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南宫浅痕一个人,南宫朔呢?
楚烟络木然站起了身子,却被小丫鬟一把抱住,任凭她怎么挣扎,丫鬟也抓着她死死不放,撑着雪珠的伞早被扔在了一旁。
皇帝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然而却是两眼一翻,直直向后倒去。
养心殿前顿时乱成了一片,所有人都起身去扶皇帝,独独将南宫浅痕留在了地上。
“人心凉薄至此。”白衣翩翩,姬逸之撑着雪白的油纸伞款步而至,仿佛纤尘不染的谪仙,他蹲下身子,将满身血污的南宫浅痕架在自己身上,方才重新直立,看向立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楚烟络,“我也是循着人声前来的。”
楚烟络抱着自己的双肩狠狠颤抖,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最深刻的害怕。
“十一殿下,你不去照看陛下么?”小丫鬟对着他歪了歪头。
“养心殿前一片混乱,我若再去掺一脚,大概只能使场面更加混乱吧。”他调整了架着南宫浅痕的姿势,“现在没有人管的可是浅痕。”
“他……还活着?”就连楚烟络的声音亦像是被抽去了魂魄。
“气若游丝,得为他寻个安静的地方。”姬逸之带着南宫浅痕朝楚烟络走近,“大嫂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借用下碧玉轩?”
楚烟络换下了所有的衣服,在火炉前抱着双膝怔怔出神。
这只是里间而已,碧玉轩的大厅里只有姬逸之守在南宫浅痕的床前。
那件沾满血污的锦衣已被换下,南宫浅痕在棉被下露出*的胸膛,所有婢女都扭头进入了里间,只有南宫浅痕看见了他胸膛上的无数刀伤。
第一次看见他伤成这样,那么狼狈,甚至早已习惯的慵懒笑意也完全被抹去。
姬逸之记得就算当初自己在他的肋下刺上一剑的时候,他虽是震惊,但那漫不经心的笑意还是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角,好像就算是死也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这是这一次,他的表情竟是这样痛苦,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不知道的,在南宫浅痕现在的梦境里,满耳听见的,都是战场上的厮杀。
太混乱了,南宫浅痕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一片修罗场,身边将士的重影层层叠叠地扑上,四处飞溅的血花不知是谁的,他只知道自己只要停下来,下一个被杀的便是自己。
他突然想起来了,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么糟糕,原本与南宫朔拟定的计划早已落空。
离开帝都只仅仅五天,第五天的晚上他们便遇到了西域骑兵的伏击。那些明明早已离开了中原的西域骑兵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中原的版图上,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南宫浅痕想要撤兵,然而南宫朔却仿佛被杀神附了身,满眼的血红。
他无奈地看着弟弟浴血奋战,再也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
耳边的厮杀声越来越大,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变成了一片血红。
猛然间背后一把大刀砍来,南宫浅痕回神,眼前溅起了一蓬血色。
双眼猛然睁开,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张如沐春风的脸。
“你醒了。”平静的诉说,就仿佛每日早上的问候一般,姬逸之微笑地看着他,送上一碗茶水,“不算在路途上的奔波,你已经昏睡三天了。”
南宫浅痕不客气地接过被吹得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三天?没死就不错了。”
“没见过你这么狼狈。”
“是啊,副将叛变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宫浅痕无力地躺下,双眼直直望着天花板,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西域蛮子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中原,被偷袭的那个晚上是挨过去了,但当第二天我们整顿了兵马继续往青国前进,路过一个谷地的时候竟然被步延风包围了。”南宫浅痕自嘲地笑笑,“我们走的路线与陛下吩咐的完全不同,我还在想这么隐秘的路是怎么会被发现的时候,阿朔身边的副将突然间就开始袭击自己人,当真把我们弄得手足无措。”
温暖的眸子静静看着他,姬逸之安静地听着南宫浅痕的诉说,仿佛能感觉到他那时的无力。
南宫浅痕闭上双眼,还能感觉到那时近在咫尺的绝望。
“骠骑将军呢,没能与你一起脱出重围?”
“他……”
残留在嘴角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南宫浅痕长长吐出口气来,挤出一缕苦笑。
那时杀得再顾不上什么形象,他拼尽全力挡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羽,然而混乱的队伍将他与南宫朔冲散了,而那叛变的副将恰恰就在南宫朔身边。
大概抱了必死的决心,南宫朔竟不去挡那些箭羽,第一枪便刺死了那副将,付出的代价便是肩上中了三箭。南宫浅痕心如刀割,扬起马鞭便策马赶向南宫朔的身边,不去管被他冲得更加混乱的士兵,用龙泉为南宫朔挡去飞箭,却把自己完全暴露在敌军之中。
南宫朔敛眉,有意将马往旁边扯了扯。
“阿朔,我给你开路,你快走!”
长枪舞起,他依旧不去理睬南宫浅痕,只是拼命向步延风的方向策马,似乎就算拼劲最后一滴血也要将他斩于马下。
南宫浅痕看着南宫朔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还是策马赶上。
飞箭的势头渐渐减弱,然而全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步延风在山头居高临下地笑,仿佛看着两头势在必得的猎物。
“南宫浅痕,南宫朔,你们若是投降,我或许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南宫朔只是一夹马肚,竟是往山头奔去。
“骑兵冲锋!”
南宫浅痕看见眼前飞扬的尘土,似乎所有的寒刃都向南宫朔的身上挥去。
“阿朔!”他再度赶上南宫朔的速度,挡在他的身边,不顾方才为他挡去飞箭时留下的比南宫朔更多的伤口。
“我不是说不用你管么。”
南宫朔渐渐被包围,可是南宫浅痕身边还有一条可以撤退的缝隙。
“阿朔,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唯一在乎的人了。”又飞起一蓬鲜血,南宫浅痕原先漫不经心的笑意全然被收起,“我怎么可以看着你死。”
南宫朔抿紧了双唇,突然一掌击上南宫浅痕的后颈。
强烈的撞击让南宫浅痕眼前一片漆黑,他支撑着最后的意识,感觉到南宫朔的枪杆戳在自己的马臀上,白马一声长嘶开始狂奔,耳边只传来呼啸的风声。
他不知道身后南宫朔怎么样了,只是下意识地狠狠抓住了手里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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