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穆荑见到了沈择青。他是重伤昏迷,被明远侯属下抬进昌州城的。
穆荑闻声赶到他疗伤的庭院,医者正给他包扎伤口,穆荑心急闯了进去,几个带刀侍卫也拦不住。
医者闻声而起,“夫人您这是……”
穆荑倒显得手足无措了,可的确心急如焚,便轻声问他:“将军如何了?”
医者道:“仍旧昏迷不醒,已这般睡了一天一夜了。”
穆荑走上前看了看,见势紧急,声音微变:“您给他疗伤吧,我在一旁看着,我只想确定他没事!”
医者一手拿着染血的白布,另一手拿着刀具,无奈叹息一声,只得坐下。
穆荑见他行动不便,主动上前帮他。医者道:“夫人,您不该见血。”
“没事,我不怕血,他这伤……?”穆荑撕开沈择青的衣服,见到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好大一片,实在触目惊心。
“伤得严重,所幸未及筋骨,只要给他抹了药,将养数日便能好起来。”医者安慰。
穆荑点点头,可还是不放心,她帮助医者把沈择青上下伤口都清理毕了,发现最深的一处伤在沈择青心口之上,只差一点点便穿入心脏了,届时恐怕就没命了,也不知当日宫变发生了何等惨烈的事,到底是谁刺伤了他?穆荑抚过他缠着白布的伤口,心疼不已。
医者抹药包扎完毕便请退了,穆荑送他出门,再三道谢,而后回到沈择青的院子中,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沈择青面色苍白,身体僵硬,他躺了这么长时间可见这伤口的确很深的,穆荑担心医者只是安慰她,捡了好话说,沈择青这伤若再重些便不好了。
沈择青忽然皱了皱眉,挣扎低唤什么。穆荑赶紧凑近他低问:“阿木,你醒了么?你怎样了?”
可惜他又没了声响,穆荑凑着耳朵听了一阵,只能轻叹,拿出手绢替他擦额间的汗,可沈择青又忽然几位清亮地道:“王爷!”
这一声比较急,比较清亮,穆荑都听清楚了,又凑近他问:“阿木,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晋王……晋王……”沈择青只喃喃低语,神志不清,手指动了动,极力挣扎,可惜身体僵硬并未弄出多大动静。
穆荑皱眉,他这般令她愈加不安,他为何呼喊晋王?
她忽然心头一惊,看看沈择青,又望向门外,而后起身整理沈择青的被褥,把他的手藏到锦被之下,便往外走。
她找到了护送沈择青回来的侍卫,严肃询问:“你们是怎么护送将军回来的,之前都发生了什么,王爷呢?”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最终一人拱手禀报:“王爷已经回了京城,我们只是奉命带回沈将军,并未清楚发生了什么,夫人!”
“王爷回了京城?”穆荑皱眉,极不可置信地问。
侍卫点头:“是的,已回去了五日了。”
穆荑惊得说不出话来,垂眼眸瞥向一处,面容冷得似一块寒冰,她忽然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两个侍卫点头,赶紧拱手躬身后退。
穆荑又转回了沈择青的院子,沈择青还是昏迷不醒,原本被她压回被子底下的右手又伸了出来,紧紧揪住床褥,眉头紧锁,额间渗汗。
穆荑给他擦了擦汗,心焦如焚,忽然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阿木,你一定要醒过来,你和我一样,都不想欠别人的是么?”顿了一下,她又轻轻地问,“阿木,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沈择青的伤一时半伙儿醒不过来,穆荑没法,只能起身外出找明远侯,然而明远侯竟也不昌州城,一问,也往京里去了。穆荑更加担心了,可也没有办法,只得回沈择青的屋院中继续守护他醒来。
穆荑睡着了,入夜之时她到东厢房躺了一会儿,直至后半夜沈择青才悠然转醒,丫鬟传唤之时穆荑赶紧起身,跑回沈择青的屋子。当时沈择青靠坐在床头,正就着丫鬟的汤匙喝药,穆荑进去,吩咐他们:“你们都下去吧,我来给将军侍奉汤药即好!”
她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等他们都下去了,才继续喂沈择青喝药,并问他:“你好些了吗?”
沈择青眼窝又凹了一圈,面容憔悴,目光比往日忧郁,干裂的嘴唇微动,发出叹息般的道歉:“让你担心了,那几日未能及时燃气狼烟。”
“当时如此危急,你怎么还有空闲顾及这般多?我并不怪你,如今你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宫变那日,你受了许多苦吧,都发生了什么?”
“我遭人暗算,后来才识破乃是顾丞相的阴谋,可惜当时已经晚了,我昏迷不醒,未能及时告知晋王和明远侯……”顿了一下,沈择青眼神深邃郁痛道,“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也是醒来了才了解,然而陛下已把我关入天牢,是……晋王救了我!”
穆荑捧着碗的手忽然一颤,无力地把碗搁在杌子上,眼帘微垂,心也似随着搁浅的汤药微漾,最终死寂一片。
沈择青只看见她的眼睫,未瞧见她眼底的光泽,但她忽然面色苍白,也令他十分担心。他握住她的手道:“静女,我知道你担心晋王,我亦担心着他,毕竟晋王是因为才入京的,不知明远侯是否在府中,我欲与他商量要事。”
“明远侯已经出去了,你好好养伤吧!”穆荑压着他的手安抚他。
“如今这般状况,我还能如何安心养伤?”沈择青掀了被子欲起。
穆荑按着他道:“阿木,你伤得十分严重,即便你出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白白惹人担心!为何不再府中好好养伤?至于晋王的事,便交由我处理吧,我亦会想办法联系上明远侯,你好好养伤吧,切莫再让我担心!”
“静女!”
穆荑又重新拿起了汤碗,“夫君偶尔也该听听娘子的话,来,先把这药喝完了!”
她喂了沈择青喝药,又劝他睡下,这才起身出去,派小风和小白联系路子打探京里的状况,唯有明白了京里的状况她才能想办法,即便只是绵薄之力,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不想欠着晋王,她与他的瓜葛本该早已结束了的!
穆荑左等右等,直至翌日午时也不见探子回报,倒是府中迎来了一位想不到的客人
当蓝颜玉一身白衣旗装,蒙着面纱,戴着斗笠骑马而来之时,穆荑正在府门口徘徊,将要进府,听闻马蹄声回头见来者,不由得一愣。
蓝颜玉翻身下马,把缰绳和马鞭扔给一旁的侍卫,身轻如燕快步走上阶梯。穆荑刚问了一声:“蓝小姐……”她便快速回道:“进府说话。”
与其说是回话,倒不如说是命令更贴切些,蓝小姐继承其父之威严,又远胜其父之势,对旁人冷清霸道,穆荑不是很计较这些,安然随她进了府。
蓝小姐直奔后院,一路问穆荑:“钱铭世子在哪儿?”
“阿木受了伤,还在将养着,蓝小姐有何事?”穆荑快两步跟上蓝颜玉,欲拦住她。
蓝颜玉终于停住脚步,侧回身子对穆荑道:“我欲与他商量要事,之后再让他向你转述也无妨!”
她仍是高高在上,而且习惯命令着。穆荑抓住了她的手,语气坚定:“蓝小姐,京里发生了何事,且先告诉我吧!”
蓝颜玉倒没想到穆荑会拦着她,她看了穆荑几眼,察觉出穆荑柔中有刚,心想穆荑认定了的事恐怕也不会轻易推让,只得如实告知:“晋王三日前被软禁于景阳宫,家父欲救出晋王,命我前来与钱铭商量计策。钱铭在哪儿,请夫人尽快带路!”
蓝小姐的话冷漠无情、干脆利落,只想速战速决。穆荑却仍是慢吞吞,语气从容平和道:“我一直不明白,明远侯爷为何一直帮着晋王,蓝家祖上不是与朝廷无瓜葛?”
蓝颜玉淡淡一笑,情绪不明:“身在朝中当真可以撇得干净毫无瓜葛?即便蓝家想要与朝廷无瓜葛,陛下恐怕也是不放过的,更何况,谁说家父当真与朝廷无瓜葛?”
穆荑不解。
蓝颜玉继续道:“有一件事,恐怕说来外人也不信:家父与先帝乃是知己相交,他们两人从未有所牵扯,但一直惺惺相惜。萧揽是陛下心中的储君人选,家父当年一直期盼着借助与先帝关系缓和的东风,建立与三皇子的感情,用以改变蓝家遭遇朝堂猜忌的局面。只可惜……如今这番话再说出来也是无用了吧!”
想不到明远侯与先帝还有这么一番渊源,难怪当初陛下请明远侯出山请不动,晋王出面后,明远侯却买了晋王面子。
穆荑低下头,“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她领前带路,请蓝小姐到沈择青房内。
蓝颜玉也不多废话,进去便把门关上,穆荑甚至未看清楚沈择青的反应。她矗立在门外片刻,最终回了自己的院子。
晋王被软禁了,只希望他没事!可是晋王为何回了京里,他为何要救出沈择青?穆荑不明白,晋王这番举动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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