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子的拂尘一挥,尘尾上的冰蚕丝灌注了内力,从原先的柔软变得坚韧无比,根根分明向季成峰扫去。封安站在他身侧,佩剑尚未出鞘,仅用剑鞘已是杀伐之气四溢。
仇唐的奔雷杵、白向晨的铁笔、澹台明月的五毒针,纷纷向季成峰挥去,去势凌厉,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季成峰立时险象环生,他看上去来不及招架,只能迅速环顾四周,然而牢房狭小,根本没有大幅度腾挪的余地,也没有什么可以暂时阻止群攻的阻挡物。
面对四面八方几乎没有死角的攻击,他只好换攻为守,足尖轻点一步步往后退去,直到已经退无可退,身后只剩下逼仄的墙角。
慌不择路之中,他像没头苍蝇一样走投无路地往凌云天抱着赵扶摇站立之处栽去,而青霜子等人的兵器已经逼到了他眼前。
这位堂堂的承天派掌门似乎只剩下束手就擒一条路可走了,凌云天身后也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他抱着赵扶摇挪开些,省得撞上。
千钧一发之间,青霜子的拂尘忽然转向,出人意料地向季成峰身后凌云天的咽喉拂去,而封安的长剑剑啸森寒,一剑封住了凌云天的退路。
几乎就在弹指一瞬间,原本看似要包围季成峰的几个人全部越过他,将凌云天和赵扶摇阻在包围圈中。
凌云天挥袖一扬一卷,将澹台明月的毒针以袖子裹住,然后甩落在地,一手仍旧抱着赵扶摇,微笑,“诸位倒是很有默契。”
“白道之事稍后再议不迟。”封安握剑的手很稳,没有丝毫动摇,这把剑他用了很多年,切金断玉无往不利,刚才这一下劲风扫过,凌云天已经掉了一缕头发。
白向晨的铁笔直直指着凌云天的眼睛,大义凛然地说:“血案的元凶终究是紫焰门,凌门主,你总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转移我们的视线吧。”
青霜子摇头,“凌门主当真好胆色,竟敢孤身入敌营,就凭这一点,你死后,我们也敬你是条汉子。”
仇唐到了这时候反而不再废话,他本身身材魁梧,看上去外家功夫扎实,却难免给人一种不够轻盈灵巧的感觉。
然而他此时拿着沉重的奔雷杵动作却轻盈无比,仿佛手上身上全无重量。
“磨磨唧唧地做什么,他敢来就是自己找死,跟魔教的人讲什么江湖道义,开茶话会么?!”
他口中怒喝,身子已经一跃而上半空,自上而下手中奔雷杵重重向凌云天砸去。
不过片刻间,四面楚歌的人已经从季成峰换成了凌云天,更何况他抱着赵扶摇,更是行动不便。
凌云天却是丝毫不惧,面色甚至并无任何动容,仍旧保持微微的笑意,伸手在腰间一拍一抽,一泓清亮的光芒在他手中慢慢拉长,柔软而充满韧性的软剑乍现,蛇一般缠绞上青霜子的拂尘。
尘尾本是软的,因灌注了青霜子的内力而变得无坚不摧;剑本是宁折不弯的,却因千锤百炼终成绕指柔。
刚与柔的对决,青霜子听到自己的拂尘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而凌云天已经一脚扫过众人下盘,封安与白向晨脚下一个趔趄,剑和铁笔都偏离了几分。
凌云天半口气都不喘,整个人后仰搂着赵扶摇扭转腰身做了个铁板桥,堪堪避过仇唐雷霆万钧的奔雷杵。
居高临下的招式向来气势恢宏迫人,然而破绽也显而易见,空中无处借力,招式一旦使出用老,变招就会变得极为困难,仇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招落空。
这几招说来繁冗,于身处其中之人却只不过眨眼之间,而就是这么眨眼一下,凌云天竟然一一化解了当世五个武林高手的攻击。
这几下速度、判断、反应半点也错不得,一步错就是粉身碎骨,他做来却行云流水毫无滞涩,武功修为可见一斑。
不得不让人感到无比震撼。
“小凌子!”赵扶摇惊叫了一下,刀光剑影把她的思绪从一片旖旎之色中拉出来,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的季成峰忽然露出一个阴测测的表情,趁凌云天应付其余五人的攻击时手掌一亮,从袖中滑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径直往赵扶摇身上插去!
赵扶摇心口一缩,就是这种表情!当时她被囚禁在这个牢狱里的时候,季成峰拿着烧得通红的烙铁逼问她时,脸上就是这种令人胆寒的表情!
“啊——”赵扶摇惊呼出声,发现自己整个人竟然忽然凌空了,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凌云天从怀抱中扔出,尽管仓促,那股柔和强韧的余力还是让她虽然看似跌倒在地,却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然而随之而来的,还是季成峰如影随形的阴冷笑意和凌厉杀招。
今天,他要这一男一女通通死在这里!到时候死无对证,他洗白自己也更容易些,况且这两人诱他入陷阱,让他颜面扫地,他绝对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凌云天眉间微蹙,他武功虽高,这五个人也殊为不弱,缠斗之间再要分心给赵扶摇实属不易。
几招交锋下来,他已经察觉到这几个人里面属澹台明月武功稍低,再加上她的五毒针不适于近攻,因而也离得远些。他旋即一个转身,衣角扬起又落,冲着澹台明月望去,张嘴似乎欲说什么。
澹台明月之前就对他有些动容,此时见状一愣,手上动作顿时停滞了一下。
凌云天趁机用脚尖挑起地上静静躺着的那一把谷承安落下的剑,剑柄朝外向赵扶摇踢过去,“丫头!接着。”
赵扶摇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精神一震,见有东西飞来顺手一抓,就捞了一柄剑在手中。
而季成峰的匕首已经化作一道银芒冲着她眼睛刺来。
“星熠大地!”
清朗的男声从厮杀声中响起来,赵扶摇立刻下意识地挺直腰背,拿剑的姿势立刻改变。
眼前景色仿佛全部潮水般褪去,她不再是圣女他也不再是什么紫焰门的门主,又回到破茅屋前雪光映月的夜晚。
那时他只是个爱装死诈尸的落难大侠,而她是坚信勤能补拙执着练习的挖坑少女。
他坐在屋顶之上,教她练习那三招剑招,只要他出声,她就随之起舞,舞剑,而非舞蹈。
赵扶摇不再害怕,心无旁骛地平平持剑,然后一抖手,剑锋与剑身上的血槽反射着屋外的阳光,尖锐而耀眼。
季成峰眼前那截普普通通的剑尖忽然一晃,挽出数朵剑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成千上百朵剑花在眼前展开,如流星之茫。
星熠大地。
从前她空有形而无其神,因为她只会招式,却没有内力。
但今天的赵扶摇早已今非昔比,虽然她自己尚且不了解,自己这一次牢狱之行,已经让自己蜕变到什么地步。
所以她只是像每一次因为心中向往江湖而在夜半偷偷地练习不知疲倦地挥剑时一样,自然而然地使出招式。
“嘶啦”一声响,季成峰右手上的半片袖子在剑光中被撕裂,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而胳膊上已经露出浅浅一道红痕。
凌云天软剑得心应手,指哪打哪,在封安脖子上划了一个圈,剑尖却如蛇一般向青霜子刺去。眼角余光瞥到安然无恙的赵扶摇,忽然隐隐有些骄傲。
那个有包子万事足的小丫头,今天终于也有了自保的能力,在这个吃人的江湖里,不再是能被人任意宰割的小虾米了。
唔,这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怎么怪怪的?
凌云天一震,白向晨的铁笔已在他侧脸上狠狠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季成峰大怒,赵扶摇明明服食了消元寒露,当时在牢房中他检查过,她分明是一丝内力都不剩的!就连后来神秘消失,他也只以为是紫焰门的什么人把她救了出去,而现在,她怎么能这么游刃有余地与他缠斗?
这不可能!
难道……紫焰门的邪功……真的不怕消元寒露?
他脸色忽怒忽喜,心中欲念疯狂滋生,如果紫焰门的内功心法真的不怕消元寒露,如果他练了,岂非世界上又少了一样能够威胁他的东西?
不行!这样一想,更应该扣下赵扶摇和凌云天!
他眼神一冷,再次向赵扶摇扑去,掌中内力蕴起,这次已然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凌云天低喝,“丫头,长虹贯日!”
赵扶摇一回头,却看到凌云天脸上狰狞的伤口,惊讶得大叫,“喂!你受伤了!”
她心中大骇,顿时觉得跗骨之蛆一般缠着自己的季成峰实在是让人烦躁,她此刻根本无心与他周旋,烦躁之下狠狠一剑毫无章法地扔出去,剑锋去势狂暴,竟然穿过季成峰的肩头犹不罢休,又带着他将人重重钉在了墙上!
季成峰只觉得眼前一花,肩头顿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锐痛,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冰凉的剑身缓缓滑落,他不敢置信地扭头去看,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滴落在地上,绽开淋淋漓漓的血花。
他望着自己的身体,仍旧没有反应过来,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声响,大口大口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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