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轮辘子在刚下过雨变得泥泞不堪的马路上碾过,车子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晃晃悠悠了好半天,终于在一个泛旧简陋的屋舍前停下来,但是乌黑,上面浮着一层薄薄尘灰的门即使在大白天里也紧紧地闭着。
夏忆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那道门前敲了半晌的门,也不见有人出来应答。于是她走到对面,叩了叩门,走出来一个约莫四十来岁样子的妇人,发髻蓬松,睡眼惺忪。
她问起那个妇人关于尤海梓两夫妻的下落。
“尤海梓啊,他前几天就已经死了啊,都已经出殡了。”妇人的声音又尖又亮,听得人怪不舒服的。
她脑海里霎时变为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张瑾同呢?尤海梓的妻子也不在家吗?”
提到张瑾同的名字,那妇人片刻之间便换了副轻蔑的嘴脸:“张瑾同在尤海梓没死之前早就搭上一个相好的了,一为尤海梓办完了丧事,早就跟那男人跑了。”
“跑了?”刹那间震惊蹿遍了全身。她的脚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张瑾同的风流韵事简直是街知巷尾啊。”那妇人看起来也是个十分喜好搬弄事非的人。她朝夏忆的跟前凑了一凑,特意压低了嗓音说道,“张瑾同在尤海梓患病之后早就有了一个相好的,那男人我还见过。”
她心内大异,忙回头吩咐音音将继萱抱到车上去等她。
那妇人说得越发地起劲:“那男人长得比尤海梓好看多了,高高大大的,深更半夜地有时趁尤海梓不在家的时候就过来。我见过好几次,但是每一次都是三更来,五更回。”
“那尤海梓知道这件事吗?”她的脸上失去了红润的颜色,略有点为难地说道。原本是想给尤家两夫妻留下一大笔钱,足以使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是照眼前的这种情形来看,尤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男人有时也偷偷地塞点银子给张瑾同,张瑾同偶尔会拿钱出来给尤海梓治病。”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又朝四周逡巡了一下,随即伏在夏忆的耳畔说道,“张瑾同白天经常不在家,留下病重的尤海梓,她跟我们说是去娘家,实际上领着孩子去了娘家,再将孩子托付给娘家的人看管,自己去了那男人的家里,从男人家里出来的时候又回娘家把孩子领回去。她以为她做的这些人我们这些左邻右舍会不知道么。”
她原不是十分愿意打听张瑾同的私事,可是却想知道张瑾同的下落,于是又问道:“那么张瑾同从尤海梓死的那晚就离家出走了吗?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给他办好丧事就走了。那男人替她里里外外地张罗,有客人来的时候就自己出去避一下。那张瑾同啊,我看尤海梓死的时候,她脸上的粉搽得有多厚啊,那颧骨上的胭脂红得不像话,简直是像出嫁一样。”那妇人说着说着,不由得弯下嘴角,表现出不屑的神情。“一点也看不出她伤心的痕迹。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据说她把继萱那丫头卖进王府里做了丫鬟了。该不会是……”那妇人用突然想起点什么的眼神,大呼小叫起来。
她慌乱之中急红了脸,飞身上了马车,嘱咐他们离开此地。
马车又在路上颠簸起来了。她看到坐在车里的继萱竟然掯着泪花,低垂着脸。她坐到继萱的身边,问道:“怎么哭了?”
“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了?”继萱委屈地扁了扁小嘴,泪水夺眶而出,滴在了洁白的脸颊上。
“怎么会呢?”她回答得十分空泛,舐了舐嘴唇之后说道,“爹娘疼你还来不及呢。”
“可是她说我爹已经死了,娘跟别的男人跑了。”继萱新的泪珠在眼中滚动着,泣不成声地说道。
原来继萱都听到了。她用手缓缓地理着继萱脸上几缕给泪水沾湿了的发丝说道:“继萱,等以后我再带你来找娘好不好?你听我说,你爹虽然不在世了,可是你娘她是绝对不可能会把你忘记的。她不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只是她因为你爹死了,所以要出门散散心。在娘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乖乖地听话,等你娘回来接你。”
“爹死了……”继萱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脸上的泪痕未干,停留在眼角里还嵌着两颗很大的泪珠。“爹的身体一向都不好。可是娘为什么不带爹去看大夫呢。”
“继萱,娘怎么会不带你爹去看大夫呢。只是你爹的病越来越重,不过你爹他没有离开你,眼下他只不过是变成一个你看不见的人罢了。其中你闭上眼睛,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你爹在你身边呢。”她胡诌了一番说辞,想不到继萱竟然相信了。她一双饱含着泪水的眼睛也合了起来,泪水从她的鼻尖滑落了下来。夏忆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我看到爹了……”继萱紧紧地闭着双眼,被泪水糊住了嗓子的她叫起来,“爹他摸我的头呢。”
夏忆不无心疼地看着她沾满泪水的脸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到了德王府,夏忆见到夏浚走出来迎接她。
“侧福晋,一大清早就出门了?”夏浚的眼睛间或一轮。他到德王府干活差不多已经一个礼拜的时候,没有出过任何的纵漏,但是她还是暗中让音音帮忙盯着她大哥。
她点了点头,让音音先送继萱回房。
“侧福晋,有没有用过那药啊。”夏浚捺着嗓子,低低地说道。
她的眼睛盯着一个方向,虽然没有正眼看他,目光已经变得冰冷了:“怎么?我用不用那药,还得事先跟你讲明是么?”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浚摆了摆手,正了正脸色说道。
她原不想去理会他,但是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子来对他说道:“近来娘怎么样?”
他搔了搔头皮,眼神显得摇移不定:“我也许久没有回去过了。”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她的眼神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因为那家里兄弟姐妹太多,房子又太小,住得不舒服,所以我就另租了一间房。”夏浚悻悻地说道,不时地抬起头窥视附近。
她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化了好几次,但是转念一想,大哥不在家里住也好,起码娘跟妹妹弟弟们不用胆战心惊地生活。
“对了,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去查一下。”她寒若冰霜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他咧开嘴角笑了一笑,凑上前来。
她正想开口让他去调查张瑾同的时候,却看到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一个丫头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睁眼一睄,竟然是小丰。
“大福晋,亭格格回来了!”小丰一路喊着跑了进去。
从门内又走过来几个丫鬟老嬷嬷,争先恐后地将坐在马车里的溪亭搀扶了下来。
夏忆见到她的装扮,顿生疑影。溪亭全身素白,长衣长裙,头上还戴了一顶斗笠,斗笠上装饰着好几层白色纱巾,密密匝匝地垂了下来,将溪亭的整张脸都覆盖了起来,使人看不清楚。
夏忆的心湖像被人投了一枚小石子,轻轻地起了些许的涟漪。
溪亭没有发现她,而是径自地从她的身边走过。然而贝夏忆却是在她的面前站住了脚步,未曾开口微笑已经缀在了唇角上说道:“原来是溪亭回来了,怎么不让人事先通报一声呢。王府里的人都还不知道亭格格回来呢,也好让人预备起来啊。”
溪亭把下颚微微抬起一点,夏忆甚至可以感觉到透过那好几层的纱巾后面那射发出来的犀利的眼神。
“原来是大嫂啊。”她故意将大嫂这两个字咬得特别地重,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我一时没有看到。像我这种人何必要大张旗鼓的呢,我一向不如别人矜贵的。”笑声从纱巾的底下透了出来,她拍了拍双手,陆续有人从马车上搬下一箱一箱的东西来。
那是她从婆家带回来的礼。
“溪亭!溪亭!”春容一叠连声地迈着小脚走了出来。溪亭撇下她,走向自己的额娘。
“额娘。”她哀哀地叫了一声,纱巾上略有点湿润的痕迹了。
“你……”春容伸出手去握住她的两只手。
溪亭连忙说道:“额娘,我给你们带来了许多好东西。”
春容的双眼发出熠亮的闪光,在溪亭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说道:“你这傻孩子,回娘家来要带什么礼物呢。”
“额娘,我们进房去吧。”说毕,溪亭拉着春容的手走进了前厅。
夏忆觉得溪亭这样做,虽然风风光光地回来,但是却令人好生奇怪。为了进一步地观察溪亭,她决定也跟着走进了前厅。
在前厅里,溪亭正指示着下人将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多是名贵的布料或者是价值不菲的滋补药材。可是在屋子里,溪亭仍不肯将那顶斗笠取下来。
春容几次试图想提起她的这顶斗笠,都被溪亭巧妙地化解过去了。
夏忆想到溪亭用来去除面部瘢痕的药膏,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在心中冲激回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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