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俯在他的耳旁低语了几句,他转过身对贝夏忆说道:“额娘病了,我去看看她。”
贝夏忆默默地颌首。
两人急匆匆地赶往春阁。
偌大的德清阁只剩下她一个人。最近德王府忙着操持婚事,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是这一切仿佛与她毫无关系似的。
她站在德清阁的走廊上,抬头望见的是乌蒙蒙的天空。她想到自己的女儿诗余,究竟女儿如今身在何方呢。
“侧福晋!侧福晋!”遥遥的,低一声高一声地叫喊声传了过来。
她走到那拱门底下,看到沐卉脸上蒙着面纱跑过来。
“不好了,侧福晋,有人投井了。”沐卉露在面纱上的那双眼睛显得可怖阴森。
“谁投井了?”她半带惊讶地问道。
“红艳投井了!”沐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侧福晋,你去看看她,她的样子好可怕!”
“红艳?”她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明显的疑惑之色。春容已经明确说过放了她们三人,那么红艳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去投井呢?还是春容根本就不打算放过她。
她正胡思乱想着,沐卉已经按捺不住地硬是拉着她往后院的那口井的方向走去。她们两人走到后院子里,后院里一丝人影也没有。走到井旁边,她往里张望,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哪里有人投井了?”她对身后的沐卉说道,可是当她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沐卉不见了。
沐卉一向神神叨叨的,贝夏忆也就没有把沐卉的话放在心上。直到成亲的那一天,她已经梳妆完毕,打扮得焕然一新地等着有人将她带到堂房向春容敬媳妇茶。
仪式有条不紊地举行着,虽然贝夏忆在德王府不受宠,但是到底是奕儒娶侧福晋,总不至于弄得太寒伧。
何嬷嬷与几个面生的嬷嬷一同进来,将喜帕罩在她的头上,搀扶着她走出去。她的眼前顿时乌黑一片,步履跟着她们前进。
“侧福晋,侧福晋!”她隐隐绰绰地感到有人在叫她,便停下步伐。
“侧福晋,路上耽搁不得,这拜堂的时辰可不能错过了。”何嬷嬷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边响起。
她屏息静气地倾听了一会儿,果然那个声音没再响起。也许是这几天太累了,以致于出现了幻听。
她再次抬起脚步的时候,那个声音愈来愈清楚地钻进耳朵里。
“侧福晋!侧福晋!”
那是沐卉的声音。
她一下子摘掉了头上的喜帕。
“侧福晋,你不能自己把喜帕摘掉的呀。”何嬷嬷的瞳孔里布满了阴霾。
“侧福晋,你怎么了?”音音的小脸上也浮现出惊恐之色。
“你们听,有人在叫我。”她竖起耳朵聆听那声音。可是那声音却没有再响了。
“哪有人叫你啊,依奴婢看来,是侧福晋近日太累所致吧。”何嬷嬷不以为然地说道。
音音替她将喜帕重新覆上,她试着走动了几步,沐卉的声音果然没有再响过。她在众人的搀扶之下踏入到堂房,虽然双眼被喜帕所蒙蔽着,什么也看不清,却仍然能够感受到这屋子里的喧嚣。她想着自己作为荣莹梦的时候,那时懵懂青涩,怯弱而又羞涩地迈进这堂房。她的步子向前移动着,末了被人轻轻地拉住便顿下脚步。
“一拜天地!”
嘹亮的声音响起。
她机械地一一照做了,从那喜帕的底下瞟见了奕儒的脚,簇新的靴子,黑色的鞋面白色的底子,纤尘不染的。
“有人投井了!”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震荡着在场所有的人,而这一次她却将这声音听得很清晰了。
“福晋!福晋!有人投井了!”
那声音愈来愈近,她将喜帕撩上,居然看到桂嬷嬷连滚带爬地进来,双膝一软跪在春容的面前,脸色已经吓得煞白。
“胡说!”春容的目光变得如猎鹰这般犀利无比。“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贝勒爷的大喜之日,你却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福晋,红艳她投井了!不信的话,你去看看!那尸体泡在水中已经好几天了。”桂嬷嬷从战栗的嘴唇里哆嗦地叫出这句话。
她觉得一阵凉气掠过了后脊梁骨。沐卉呢。她在人群中逡巡着,突然间见到了沐卉的身影。她看到沐卉那露在面纱上面的眼睛,微微地闪着白光,有说不出的诡异。
“沐卉!”她高声地喊起来,可是一晃眼的功夫,沐卉却不见了。
人群一轰而上,纷纷往门口拥去。
贝夏忆也跟着那人流往那后院跑去,后院里已经是人头攒动。春容一脸愠怒地走上前,人流自动地分出一条路让她走过。
贝夏忆见到红艳的尸体就躺在这灰色的白石地上,面目全非,全身浮肿,呈现出一种像死猪肉那种微红泛紫的颜色来。
原来沐卉那天对她说的话是真的。她半信半疑地跟着沐卉来到这里,见这里与往常一样无异,以为是沐卉的疯病又发作了,所以没有在意。
那么沐卉一定知道红艳为什么投井?可是她人呢?
贝夏忆仰起脸,见到奕儒面色凝重地走过来。
“看来红艳是自己投井而亡的,念在她这些年以来对德王府兢兢业业,所以把红艳的尸体好好安葬吧。”春容望了这红艳的尸体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人们面面相觑,尔后又纷纷地散开了,仿佛红艳的死跟死了蝼蚁差不多,无足挂齿。可是贝夏忆却不相信红艳会自杀,她看到红艳的眼睛,鼻腔,以及嘴角都有血渍凝固的痕迹。她拔下头上的银钗,发现钗子的末梢立即变黑了。
“额娘!”贝夏忆失声惊呼起来。
刚走在她前面的春容,即刻回过头来,语气极为冷淡,仿佛是别人的声音:“你想说什么!你别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你觉得自己像个新娘子吗?”
贝夏忆低头看看自己,头上原本盖着那块喜帕也不翼而飞了。而方才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新娘髻也略微蓬松了,衣服也歪歪斜斜的皱成一团。
春容说完这番话之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便带着人走了。
除了剩下的几个人收拾红艳的尸体之外,只有她跟奕儒留在原地。
奕儒舐了舐微微干涩的嘴唇对她说:“我们回去吧。”
“你真的相信红艳是自己投井的吗?”她俯视着他的脸继续说道,“红艳一向胆小怕事,你认为这样的人会去自杀吗?”
“你想说什么!”奕儒的声音很低,说得很含糊。“今天是我跟你的大喜之日,一定要纠缠在这种事上吗?”
这时音音已经找到了她的红喜帕,来到她面前说道:“侧福晋,大喜之日不盖喜帕不吉利的。”
她临走前望了一眼被裹在草席里的红艳,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离开了。
贝夏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新房子里的。她一个人坐在那喜床上很久很久,忍不住掀开喜帕看着桌前那对龙凤喜烛,烛光摇曳,这大喜的日子里,她丝毫不觉得愉悦。一闭上眼就想起往事。想起她跟诗余从怨阁坠楼的情景。
喜烛流着泪,一点一点地矮下去。她听到有人敲门,敲得很轻,而且显得很迟疑。她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来,看到沐卉站在那里,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她,她急忙把沐卉迎进来。
“你是怎么知道红艳投井的?”她直截了当地问沐卉。
沐卉眨了眨眼睛,翻着眼珠子没有说话,并且盯着她喜服上纽扣眼里系着的如意玉佩。她将玉佩取下来递给沐卉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亲眼看到红艳投井的?”
沐卉爱不释手地拿着那块玉佩,翻来覆去地查看,双眼流露出贪婪的光芒,嘴里嘟囔着:“好看……好看……红艳她投井了……我听到水噗嗵一声,好大声的。”
“她投井的时候,你没有看到是别人把她推下去的吗?”她紧叮不舍地问道。
沐卉将那块玉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五官皱在一起笑了,眼角露出几条鱼尾纹:“那天红艳穿了一件好漂亮的衣服,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井边,我还问她呢,可是她没有理我。”
贝夏忆想到红艳去世的时候身上的确穿了一件红绡做的衣服。
“难道红艳真的会自己投井的吗?可是她的口鼻又为什么会流血呢?贝夏忆不禁喃喃自语起来。
“沐卉吃了好大一碗红樱桃。”沐卉笑嘻嘻地说道,“她的房间里藏了好大一碗呢。”
“你怎么知道的?”疑惑与愕然凝固在她的脸上。
“我偷偷地进她的房间看过,好大的一碗,可是我刚想吃的时候,有人进来了,于是我就没吃到。”沐卉含屈地微微鼓着嘴说道。
“沐卉吃了那碗红樱桃,那碗樱桃里会不会跟奕儒吃下的那颗一样,掺有砒霜呢。”她自言自语起来,她站着的地方正对着紫檀木梳妆台,椭圆形的铜镜中倒映出一身新娘装扮的她。然而她却发现沐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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