仪无罪么？”

　　兰凤仪的呼吸有些不畅，语中已带着隐隐哭腔：“母后，一定是姐姐报仇心切，才联合七殿下一起栽赃嫁祸……”

　　“若是证据确凿也叫栽赃嫁祸，那么关于南宫烟络一事，我是否可以说是你与七殿下联手捏造，想要将我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楚烟络生生打断了兰凤仪的话头，冷淡的语气冻结了她的哭腔，少女转而缓步走向皇后，“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若是母后还以证据不足而放了兰凤仪，这传出去，不仅令臣妾心寒，后宫中诸多娘娘从今往后也不知会如何看待母后。”

　　全场静谧，就连皇后眼中也露出了难以置信，她无法想象刚进宫时逆来顺受的楚烟络会变得今天这般咄咄*人，誓要将兰凤仪*入死境。

　　“兰凤仪。”皇后悄然叹气，看向兰凤仪的眼神尽是失望，“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臣妾……”

　　“臣妾恳请母后将兰凤仪交予大理寺，因为臣妾怀疑步延风逃跑一事也与她有关。”

　　“楚烟络你够了！”兰凤仪猛然从地上跳起，没有闲暇去理会被冷汗濡湿的已稍显凌乱的青丝，走到楚烟络面前，眼中的怒火燃尽了她极尽全力表现出的涵养。完全被惊恐与恨意所湮没，她也像是成为了另一个人，随后一个巴掌脆生生甩在了楚烟络的脸上。

　　白皙的左颊印上了五个指印，太过的愤怒将瘦削的脸打得微肿。

　　“恼羞成怒。”楚烟络摆正了被打偏的头颅，嘴角又滑入一丝刻薄，“还是做贼心虚？”

　　兰凤仪浑身发抖，脸色渐转苍白。

　　楚烟络不曾想到自己的信口雌黄竟一下戳中了兰凤仪最深的心事。

　　然而皇后却没有阻止两人的剑拔弩张，只是在座上擒着笑意看兰凤仪接下来的反应。放走步延风这等通敌叛国的大罪，不能再用个人喜恶来评判，倘若真是兰凤仪所做……

　　手狠狠捏住了椅子的扶手，像是要把红木深深捏碎。

　　“你是不是要看着我死才甘心？”原先温婉的声音被撕裂，兰凤仪觉得这歇斯底里的声音已经不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了。

　　楚烟络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仿佛就看着一个笑话。

　　“你为什么不反驳？”冷淡的字眼一个一个从双唇中滑出，又静谧了刚才兰凤仪嘶吼出的暴戾，“为什么不说不是你做的，反而给了我一个巴掌？如果不是心虚，凭你的性子怎么会这么快便动手，而且丝毫不顾就在你面前的母后。”

　　原本温婉的脸变得有些狰狞，楚烟络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那句胡话。

　　没想到竟说中了。

　　只是少女的神情没有变化，依然保持着那若有若无的微笑，脑中飞速回忆着步延风逃脱前后所听到的一切传闻。

　　传闻……

　　“听说你披着黑色斗篷去探监，前后共两次，第二次后不久步延风便逃出生天了。”

　　一字一句都如银针般戳着兰凤仪的心脏，扎完之后仿佛还在生生搅动。

　　——你暴露了我的身份，夺走了我在意的人的关心，在这个世界上，我似乎再也没有可以失去东西了，完全可以孤注一掷，就算失败也不过是一条不长久的生命而已。而你呢，你有你的家族，你的地位，你还在觊觎着姬夜的感情，你有这么多的东西牵绊，所以在对峙之前你已经输了，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让你一败涂地，让你知道什么叫绝望。

　　将你所在意的所要紧紧握着的一个一个地拿走，就如当初你对我一样。

　　就连姬成也陷入了沉默，似乎楚烟络所说的一切都无可辩驳。

　　“来人，将兰凤仪关入大理寺，关于步延风一案，本宫要禀报皇上。”

　　兰凤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瘫软了，所有的眼泪都从眼眶中宣泄出来，然而门外的侍卫却不为所动，冷冷扣上兰凤仪的双臂，任凭她无助的哭喊。

　　“母后……母后，你再也不站在臣妾这边了吗？”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在拖走的刹那她又抛来一句最深的诅咒，“楚烟络，你要害死我，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楚烟络的眼皮只是低垂，静静等着大殿中兰凤仪最后的回音渐渐消散。

　　皇后缓缓起身，看着楚烟络的眼神中满是复杂。

　　“母后明察，臣妾告退。”

　　“儿臣告退。”

　　姬成亦是同时起身，站起时身子一个踉跄，他低头一看，跪久了的双膝处已沾上了一片冷汗。

　　皇后没有动，只是点头示意，两人方才倒步离开。

　　殿门夹断了皇后复杂的目光，姬成没有再看楚烟络一眼，正准备离去，然而楚烟络的声音却从他身后响起：“我原本以为七殿下就算揽下罪责，也要保兰凤仪一条生路。”

　　“大嫂的话姬成越发不懂了。”

　　“能替她抹干净留下的血迹却不能替她抹净罪责。”少女的笑容极是讽刺，“幸而我嫁的人是殿下，而不是你。”

　　“大哥对大嫂的感情着实令姬成佩服。”

　　“可惜你暗地里却不知笑了他多少次傻瓜。”

　　“大嫂同从前不一样了。”

　　“在皇宫半年，如果还能保持同进宫时一样的心境，那便是个十足的傻瓜。”

　　阴冷的目光投在楚烟络的脸上，阴晴不定，枯枝上仅剩的最后几片叶子也落了一地，只剩下秃了的枝干张牙舞爪地刺向天空，如此凛冽。

　　“天凉了。”姬成莫名地抛下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楚烟络拢了拢身上雪白的狐裘，双脚踩上了脆弱无比的枯叶，叶子骨骼与筋络的碎裂声在她脚下“咯吱”“咯吱”地响起，她只是向前走着，再没有避开这些树木最后的留恋。

　　才是晴朗的天气渐渐变得阴沉，楚烟络抬起头来，看见了天空上密布的乌云。

　　一滴冰凉落在手上，手指拈了拈，竟是下起了雪珠。

　　可惜狐裘并不防水，若是此时淋湿了，大概往后再也不能御寒了。

　　楚烟络四处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然而周围除了落秃的树木在没有了别的东西。

　　一顶伞掐准了时机撑在她的头顶，楚烟络抬头，看见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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