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微光,化作烈火,猛的朝着眉儿袭去。红衣女子见状,忙将玉儿抱住怀中,她依旧记得,若初姐姐是怎样活生生的被焚死于那烈火中的。如今想起来,她心中依旧还有几分后怕,再而这几日看了那些个死尸,日日噩梦,想来,玉儿亦是要日日噩梦的。
烈火蔓延之时,一道青光,将眉儿困住。连带着那绯红的剑亦困于其中,下一瞬便消失了个干净,那些个尸身亦化作尘土。红衫女子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诚然是从前见过这般的境况,却也还是惊到了。
帝王亦是眸中惊色,原就快支撑不住的,眼见阿娇无事,便晕厥了过去。愣了半刻,丝丝血腥将阿娇唤了回来,朝着外面惊呼道:“来人啊,传御医!传御医!”
方才殿中的宫人睡了去,茫茫醒来,却听见皇后的惊呼,慌忙的往殿中去。床榻之上,帝王唇色发白。
红衫女子眉间担忧的望着床榻上的男子,方才御医来瞧了瞧,只说帝王这能不能醒来实在是玄乎得很。椒房殿中,御医跪了一地,皆惶恐不已。
红衫娇颜,眸中怒色,低眸看着一行太医沉沉道:“若是你们治不好陛下,本宫就让你们为陛下陪葬!”
皆言伴君如伴虎,这皇后亦是这般,方才还在同帝王吵闹,恶狠狠的说是要了帝王的命,此刻却在这里胁一行御医,说是治不好帝王便要了他们的命。
闻帝王重伤,卫子夫同太后,以及那平阳公主皆赶往了椒房殿中。王太后亦是怒色扬言,说是帝王若是醒不来,便要了这些个御医的性命。
满脸褶子的老御医,心中抑郁之极,原以为方可平安度过一生,过两日便要告老还乡的,哪晓得在这节骨眼上偏偏就遇上了帝王出事。心中哀哀不已,看来,他这老命是不保了。也不晓得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这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怎的这倒霉的事儿偏就让他遇上了。
方才瞧了瞧帝王的伤口,那般深的伤,只怕是活不成了,他是束手无策。
皇后说要他的命,太后亦说要他的命,就连那小公主玉儿也说要他的命。红衫女子眸间沉沉,也许,有一个人可以救他,那便是韩嫣。
她不愿欠他什么,若他当真没了命,那她便是欠了他的,因而,定然是要救他的。
韩嫣,他是可以救阿彻的。眉间微冷,看了看榻上的男子道:“母后,也许有一个人可以救他。”
王太后此刻真真是恨透了阿娇的,若非因她,刘彻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危在旦夕,而她呢,却还是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
此刻,王太后真真是不能明白,阿娇这般的女子,刘彻怎的就会这般鬼迷心窍了,为了这么个毒妇,竟连性命也可不要。
若刘彻当真是有个万一,王太后怕是要了阿娇的性命的,更是想要趁着刘彻昏迷之际,找了托辞将阿娇除去。但,方才那红衫女子说是,有一个人可以救刘彻。
诚然她并不信任阿娇,但此刻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唯有将她所言之人请了来,若是救得过来固然是好,若是救不过来,她陈娇亦是活不成的。
阿娇口中的人,自然也就是韩嫣,明明晓得韩嫣入宫,便是进龙潭虎穴,随时可能丢了性命的,可她却还是要将他请了来。
好不容易逃了出去,那般的重伤,楚服同韩嫣自是会去找他们那云游四海的师父清风的。也许,从韩嫣同阿娇初遇之时,一切便已注定了,他说,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只要她同他说了,他便会为她做。
长安碧雪楼,他原是让紫卿与她带了话的。她心中自然知晓,她只需同他说一声,他便会为他倾尽一切,可纵使是如此,阿娇,她却也没有办法爱上他。做的再多,终究也只是感动罢了。就如韩嫣始终只当楚服是他的师妹一般,妹妹终究只能是妹妹。
离开之时,阿楚原以为,她终于可以永远永远的同她师兄在一起了,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一袭素衣会出先在碧雪楼外。
每每出宫之时,阿娇总一袭素衣,这样的素衣没有皇后的耀眼,她却希望永远是如此的。若她不过是平民女子,没有遇见刘彻,没有遇见那一切的一切,亦不会有如今的痛苦,如今的割舍不下,如今的勾心斗角。
眉目如画,有几丝犹豫,终究还是踏进了那碧雪楼。她不愿欠阿彻什么,却要欠韩嫣,他若是死了,这天下要如何是好。
大约,她并不愿承认,她是那样在乎他的,只得用这般的托辞去救他。碧雪楼,素衣男子眸中失落,淡淡看着她道:“你希望我救他。”
低眸沉默半刻,她知她实在是没有理由要求他去救刘彻。自己心爱的女子央求着自己去救她的夫君,没有比这更痛心的事,她是傲气的女子,从来不曾开口去求过谁。就连在她的夫君面前,依旧未曾低过头。
今日竟开口求他,浅浅素衣,微微抬眸,看着他点了点头。心中一痛,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心的,他原只想一直守护着她,这许就是他执意留在长安的缘故罢,但如今,他却没有法子就那般默默的守护。
在她眼中,他是温文如玉的翩翩公子,此刻他却要同她交换条件,眸中沉沉,这是他头一回这般严肃,言语间肃色道:“我可以救他,但,你要随我离开!永远离开!”
蓝衣女子从那内阁出来,手中的尊爵嘭的落地,眸间泪水流连,仓惶躲在暗处。她费尽心思将他救出来,原以为从此他的身边只有她,可阿娇一出现,他便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素衣女子微微一愣,眼前的男子,是韩嫣么?是那个温文如玉的翩翩公子么?诚然他在旁人眼中是嚣张得很,不拘礼数,可在她面前,他却是终究是那个温文如玉的韩嫣。
眸中有些不可置信道:“我,是他的妻子!你要阿楚怎么办!”
他为她倾尽一生修为,她全然不知晓,同他说,她是那个人妻子,而他还有阿楚。他以为他是可以一直沉默的,可他终究还是做不到,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如今却没有法子再去隐忍。她用央求的眼神望着他,求他救她的夫君之时,他心中是那么痛,她可以为那个人做到这般,为那个百般伤害她的人做到这般。
“那我凭什么要救他,我会这般,皆是因他,他亲口与你承认了,不是么?他不顾年幼情意,想要了我的命!我凭什么要救他!”素衣男子,眸子间却不似往日那般平和,灼灼目光,看着眼前的女子。
阿娇从未想过,有一日韩嫣会如此,同他一起走,何尝不是好的去处。可好去处是好去处,她并不爱他,多的亦是感动罢了,况且,楚服痴心付诸多年,她凭什么就这般抢了阿楚的一切。
她明白那样的痛,付诸一切,却换不来一点真心,很痛,真的很痛。可是,她亦晓得,刘彻的命,就在韩嫣手中,她相信,韩嫣,他是可以救阿彻的。
素色衣袖下,纤纤玉手紧捏着,紧咬着唇,是啊!她又凭什么要他救阿彻。
“我答应你,只要他无事了,我便随你离去,永远离去。”也许,在这一刻,她只想他救阿彻,却不曾想到,不过是一句话,却赔上了三个人的性命。
暗处那一袭蓝衣眸中怨恨,只要她陈娇还活着,她师兄的目光便永远不会转向自己,永远都在那陈娇身上。
榻上的帝王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素衣男子微微瞧了瞧,抬眸看着红衫女子淡淡道:“这原也是妖物所伤,待我向师父取了药丸来,服上几日便是。”
原阿娇心中亦清楚得很,这一生,她倒也见过不少药物,韩嫣的本事她亦是见过的。刘彻乃是受妖物所伤,那些个御医自是没有法子的。
韩嫣纵使没了灵力,却也还是有法子救刘彻的,对人没有法子,对妖物却是有法子,对妖物所伤,自也是有法子的。
红衫女子眸中尽是担忧,声音清冷道:“陛下何时能醒来。”
素衣男子抬眸看着女子,眉间淡淡道:“不出三日,你可莫要你答应过的事,待他醒来之时,你便随我离去。”
她从不轻易许下诺言,若是答应的事,自是会做到的。离开,许是最好的,她只是会随他离开,却也没说过她会爱他,离开了,不过就是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是好去处,从此同那帝王再无牵连。
一袭红衫,眉宇间决绝,冷冷道:“那今日便可离去,若他醒了,怕是要离去,亦是没有办法离去的。”
红衫倾城,眸间冰冷,走进那漪兰殿。紫衫女子微微一愣,屈膝道:“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低眸瞥着紫衫女子,淡淡道:“起了罢。”微微从红袖中拿出白玉瓶子,将其交到紫衫女子手中道:“这里面的丹药,你只需每日给陛下服下两粒,三日之后,他便会醒来。”
紫衫女子眸中一惊,大约明白了什么,竟有几许伤感道:“姐姐,你要离开!”卫子夫心中比谁都清楚,阿娇若是离开,没有人会比刘彻更痛。
红唇艳艳,含笑的看着卫子夫道:“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么?你不是一直想要这皇后之位么?以后,我再不会同你抢些什么了!”
神色间有几分尴尬,这却是她一直想要的,但就这般让阿娇说了出来,却是尴尬的。
低眸沉默半刻,忽将红衣女子抱住,言语间竟有些伤郁之意道:“姐姐,保重。”这是她作为烟儿,而非卫子夫同她姐姐说的话。
原也是好姐妹,奈何却爱上了同一名男子,这男子却还是帝王,如此,便注定了她们之间必然反目。
如今,阿娇既要离去,二人之间好似并没有什么仇恨。红衫女子轻拍了拍紫衣女子,随即将灼灼凤簪交给卫子夫,淡淡道:“这凤簪是当年我同他成亲之时,他送给我的,如今亦无用了,你将这凤簪交给他,告诉他,我陈娇再不欠他什么,让他莫要找我。烟儿,保重”
言罢,便转身离去,若不趁着此时离去,她想,她是没有办法离开的。
尽管她并不想承认,可她却必须承认,她心中是有他的。若非如此,她亦不会为了救他,而去央求韩嫣相救。她陈娇何时求过人,她一直是那样傲气的女子。
离开之时,她心中有那么一丝痛,许是从前痛得太多了,就是真的很痛,很痛,她亦只感觉得到一点点痛。
椒房殿中,将古琴交予女童,轻抚着女童那一头青丝道:“玉儿,你要记得,这琴,它叫碧月笙歌,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女童有些疑惑不解,她并不晓得,阿娇这是要离开了。回眸看着紫卿,含笑道:“以后,玉儿就交给你照顾了,本宫晓得,你是会将她照顾得很好的。”
说出此话之时,她却又在心中一笑,玉儿从来都是紫卿在照顾的,她亦无须多交代。
走出汉宫之时,她头一回觉得,那里不是牢笼,心中竟有几分不舍,究竟还在留恋些什么?他的心中从来不曾有过她,一切不过是欺骗罢了,何故要不舍。
跃上马车,这是她最后一回着一身红衫了罢,以后,她便再不是他的皇后。她想,她今生再不会爱上任何人了。如此离开,大约她的母亲,她的父亲是要伤心的,什么也未曾同他们说一声,就这般离开了,她竟这般不负责!呵!
三日之后,榻上的男子猛的睁开双眼,惊呼道:“阿娇。”
榻前的紫衫女子眸中一喜,泪眼朦胧道:“陛下,您终于醒了!你昏厥了三日,妾身好怕,好怕您再醒不过来。”
帝王眸中几许失落,大约是因醒来没有见到阿娇的缘故,若是换作以往,阿娇定然会一直守在他身旁,这般,待他醒来,第一个瞧见的就是她。
四下望了望,沉沉道:“皇后,来过么?”隐隐约约间,他总觉发生了些什么。
紫衫女子沉默半刻,才抬眸道:“姐姐,她走了,她说,让你莫要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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