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凤宫
梅雪苔伫立在殿前仰望着明月,景是否美,取决于心情是喜是忧,她此时颇为开心,今晚的月亮特别的美,怎么看怎么美。
她喜欢主宰一切,特别是别人的命运。
她已经知道花一朵大摇大摆的进了行宫,在徐风来踏进寝宫时,便有御林军向她汇报。
不出她意料的,徐风来已在宫外候见。
梅雪苔大步的回到殿中,落坐于案旁,审阅着梅竹子正在拟批的奏折,示意侍女宣徐风来进殿。
徐风来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他浑身掩饰不住的痛苦,绝望正在慢慢的吞噬着他。
花一朵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一声不吭的站在他身后,眼圈已红了。
梅雪苔缓缓的抬起眼帘,若无其事的瞧着他,笑道:“我原以为你们是明日清晨抵京。”
梅竹子的呼吸已经乱了,她努力的强作专心致志的继续拟批奏折。
徐风来朝前移了几步,扑腾一声跪下,失声道:“请母后告诉儿臣,关于任晶莹的事,母后并不知情!”
花一朵的泪瞬间涌出,她紧咬着唇,满眸痛楚的盯着徐风来。
梅雪苔茫然的看着他,缓缓的站起身,慢慢的走向他,奇怪的问:“任晶莹怎么了?”
徐风来难过的仰视着她,双手已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浑身冰凉,如是置身地狱。
梅雪苔蹲下身,轻捧着他的脸,慈母般的瞧着他,温暖的问:“你怎么了?”
徐风来用力的抓住她的胳膊,他在抖,他的声音也抖,声线中极力也抑制不住的哀怨,他说的很轻:“母后根本就不打算让儿臣与任晶莹在一起,是吗?”
梅雪苔点头,用力的点头,她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叹道:“是的,我不打算,我一点也不愿意,可我没办法,我只能让你们在一起。”
徐风来松开了她的胳膊,笑了,大声的笑了,笑得嘶心裂肺,他颤声的道:“母后一直欺骗儿臣,谎说的应也苦吧?!”
梅雪苔呆视着他,微微的皱着眉头,不解的问:“明日就是你和任晶莹的大婚,我何来的欺骗?”
徐风来悲痛的道:“儿臣一直不愿怀疑母后,不愿怀疑母后用的是一石二鸟之计,借两国联姻,其一将任晶莹从儿臣的身边带走,其二让儿臣正大光明的迎娶大孟国的公主。”
梅雪苔应该生气,应该大声的呵斥他的胡言乱语,她没有,只有理亏的人才会动怒,她只是苦涩的笑了笑,叹道:“事实证明,你已经没有必要怀疑我了,因为任晶莹已经回来,入住在行宫,难道你还没有见过她吗?”
徐风来脸上的青筋清楚可见,他的心已冷透,一字字的问:“任晶莹还能回来吗?”
梅雪苔这才表现出震惊,她霍然起身,命道:“来人,立刻宣大孟国的喜乐公主进祥凤宫!”
侍女应是,连忙去传令了。
徐风来的眼角已湿,苦涩的道:“母后的确早就知道入住在行宫中的,正是喜乐公主。”
梅雪苔问道:“难道你不是也知道,喜乐公主就是任晶莹?”
徐风来沉声道:“儿臣非常愿意相信母后,曾经真的以为任晶莹被授为喜乐公主。”
梅雪苔再一次蹲下身,露出了困惑的神情,道:“我怎会骗你,我收到了孟泽安的亲笔书信,道是将任晶莹授为喜乐公主,你若不信,我将书信拿于你看?”
徐风来如她所意料中的摇了摇头,大声道:“行宫中的喜乐公主根本就不是任晶莹!”
梅雪苔非常真诚的表现出了她的惊讶,她惊道:“任晶莹呢?”
徐风来泪眼瞧着她的惊讶,哑声的问:“儿臣正是想问母后,儿臣的任晶莹呢?”
梅雪苔猛得起身,昂然而立,正色的道:“站起来!”
徐风来不得不站起身,他的灵魂和气息都已单薄的像是一片叶子,秋天的叶子,在绝望中挣扎,在残忍里徘徊。
花一朵欲扶他,她还是将伸出的手猛得缩回来,塞进嘴里,已免放声痛哭。
徐风来站了起来,双脚稳稳的站着,他从来没有这么颓废过,当一个人在即将握住巨大的幸福时,再将他瞬间打入深不底的冰渊,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法轻松的面对。
梅雪苔肃目的道:“把你想说的,都全部说出来,站着说出来!”
徐风来眸中的痛苦更甚,他一直不愿怀疑她,一直不愿与她对立,可今日,他无法回避这种局面,他铿锵有力的道:“与大孟国联姻是事实,母后为了达到各种目的,不惜假借美意安抚儿臣和任晶莹,将儿臣和她分开,当任晶莹到了大孟国后,便对任晶莹痛下杀手;在此期间,母后三番二次的派人向儿臣谎报任晶莹一切安好,只为了让儿臣放心;婚期一到,大孟国的喜乐公主嫁到大徐国,儿臣在全天下人的见证下,与喜乐公主结成夫妻;当儿臣像现在这样发现一切全是骗局时,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晚了……,母后,是吗?”
梅雪苔始终是平静的听着他说话,直到听完后,她的表情仍旧平静,她并没有回答,而是饶有兴趣的等待着,像是还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徐风来知道她不管面对何事均能沉得住气,逐正色的问:“母后就是知道儿臣终生无法铁石心肠的背弃母后,是吗?”
梅雪苔的嘴角勉强的带着一丝笑意,酸楚的道:“我只知道我一直害怕你背弃我。”
徐风来的嗓子发紧,艰难的说:“儿臣不会,儿臣不会背弃母后。”
梅雪苔欣慰的凝视着他,凝视着他的眼眸中透出的真诚与如何也化不开的痛苦。
徐风来声音很轻的道:“儿臣即不怨母后,也不怪母后。”
梅雪苔听到了,听到了他很轻的话语却是如一块大石一样砸在她的心上,心像是碎了。
徐风来努力的牵动嘴角,声音更轻的道:“儿臣将用余下的全部时间向任晶莹恕罪,是儿臣对不起她,是儿臣害死了她,儿臣要活着承受失去她的所有苦难。”
梅雪苔轻问:“你说完了吗?”
徐风来点头道:“夜深了,儿臣该告辞了,母后早些休息,保重身体。”
梅雪苔正色的道:“你还不能告辞。”
徐风来只得继续站在原地。
梅雪苔严肃的道:“你误会了我,应该向我诚恳的道歉。”
徐风来麻木的站着,他的心已很沉很疼很重。
梅雪苔走向一对紫檀交椅坐下,命道:“过来坐。”
徐风来轻缓的迈着步伐,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跌入苦海的人岂非都这般萎靡?
梅雪苔见他已坐下,问:“孟泽安曾答应我将任晶莹授为喜乐公主,是吗?”
徐风来坦言道:“儿臣不知。”
梅雪苔接受他的答案,又问:“大徐国的平王将与大孟国的喜乐公主,在明日喜结连理,是吗?”
徐风来不语,明日应该是他与任晶莹的大婚之日。
梅雪苔并不需要他回答,又问:“从大孟国而来的喜乐公主,并不是任晶莹,是吗?”
徐风来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道:“是。”
梅雪苔叹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像你一样不负责任的胡乱猜测。”
徐风来阖着双目,他已不愿再多言。
梅雪苔正色的道:“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可以问心无愧的告诉你我没有加害任晶莹。”
将任晶莹送去大孟国怎么算是加害呢,分明是磨练。
徐风来猛得睁开了双目,直接就碰到了她的眼神,那种坦诚的无一丝波澜的眼神。
梅雪苔不由得笑了,笑得很无奈,叹了口气,道:“孟泽安真是厉害,用这种偷梁换柱的招数将我置于不仁不义,他是想看着你和我绝裂呢,还是另有所图?”
徐风来一时有些迷惑,当他在行宫中确定了喜乐公主并非任晶莹时,他恍然大悟,第一反应就是受到了梅雪苔的欺骗,猜测着梅雪苔是故意用连环计达到她的目的,先是拆开他和任晶莹,而后让他迎娶喜乐公主。
至于徐风来说的梅雪苔对任晶莹痛下杀手,只是他的一种试探,他表明态度,无疑是希望梅雪苔将任晶莹还出来,因为他相信任晶莹还活着,活在梅雪苔的控制之下。
梅雪苔故意不再说下去,说太多了反而不好,她将目光看向花一朵,温和的问:“花一朵,你为什么哭?”
花一朵连忙擦干了泪,吸了下鼻子,她刚想哼一声,忽地想到徐风来说过不准她对他母后无礼,于是,花一朵抱拳行礼,答道:“回皇后娘娘,花一朵高兴哭。”
梅雪苔笑了笑,问:“你是高兴的哭?”
花一朵道:“回皇后娘娘,花一朵哭,并不是高兴的哭,是因为花一朵高兴哭。”
女人做任何事,千万个理由都不及她高兴。
她高兴哭就哭,高兴笑就笑,高兴咋滴就咋滴。
梅雪苔颌首,指了指墙上高悬着的一把剑,道:“花一朵,去把它取下来。”
花一朵不高兴取,但她还是得纵身跃起,将剑取下,当剑握在她手中时,她只觉浑身一振,此剑是玄铁陨金铸造,重数几十斤,锋锐绝超伦,紫气赫然,剑身上雕刻着的朱雀翩飞惟妙惟肖,浩然天下精致优雅。一时,她不舍得放下了。
梅雪苔微笑道:“这把剑赠给你了。”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问:“皇后娘娘干什么赠这把剑给花一朵?”
梅雪苔道:“因为我高兴。”
花一朵咧着嘴笑了,赶紧道:“花一朵恭敬不如从命。”
梅雪苔用余光扫了一下徐风来,徐风来似乎还在等待着她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却是偏不,她在等人,等喜乐公主。
花一朵把剑紧紧的握在手里,她并不是贪这把普天之最的宝剑,而是在乎这把朱雀翩飞的宝剑与徐风来的宝剑白虎威啸是一对。她曾趁着徐风来不注意时,偷偷的瞧过那把剑,除却是剑身上的花纹,这两把剑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喜乐公主来了,她一袭华丽的盛装,显得俏美的容貌尤为的高贵,她朝着梅雪苔行最为尊崇的大礼,跪道:“大孟国的喜乐公主参见皇后娘娘。”
梅雪苔上前,微笑道:“喜乐公主,请起。”
徐风来已将神情恢复的沉静如初,悲痛和失落被隐藏得很好。
喜乐公主朝着徐风来欠身行礼,温柔的道:“参见平王。”
徐风来起身,微微弯腰还礼。
待喜乐公主入座后,梅雪苔和蔼的微笑道:“如此唐突的将喜乐公主请来,是颇为急切的想向喜乐公主打听一个人。”
喜乐公主坐姿端庄,神态和语气都显得很有教养,道:“皇后娘娘请讲。”
梅雪苔用一种很自然的语气问道:“不知喜乐公主在大孟国可听说过一位名为任晶莹的女子?”
喜乐公主的神色稍稍的一变,道:“回皇后娘娘,听说过。”
徐风来虽是没有用眼睛直视喜乐公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余光与听觉上了。
梅雪苔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问:“不知喜乐公主可见过她?”
喜乐公主道:“回皇后娘娘,见过。”
梅雪苔道:“哦?不知她可还好?”
喜乐公主心中虽是不情愿提及那个祸害,表面上却是和颜悦色的道:“回皇后娘娘,她很好。”
梅雪苔道:“很好?”
喜乐公主保持着她的公主风范,用一种平和的语气道:“回皇后娘娘,她深得皇兄的宠爱。”
徐风来一怔。
梅雪苔也表现出了惊讶,问:“她深得大孟国皇上的宠爱?”
喜乐公主道:“回皇后娘娘,是的。”
梅雪苔吸了口气,叹道:“任晶莹实则是平王的女人啊。”
喜乐公主由于太过吃惊,竟是脱口而出道:“她腹中的孩子是平王的?”
徐风来又是一怔。
梅雪苔自然也要惊讶,问:“她去大孟国时,腹中已有平王的孩子了?”
喜乐公主见事已至此,也不好收回,只好坦言道:“回皇后娘娘,她是进入皇宫后没几天得知有喜的,众所周知她腹中的孩子不是皇兄的,皇兄对她却是……。”
徐风来始终认真的在听着,就像是认真的感受着万箭穿身而过。
喜乐公主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徐风来,暗忖着将实情说出,让徐风来忘掉那个祸害,死心蹋地的娶她,就直言的道:“皇兄对她的盛宠在后宫中人人皆知,皇兄与她同住在永乾宫,日夜相伴,形影不离。”
徐风来紧抿着唇,闭着双眸,紫檀交椅在晃,他的身体因极力控制着剧烈的痛苦,而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花一朵见徐风来的悲痛欲绝,她的鼻子又酸了,在偷偷的抹泪。
梅雪苔心中大喜,却是面露悲伤,叹道:“天意总弄人。”
喜乐公主心道:这样也好,那个祸害远在大孟国,算是与平王彻底的隔绝了,她能放心的和这个优秀的平王结成连理,倒真是天大的美事不及这种天降奇福于她。
梅雪苔道:“明日即将大婚,我就不便再打扰喜乐公主了。”
喜乐公主欠身告辞。
待喜乐公主离开后,梅雪苔立在徐风来的身旁,道:“男人一旦动了感情,就会做出许多让人意想不出的事,堂堂的一国之君竟也不顾身份的乱了分寸。”
很显然,梅雪苔已经脱清干系了。
徐风来无法不明白这件事,只要稍微动一动脑子就能想明白,之所以会有这种局面,应该是孟泽安爱上了任晶莹,便贸然不顾约定的将任晶莹强留在大孟国,另找一位公主代嫁。
梅雪苔正色的道:“在这种时候,你是不应该沉默的。”
徐风来当然不会沉默,更不会屈服,他跪下,叩首,为刚才的言话道歉,郑重地道:“对不起。”
梅雪苔不语,她在等着他继续说。
徐风来道:“儿臣不能迎娶喜乐公主,望母后体谅。”
梅雪苔道:“我体谅。”
徐风来道:“儿臣要去大孟国,去找任晶莹。”
他对喜乐公主的话半信半疑,他要亲眼去看看。
梅雪苔不假思索的道:“我同意。”
徐风来感激的叩首道:“儿臣叩谢母后。”
梅雪苔双手扶起他,眼神里充满着温暖和懂得,道:“你放心的去吧,大婚之事我会处理好。”
徐风来重重的颌首,道:“儿臣想立刻前往大孟国。”
梅雪苔不容他拒绝的道:“今晚好好的休息,养足精神,调整好心态,天亮后出发。”
徐风来道:“是。”
梅雪苔微笑着目送徐风来离开,待徐风来和花一朵走出了视线后,她的笑立即收起。
一切都在梅雪苔的计划之内,她当然知道喜乐公主不可能是任晶莹,所以才命令程天晴让送亲队伍提亲一天抵达京城,就是为了在大婚举办之前,让徐风来发现他的任晶莹没有回来。
梅竹子问道:“姑姑当真准许徐风来前往大孟国?”
梅雪苔淡淡地道:“当一个男人下定决心想要做一件事时,身为他的母亲和妻子,就应该放手让他去做。”
梅竹子道:“万一徐风来到大孟国后,知道了真相,姑姑岂不落个理亏?”
梅雪苔自信的笑道:“我并不担心。”
梅竹子稍有顾虑的道:“徐风来此行危险重重。”
梅雪苔冷静的道:“徐风来此行的确是危险重重,徜若他在孟泽安面前不慎重,因一时鲁莽招致杀身之祸,他就不再是大徐国的平王,他就不配当我梅雪苔的儿子,他就该死。”
一个男人若是逞一时之勇,连自己的性命也无法保全,他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梅雪苔命道:“请程天晴大将军立即进宫。”
侍女应是,便去传令了。
一个时辰后,程天晴来了,恭敬的行礼道:“臣参见皇后娘娘。”
梅雪苔冷静的命道:“程天晴,你速率五百御林军进行宫,将大孟国的使臣全部杀光,并封锁消息。”
程天晴应道:“是,臣遵命。”
他又谨慎的问道:“喜乐公主呢?”
梅雪苔反问:“依你的意思是?”
程天晴道:“臣听皇后娘娘的。”
梅雪苔淡淡地道:“她再活下去必定痛苦,就让她死得痛快一些吧。”
程天晴应是,便立即去执行任务了。
圆月依旧照大地,鲜血将夜色染得如画。
已过子时。
梅雪苔道:“立即传令下去,平王的大婚暂缓。”
一名侍女上前应是。
梅雪苔又道:“天亮后,四处散播消息,让百官和百姓们都知道,道是听说平王大婚暂缓的原因是:大孟国的皇上太过荒唐昏庸,竟污辱和嘲讽大徐国,前来联姻的并不是公主,而是一名相貌十分丑陋的男人。”
又一名侍女上前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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