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怒于人就是你的报复?”一声冷笑,锦衣缓缓走至楚烟络身边,散漫的脸上多了几分鄙夷,“三妹可不会这样,难怪阿朔不会喜欢你。”
眼中的坚冰瞬间破碎,楚烟络停下脚步,南宫浅痕已离开了她身旁。
如果你还记得他为你忤逆皇后时坚毅的眼神……楚烟络缓缓闭上双眼,心脏在胸腔突突地跳着,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跳得那样慌张,完全失去了刚步入这里时的冷静。
“如果我是太子殿下,肯定后悔当初为你做的那些多余的事,耗神耗力,得罪了娘娘还不算,于事无补就算了,最终还被你这样嫌弃。”南宫浅痕发出一声冷哼,“不是吃力不讨好,平白无故惹人看笑话么?”
胸腔宛若受到了狠狠的一击,楚烟络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烟……络……”
宛若呓语的声音再度从姬夜唇边吐出,只是双目依然紧闭,原本便缺少血色的脸上开始泛起青色。
是要走到到尽头了么?
长睫微颤,目光中流出不忍,楚烟络觉得自己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不……要……死……”
飘渺的声音在东宫里回荡,涤荡着每一双耳朵,所有人停止了动作,怔怔瞧着早已失去意识的姬夜,然而他的双唇仍在蠕动,缓慢而又吃力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似乎用尽所有的生命也要换得这一句话的实现。
“我……不会死。”
橘色的轻纱轻柔地拂动着地面,楚烟络觉得自己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薄雾,氤氲着周围,所有人都变模糊了,却只能看清躺在床上的姬夜。
——傻瓜,明知道我不爱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无怨无悔?
轻轻在床边停下,仿佛怕吵醒在熟睡中的少年,楚烟络微微俯下身子,一滴泪落在姬夜的脸颊,温热的泪珠只微微动了一下便从他脸上滑落,留下一道泪痕。
仿佛哭泣的是姬夜。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能听见东宫外滴漏的响声,一声一声,敲打着夜凉的石板,熏着香气的东宫似乎也因此而越发清冷了。
“我好好的,怎么会死,你看皇后都把我放出来了。”少女浅笑,盯着姬夜舒展的眉头,袖口拂到了姬夜泛青的脸颊,“只要你活过来,皇后不会为难我的。”
“对,夜儿,只要你没事,本宫一定请陛下查清所谓通敌叛国的真相。”
没有人出声,却只有皇帝重重叹了口气。
“我觉得……”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寂静的空气中腾起,南宫浅痕挠了挠后脑,对着皇帝歉意一笑,“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两个不好。”
几声尴尬的咳嗽,东宫中的人零零落落地退下。
南宫朔走出两步,蓦然侧身,看见楚烟络低垂的眼帘,目光泻在姬夜的脸上。衣袖被南宫浅痕扯了扯,南宫朔略一回神,收回了留给楚烟络的最后一缕目光。
宫门夹断了最后一抹黑色的背影,楚烟络这才缓缓抬头,盯着大门看了许久。
无声地叹息,却又侧过白皙的脖颈,无奈地瞧向榻上的少年。
——我死了你便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了么?可是……至少我还活着。
伸手想要轻抚他的脸颊,包扎着五指的白色绷带却直接扎入她的眼中,触电般地将手收回,咬紧了下唇。
本想憎恨皇宫的每一个人,最终却无法恨你。
那样干净的眸子,谁还会去忍心去恨一个为自己而死的人?
“太子殿下,你若去了,就算我侥幸逃过一死,又如何能安心度过余生?”
沙漏又翻转了一轮,楚烟络轻声叹息,却看见姬夜的小手指微微一动。才垂下的眼帘顿时掀起,一缕欣喜沁入了她原本平静如水的瞳仁。
“御医!”
疾步走向宫门,一片月光泻入宫内,月光下满是黑压压向里张望的人群。
御医扶正了官帽,慌慌张张挤到最前方,方才的紧张感略略松弛。
“太子有动静了!”
一句话炸开了宫外的平静,人群中一双水肿的眼睛也猛然一亮,然而触到宫门前的那身橘黄时却又瞬息黯淡了下来,她一身冰蓝湮没在无边的月光中。
——无论我如何爱你,却始终不能走近你身边。
没有人注意到她,男人们潮水般涌入东宫,在姬夜床前散开一圈,一双双期待的目光全部望着太子的脸,似乎脸上的青色确实退去少许。
“这是用天山雪莲熬出来的。”御医奉上最后一味药,“如果太子能醒来那就太好了。”
中毒已深,用千年人参与天山雪莲不过为拖延一时半刻的性命而已,本就没有救活的希望,然而没想到楚烟络来了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姬夜便开始有了动静。
虽然只是小指微微的动作,但至少脸上死亡的青气开始下降。
酱紫的嘴唇也开始褪了颜色,本面如死灰的御医又恢复了稍许神采。
楚烟络却是默然。
仅仅半个时辰便能起死回生,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守在他的床边而已,何德何能竟能救醒一个将死之人?淡漠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若是外伤也就罢了,至少还能靠着意念支撑,但他是中毒,身中剧毒如何能抗拒得了毒药的腐蚀?
不能,再强的生命力也不能。
但是他的确有转醒的征兆,并且不像回光返照。
默默退了出去,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似乎自己早变得可有可无。
兰凤仪依然站在门外,望着东宫蓦然亮起的灯光满目萧索,然而嘴角却依然挂着从前的微笑,蓝衣在后半夜的月光里显得更加寂寥。
“他没事了?”
“嗯。”
似乎再没什么多余的可说,那个欣喜的地方,她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只能静静守候在原地,望着怎么也看不到的少年,装作自己已经看到他平安时安静的睡颜,装作他在乎的是自己而不是楚烟络,装作自己还是当初那个门当户对的未来的太子妃。
她没有原谅自己的理由,若非自己的执念,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
可是若不是楚烟络出现在姬夜面前,这一切也不会发生呵!
还是有些许的不甘,兰凤仪盯着愈行愈远的楚烟络的背影,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从眼中落下。抬手抹了抹那两行泪痕,原来……眼泪还没有流干。
可是他再也不会理会自己了。
兰凤仪望向那扇隔开她与姬夜的宫门,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
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么?
“没想到假死药竟能骗过御医。”
漆黑的背影猛地一颤,姬成回头,一袭白衣在无边的黑夜中露出,笑靥依然温润如玉,一片落叶飘在他头顶,被白皙的手指轻轻拈下,悄无声息地从他指尖滑落。
藕色的玉带在夜风中微扬,旋转着的风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十一弟。”嘴角微微翘起,却无法遮掩住目光中的阴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君心醉,这样的药在银狐中并不少见。”姬逸之抖了抖白袍,修长的指间多了一个白瓷小瓶,“任务失败但本堂舍不得处理的杀手便用这药惑人眼球,而后寻找时机带回银狐本部。药效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症状如同身中剧毒,嘴唇黑紫脸色泛青,两个时辰后一切中毒症状退去,人便会醒来,与常人无异。”
“哦?既然十一弟了解得如此清楚,为何不揭穿?”
“为何要揭穿?”
不着痕迹地将君心醉收起,依然是一个温暖的笑意,然而姬成却打了个寒颤。
“大哥似乎没有法子弄到君心醉。”姬逸之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融融的眸子里依旧点着春风,“七哥,除了我之外,皇宫里能弄到这味药的人,也只有你了。”
阴冷的双目微眯:“何以见得?”
“曾经联系银狐刺杀南宫浅痕的人,不就是七哥么?”
“你……”
“我是父皇派去潜伏的金狐。”
身躯顿时僵直,姬成想起当初自己确实是以重金向银狐买下了瓶君心醉,而经手人恰恰便是金狐!
无怪那双眼睛在那时看来似曾相识,竟是自己的十一弟。
“既然知道,当初为何还要将君心醉卖于我?”
“我不知道你会对付大哥。”
“怕是知道了,巴不得卖给我吧?”嘴角往上挑了挑,硬冷的手掌用力拍下姬逸之的肩膀,“十一弟,我们是同一类人,只不过……”
喉间发出一个低笑的音节,不舒服的阴冷直透人骨髓。
“只不过什么?”
声音依然温和,脸上的曲线不曾因了姬成而冷上半分。
“有的话,说一半就够了。”手从姬逸之肩上放下,“聪明如十一弟,怎么会听不懂呢?”
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姬逸之将君心醉又收得紧了些。
明明他是处于劣势,怎么还是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息?
“谨慎如七哥自然不会在银狐里留下什么把柄,只是……”姬逸之抬起双眸,眼中的温暖似乎将月光也照得亮了一些,“不知向来谨慎的七哥会不会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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