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李重阳仍是薛记管事，可是到最后，薛婉华也没留他在金楼里，而是打发到是北城的金铺，很巧的，顾思晓也被送到这间金铺里管帐。

　　一下子调来两个，虽说不上是压在掌柜头上的，可是也让那掌柜火上心头。

　　还好几天相处下来发现顾思晓虽然也是薛家小娘子，却并不是那么严苛的人，和总是一身男装，做事犀利的顾婉华相比，算是温和太多。

　　而且李重阳，自从被打发到北城铺子来，接连几天都是见不着人的，有这位管事等于是没有。

　　不知道李重阳为什么接连几天都没来，那掌柜的只当他是面皮薄，自乐得不用多个人来铺子上给他添堵。

　　顾思晓却是心里清楚得很，李重阳之所以没来铺子，才不是因为面子，而是他最近都是和薛婉盈在一起。

　　原本就已经芳心暗许，现在李重阳又接连陪着她游山玩水，薛婉盈大概真是要非君不嫁了。

　　没过几日，清水县才升过掌柜的张管事来济南会帐，见到顾思晓一个劲地讨好卖乖。

　　又说之前黄掌柜为了添上那两千两的空缺，卖了清水县的铺子，又并老宅，想要全家都搬到他之前给那外室买的宅子里，却不想那小星居然背着黄掌柜先把房子贱卖了，一个人跑到外地去了。

　　黄掌柜气得吐血，偏他婆娘还要骂他瞎了狗眼才包了这么个白眼狼。又气又恨，偏旁边有那闲人冷言冷语说那小星跑得也对，要不跑说不定还被恶婆娘打死了呢！

　　一气之下，黄掌柜动手打他娘子，自然是打不过的，一通混乱，硬是被他娘子打得头破血流，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爬起来。现在，一大家子连县里都住不下去都搬到乡下去了。

　　“姓黄的在清水县威风了那么多年，也活该让他倒点霉了！要我说，少东家只让他还两千两都是少的了……”

　　听张掌柜的念叨，顾思晓只是笑，并不接话。

　　薛婉华心知肚明，黄掌柜贪墨的银子里，有一部分是流进了李重阳的腰包，既然没打算把事件闹大，自然不会逼着黄掌柜把这些年贪的钱都吐出来。

　　只不知道，黄掌柜赔的这些钱里头，有没有李重阳吐出来的。

　　升了掌柜，张掌柜欢欢喜喜地回了清水县，除了一再向薛婉华表忠心外，还悄悄和顾思晓说知遇之恩不敢忘。

　　对这个两面讨好表忠心的事，顾思晓只当没听到，随口答应一声就过去了。

　　她又没想在薛家争权夺利，拉拢人脉这种事，还是不做为妙。

　　她想得很好，只要有了本钱，就开一间小小的扇行，哪怕一开始只能糊口，也是好的。却不想薛婉华却似乎是一心想把她留在薛记。

　　“画儿，这件事总归算是你处理的，如今还交由你应该是最妥当的了。”

　　妥当什么啊？！就算是她查帐把黄掌柜查落马了，可是这采买宝石的样，不该由新上任的张掌柜去做吗？怎么好好的就交给她了呢？

　　要说，那张掌柜也会恨她横插一脚吧？

　　“之前让清水县采买宝石，一是因为清水县离港口近，另一个原因却是黄掌柜和那海商交好。如今黄掌柜被辞，张掌柜正愁着如何和那海商套交情。我觉得你代表我们薛家出面，也是对那海大官人的尊重。”

　　不管顾思晓如何推拒，薛婉华就是硬把这担子交到她身上了。

　　无办法，顾思晓只得二往清水。

　　这一次，李重阳却是自告奋勇，要求跟着一起去。

　　顾思晓不愿，薛婉华不答应，可是李重阳居然跑去找了薛文，也不知薛文是怎么想的，竟让李重阳与顾思晓一路同行。

　　虽说是同行，可是一个坐在车里，一个在外头骑马，顾思晓根本就不和李重阳说话。

　　小蝶扒在车窗前往外偷看，也不知在想什么，一脸凝重，顾思晓问了，她才悄声道：“小娘子，李管事他和三娘子两个——很要好……”

　　还以为要说什么事，这个谁不知道呢？

　　“三姐姐也算是心想事成了，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听顾思晓这样说，小蝶倒有些迟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奴婢前个在后花园里看到三小姐从兰阁里走出来……”

　　“兰阁？”在薛家时日也不短了，顾思晓知道兰阁是后花园里一处僻静的园子，据说从前是大娘子住的，只是大娘子出嫁后，那园子就封了起来。

　　薛文曾想让她搬去兰阁，却被老太太一口否决，说兰阁要为大娘子一直留着，绝不会让别人住。

　　虽然时不时地有人去整理，可是那兰阁想来也是不能住人的，薛婉盈好好的跑到那里做什么？总不会，是去想念姐姐吧？

　　想了想，顾思晓突然明白过来，“可是和李重阳一起？”

　　小蝶咽了下口水，没出声，却是点了点头。

　　后花园私会？！这种事她可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想想也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勾当。

　　难怪李重阳突然之间又跳出来争权夺利了，原来已经把薛婉盈的人勾到手了。成了他的人，就逃不掉了，他自然可以放心做他的大事。

　　想着李重阳这事，顾思晓只觉得好笑。

　　虽然是同行，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借这个机会夺利，李重阳是想太多了。

　　已经轻车熟路，到了清水县，顾思晓没按李重阳说的，直接去铺子上，而是仍旧找了上回来的客栈，先安顿下来。

　　等她洗漱好从房里出来，车夫才急着来报，说是李重阳等不及已经先去金铺了。

　　顾思晓也不急着追去，让车天下去后，就坐在房里喝茶看书，小蝶见她这样，也渐渐安下心来，索性坐在桌旁绣起了手帕。

　　李重阳这一去，直到黄昏也没有回来，顾思晓也不急，笑着吩咐小蝶叫吃的，“叫车夫也吃饭，李管事说不定不会回来吃饭了……”

　　小蝶应了声，起身才要往外走，就有人敲门。

　　却是李重阳和张掌柜二人。

　　一进门，张掌柜的就拱手作揖，“小娘子莫怪小的来迟了，都是铺子里事多，小的该一见到李管事，就立刻来见小娘子的。”

　　“顾小娘子是个性子好的，不会怪你。”李重阳笑眯眯地说了句，看顾思晓的眼神里却是隐藏着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顾思晓也不在意，“我刚让小蝶去点菜，既然张掌柜的来了，就由我作东……”

　　“这可使不得，该小的请的，还请小娘子和李管事捧场。”张掌柜的如何肯让顾思晓请客，连说带劝，求着二位赏脸去了酒楼。

　　在雅间里，趁着李重阳出去，张掌柜的立刻就把李重阳卖了，“小的可没应下张掌柜的什么，虽说他也许小的荣华富贵了，可小的只要一想到黄掌柜落的那下场，可是怕了。小娘子，回头您可要和少东家说，小的真的是一心一意做事，半分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没有。”

　　顾思晓笑着点头，安抚他道：“我姐姐最喜欢的就是老实人，要不然也不会让张掌柜的升作这个掌柜了。这清水县的生意也算是老字号了，只要张掌柜的你用心经营，绝不会比黄掌柜在时在，你尽管安心好了。”

　　果然李重阳是借着这个机会来拉拢张掌柜的，也是，清水县的生意在分店里算是上乘的，他想从薛婉华手里夺权，自然是得拉拢住张掌柜。

　　“李大哥可还记得是如何到的薛家？”往客栈走的时候，顾思晓故意问这个，“我是听家里人说过，李大哥那时候还是病着，要不是爹爹请大夫医治，怕是——啊，我说这个，李大哥不大喜欢听？”

　　“怎么会呢？”李重阳笑笑，眼底却没半分笑，“我时时感激伯父，若没有他收养我、栽培我，怕我也不过是个流浪街头的乞儿。”

　　“李大哥还记得父母吗？听祖母说，李大哥父母乃是忠义之人……”

　　“你想说是忠仆吧？”李重阳冷笑了声，“老夫人总喜欢这么同人讲。是，我父母是奴仆，而且，死得惨烈。小娘子，”他眯着眼看着顾思晓，沉声道：“你也是奴婢出身，应该能理解我的——就算父母是仆，可不代表子女也一辈子是别人的奴仆！”

　　看着他因野心而晶亮的眼眸，顾思晓没有再说下去。

　　她要提醒她的，是忠义，而不是奴仆身份。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感念李重阳父母的忠义，觉得她该敬重李重阳，与他和睦相处。可是，她心里又很清楚，对于李重阳而言，什么忠义都是虚的，就连薛文的养育之恩，都是虚的，他想要的，只是薛家的财产。

　　“一个人，可以恶，可以凶，也可以狠，可是若连感恩都不记得，那这个人就废了……”

　　她低声呢喃，本来也并不是说给李重阳听的，可他偏偏就是听到了，听得大笑，“感恩？！这话真不该由你来说。顾画儿，你若是感恩，又怎么会在薛家闹出这么多事来？想从薛婉华手里夺权，你——还不够资格！薛婉华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她夺权？！

　　压下大笑，顾思晓只定定地看着李重阳，“同样的话，转送给你！李管事，你以为没人知道你做的那些花样儿吗？我告诉你，你就算成了薛家的赘婿，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薛婉华，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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