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里玩得还不够？”

　　手轻描淡写地扶上枪杆，想将它拨开，然而南宫朔却攥得更紧了。

　　“为什么不阻止？”

　　“等我回去，她已经吞下水银了。”手依然握在枪杆上，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阿朔，她说怕误了你的前程，我现在终于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不只是乱伦而已。

　　南宫朔的眼神紧了紧，不解。

　　“她是银狐首领。”

　　银枪微微一颤，在锦衣上擦出一条痕迹。

　　——她是银狐首领，你是朝廷的骠骑将军，若有一日两相对立，你是要助朝廷剿灭银狐还是助银狐对抗朝廷？若助朝廷，你必然要手刃最爱的人，若助银狐，帝王震怒，诛灭九族，你又如何对得起整个南宫府？可是无论选哪条，她最终都逃不过一死。

　　所以还是尽早离去，免得牵连到更多的人。

　　若只是乱伦，兴许还能倔强着抵抗，但偏偏她是银狐首领，偏偏她又是南宫家的人。

　　“如果被发现，你会杀了她么？”再次试图推开身前的锋利，这一次南宫朔手中的劲撤了些许，“至少我下不了手，好歹是亲生妹妹，你说她怎么就变成银狐首领了呢？”

　　“你却任由她骗我。”

　　话锋又转了回来，枪杆弹开了即将脱出控制的手。

　　“我可是为你好。”细长的双眼微微抬起，笑容依旧散漫，“知道她自杀的真相你会伤心的吧，而我怎么忍心看见你伤心？”

　　“南宫浅痕，从今以后我与你势不两立。”

　　东宫顿时空了，碧玉轩里也只剩下寥寥几人，少了雪嫣总觉得少了些许生气。

　　楚烟络静静看着躲在枝头专心梳理羽毛的麻雀，任由秋日微凉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自从姬夜被废，从前一直来拜访自己的官员女眷也鲜有了踪迹，不过也罢，本就不是什么热闹的人，安静地偏于一隅也好，只是有些事回不去了。

　　他再也没有来看过自己。

　　细碎的脚步踏在开始枯萎的草地上，楚烟络打开宫门，看见兰凤仪站在面前。

　　一束日光隔在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沟壑。

　　“有事么？”

　　“我……”眼皮低垂，兰凤仪盯着地上的影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结局，你满意了？”

　　“你根本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嫁给他？”黯淡的目光又有了光彩，像是给现在的一切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你喜欢的明明就是南宫朔，如果不是你觊觎太子妃这个位置，现在的一切又怎么可能发生？如果你好好扮演你的南宫烟络，姬夜现在还会是太子！”

　　“他不爱你。”

　　最怨毒的诅咒，兰凤仪身躯剧颤，一时无话可说。

　　“兰凤仪，我无意与你争抢姬夜，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碧玉轩的门被她缓缓掩上，“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绝不会让大理寺的事重蹈覆辙。”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一手抵上宫门，留下最后一条缝隙，楚烟络也收了关门的力量，重新把门开启。

　　“我一直在想，如果……”袖中的手动了动，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一闪，然后马上消失了寒光，“如果你不在了……”

　　冰冷没入体内，疼痛在胸口蔓延，楚烟络往下看去，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插在胸口，鲜血顺着刀柄蔓延到了兰凤仪雪白的手背上，暗红一滴一滴落下，敲到地面上时滴答有声，那么清冷，溅开的血珠往上腾起后复又落下，绽开几朵妖冶。

　　“如果你不在了，姬夜哥的爱会不会转移到我的身上。”

　　纤弱的手狠狠往后一拔，喷涌的鲜血溅了她一脸，白皙的脸上暗红蔓延，月光下如同来索命的厉鬼。楚烟络捂着不深却几乎致命的伤口，娇艳欲滴的嘴唇迅速变成了苍白，冷汗濡湿了她的发丝，已无力喊救命，只是慢慢蹲下身，鲜血已将手指上的绷带全部染红。

　　身体像是被撕裂，原本清晰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漆黑一片。

　　倒下的身躯在血泊中漾起涟漪，但鲜血还在蔓延。

　　细碎的脚步在寂静的黑夜里渐渐响起，似乎还带着些许欢快。

　　兰凤仪此时才仿佛从梦魇中醒来，捂嘴看着倒在血泊里生死未卜的楚烟络惊恐地后退两步，匕首“咣当”坠地，不顾尚且拖着鲜血的裙摆与满脸的血污，在夜幕中拼命奔跑起来。

　　“烟……烟络！”原本还愉悦的声音在看见倒地的黑影后猛然下沉，少年欢快的脚步在楚烟络身边停止，“烟络你怎么了！”

　　没有回音，楚烟络静静匍匐在地上，安静得没有一点起伏。

　　“烟络！”

　　姬夜不顾血污，抄手将楚烟络抱起，任凭混着尘土的血液涂了自己干净的锦衣，原本静谧的黑夜被他的惊呼打破了宁静。

　　“来人，有刺客，快传御医！”

　　火把点亮了周围的漆黑，楚烟络的胸口依然在汩汩冒着鲜血。

　　“殿下，伤口正对心脏，但所幸刺得浅，尚有一线生机……”

　　“少废话，你们一定要救活她，否则……否则……”姬夜烦躁地看着正在为楚烟络处理伤口的御医，“我不会放过你们！”

　　碧玉轩内人影憧憧，侍女们捧走一盆又一盆带着血污的铜盆，灰尘凝在血中，将水染得异常肮脏，姬夜却只守在楚烟络的身边，甚至没有换下染脏的锦衣，双目赤红。

　　是谁……究竟是谁……

　　昔日稚嫩的少年此时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浑身颤抖，双手不禁握成了双拳。

　　“御医，到底怎么样了？”

　　一秒就像一天那样漫长，姬夜坐立不安，随手扯住一名御医的衣袖，眼中布满了血丝。

　　“回殿下，虽然没有伤及心脏，但失血过多……”声音渐渐低下，御医似是想要摆脱姬夜的拉扯，但无奈少年握得太紧，只是轻扯衣袖竟无法抽回，“若是刺入娘娘体内的利器没有拔出，臣有九成把握，但是现在……”

　　声音突然停止，御医轻轻叹气，他能感觉到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在剧震。

　　“现在……现在有几成？”姬夜又踏上一步，身子还是在颤抖，“一定能治好的对不对？”

　　一根指头缓缓竖起，御医摇了摇头，叹气走开。

　　只有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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