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洇红了苏成的衣裳，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要把他吞噬了一般。我喊他，他却不回头，像尊永远凝固在那一时刻的雕塑，唯有轻轻的风吹动他有些散乱的头发。我听见了身边的小茶的哭声，于是愧疚地回过头，却发现身边还站着乐平公主，她的面色依旧苍白，嘴角却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还活着吗？”我问她，“可是我听说你已经死了。”

　　“我总算是死了。”公主没有看我，幽幽地说着，伸手指着远处的苏成道：“我来找他。”

　　我大惊失色，慌忙道：“他还活着！”

　　“怎么会。我们把命换给了你。”公主说着便慢慢地转过头来，眼中是如鲜血一般的猩红颜色，看着我，然后惨惨一笑。

　　我惊呼一声猛地坐起身来，心口突突地跳着，一口气哽在胸口噎得阵阵发疼。一只冰凉的手抚上我的额头，手指冰凉的温度终于是把我的神智激的清醒了过来，只是似乎眼前还留着那双眼睛的残影，在着黑暗里看着我。

　　“醒过来了？”小茶把我重新按倒，又给我掖了掖被角收回了手。月光漫进车窗，把小茶幻成了一片不可琢磨的剪影，把她的一切都遮掩了起来，只有那冷清的声音透露出了一丝情绪。

　　“我去给你弄点水。”说罢也不等我的话，便径自翻身下了马车。我怔忡了一下，暗暗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离开蓟县已经几天了，也不知道已经走出了多远。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惊心动魄的那天，而那天的记忆里似乎也只剩下了苏成的血和小茶的哭声。那天我木然地跟着咄必的脚步，每一步都很艰难，却又不得不走，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却挡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像决了堤的洪水般在心中汹涌咆哮的情绪，撞击着我的四肢百骸。

　　就在终于要走上官道的时候，那野兽般的洪水带着腥甜的气味冲破了我的牙关，血落在了咄必的灰色衣衫上，像狂肆的花朵绽放，霎时我的心口便舒服了。就像一把冰刀扎进了心脏，剖出了沤在心头的脓血。

　　接下来便是不断的梦，梦里是苏成，是世民，是建成，是公主，又或者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他们都带着伤，身上都流着血，我便追着他们喊，却没有人愿意看我一眼。我绝望的坐在地上伸出手，我的手中捧着一汪殷红的鲜血，像一颗圆圆的珠子贮在手心。

　　那是漫长、散碎却让我觉得窒息的梦，现在醒来时只记得支离破碎的片段了。我缓缓展开自己的掌心，右手手心上的那枚胎记似乎越发的红了似的。它究竟是何意已经没有人能给我解答。这不知所谓的胎记，就像个刻在我身上的符咒，不断的敲碎我的生活，不断撕扯我的梦。如若没有它便没有这一切，我盯着它，忽然觉得那么恨，想用刀子将这胎记剜了去才痛快。

　　出神间就觉得车颤了颤，我重又攥好拳头把手放回了被子里。咄必上车盘腿坐在了我身边，把水囊递到我的眼前，“小茶说你醒了。”

　　我犹豫了一下才撑着身子坐起来，拿过水囊来喝了几口，清凉入喉，稍稍缓解了一下我胸口的烦躁。“几天了？”我问他，“已经离开蓟县几天了？”

　　“四天了，刚刚过了边境。觉得好些了？”

　　我苦笑一下，自嘲道：“什么好些了呢？身体吗？我倒宁可永远昏睡下去。”

　　“这倒不像你了。”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印象里他似乎不止一次地这么说过。像我？怎么样才是像我？我一直一来不过就是这个样子。想了想，却没有问出来。“你真的要带我去突厥吗？”

　　“你不是已经在突厥了吗？”他笑了一下，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显得似乎很单纯的样子。若不是我之前便认识他，或许还真以为这就是个不谙世事的男孩，会对他完全的放下心来。

　　“苏成现在怎么样了吗？”我问他。

　　“我怎么会知道。”他仍是笑着，摇摇头，“他认了爹，该是不会有事吧。”

　　“还有你不知道的？这么大的事你会不留个眼线在那里？”我睨了他一眼，“那可就不像你了。”

　　他怔了一下，转瞬笑得却越发不拘，“他被靖边侯带走了，侯爷府里的事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默默地点点头，片刻后才道：“你……在蓟县跟了我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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