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青丝,红衣女子神情呆滞的望着夜空中高挂的明月,亦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的素素只一脸无奈的看着窗前的阿娇,如今的她,是越发的糊涂了,近日,连时辰也辨不清了。已是深夜,她却非要说是傍晚,还说是要在窗前看日落。
因而,素素只得让楚服和紫卿先回去歇着,自己在此看着。若是没有个人看着,只怕阿娇是要闹出些什么事来的。于素素而言,同阿娇却也是有些感情的,自阿娇嫁给刘彻为太子妃之时,她便一直跟着她,直至今日,椒房殿中疯癫的皇后。
已是深夜,帝王却还是匆匆而来,素素正欲行礼,刘彻看了看阿娇,示意素素先去歇着。素素心中甚有些不放心的,安知,阿娇的病本就是源于刘彻,几日不曾见刘彻,她倒也平静了许多,虽辨不清时辰,却也没闹腾。
墨衫男子眼眸中几许悲伤,望着窗前的女子。微微向前靠了几步,女子回眸,看着他道:“荣哥哥!你看,明明是大白日的,怎的还有月亮。”
眸中一阵失落,在她的回忆里,他给的全是伤痛罢。若不然,她怎会认不出他来,却要将他错认成他那逝去的大哥,那个唤作刘荣的白衣少年。
实,这也不能怪阿娇,刘彻同刘荣,本就生的有几分相似。阿娇如今神智不清,认错亦是难免的。可刘彻心中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阿娇是认得他的。
抬手,拥着阿娇的双肩,双目紧盯着她道:“阿娇,你看清楚,我是阿彻,不是荣哥哥。”
红衣女子眸子疑惑,盯着刘彻半刻之后,笑道:“荣哥哥,你又骗我!阿彻明明比我矮,你怎会是阿彻呢!你就是荣哥哥!”
刘彻面露忧色,她是越发的糊涂了,好似只记得往日的事情,却不记得如今的事情了。
红衣女子一脸天真的看着刘彻,笑嘻嘻道:“荣哥哥!你不高兴么!阿娇同你说一件高兴的事,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兴的事?刘彻亦是有几分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道:“说来听听。”
女子面含娇羞道:“荣哥哥,阿彻说,他要造一座金屋子送给我!”说罢,又低眸傻笑。
看着女子的笑脸,刘彻心中一阵抽痛,金屋之言,不过是他母亲教他用来讨她母亲欢心的罢了,她却当了真,仅仅是如此,她便满足了。
瞧见刘彻蹙着眉,阿娇疑惑道:“荣哥哥,你怎么了?”
闻言,刘彻抬头笑道:“没事,没事。”
红衣女子望了望窗外,又回眸看着刘彻笑道:“荣哥哥,母亲说,我以后长大了就要同阿彻成亲的,成亲,就是永远在一起的意思。荣哥哥,你可还记得,你答应阿娇的事。”
心中虽痛,脸上却是笑着道:“呃?什么事?”
女子见状,嘟着嘴道:“荣哥哥记性真差,你明明答应阿娇,待阿娇成亲之时就将若初姐姐给的锦囊送给阿娇的。”
说罢,却又笑看着刘彻道:“荣哥哥,若初姐姐是谁啊!你总是说起她,可我从来都没见过她。”
刘彻心中亦是疑惑,当年刘荣原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却一直未曾娶亲,难不成就是为了那个叫若初的女子。
红衣女子见刘彻不说话,拉着刘彻的袖子撒娇道:“荣哥哥,那个锦囊就给我嘛!阿娇还是头一回见到那样好看的锦囊!你说过,阿娇永远是你妹妹。以后荣哥哥同若初姐姐成亲之时,阿娇,呃,阿娇将那上林苑的桃花全都送给你!你说好不好!”
墨衣男子低眸看着女子,心中一笑,原来,她自小就那样喜欢桃花,在她看来,那桃花也就是最宝贝的了,竟也舍得送人。
“荣哥哥,你怎的不说话啊!每次都只有阿娇一个人说话,真真是无趣!”见状,女子有几许不满道。
低眸看着女子,眼中尽是柔情道:“娇娇,你看,夜深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
红衣倾城,回眸一脸不情愿道:“不要,我要在这里等阿彻,阿彻他说过,不管什么时辰他都会回来的!我要在这里等他,夜里太暗,他会看不到的,我要在这里等他。”
一滴泪水滑落,刘彻伸手欲触女子的脸庞,女子却一躲,一脸警惕的盯着刘彻道:“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我告诉你,我是太子妃,你若是敢欺负我!阿彻,阿彻就会将你的府邸烧个干净的!还会,还会诛你九族,对!诛你九族!”
“阿娇别怕,过来,朕是阿彻呀!”如今这般模样,她却还能记得他曾经与她说过的话,记得她是他的妻子,话语间,试图靠近女子。
女子却一脸怀疑的看着他道:“你才不阿彻,阿彻哪有你这样高!你明明比我还高!”
大约阿娇的记忆还停留在数年前,在她的记忆中,刘彻还是当年那个年幼的刘彻。
眸中温柔,微微朝女子靠近道:“阿娇,朕就是阿彻啊!如今已是多年后,朕自然比你要高了。来,过来,别怕。”
夜风微微,女子微微一颤,帝王趁机将女子揽入怀中道:“冷了么?阿彻抱着,便不冷了。”
红衣女子眼眸中几许疑惑,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道:“你真的是阿彻么?”
帝王眸间含笑看着女子道:“你看清楚,我是阿彻。”
阿娇上下看了刘彻良久道:“我也觉得你是阿彻,可是阿彻没有这么高的,你明明是荣哥哥!”
如此绕来绕去,她倒又绕回来了,刘彻低眸道:“呃,是我是荣哥哥,你看,天色暗了,早些回去歇着好么?”
“你不是荣哥哥!你方才还说你是阿彻的!你,你到底是谁!”话语间,女子一脸警惕的后退了两步。
转而忽大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
如此一吼,那些个侍卫自然是速速赶来,却只见帝后二人,一脸迷茫。刘彻看了看阿娇,一脸无奈道:“没事,你们先退下罢。”
于是,一行侍卫又速速退了去,心中皆明了,大约是皇后将皇帝当作了刺客,如今这皇后是越发的糊涂了。
步步向女子逼近,女子抬眸惊恐道:“你,你这个坏人,你想做什么?”
帝王一把将女子抱住,便朝着寝殿中去,红衣女子被帝王打横抱着,只不停的挣扎着,哭闹着。刘彻看了看怀中的女子,一脸的无奈,若是不如此,怕是她要在那窗前站上一夜的。原身子就虚弱,再如此,只怕是日日病榻之上了。
大约是听到了声响,素素不知何时已到了寝殿,看了看帝王,眉宇间淡淡道:“陛下,奴婢来罢。”
素日里,这些个事情,也都是由素素来做的。刘彻看了看缩在角落的阿娇,点点头道:“皇后就劳你费心了。”
素素低眸道:“这原就是奴婢本该做的。”
看了看阿娇,刘彻亦只得离去,她怎的就那么怕他,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么?夜色中,软轿上的帝王神色郁郁,皓月高挂。宫心丢了谁明月,月下相约白首,如今,究竟是谁忘了谁,谁忘了曾经的山盟海誓。
平阳府邸,男子站在院落中,低眸看着一旁的素衣女子道:“秋水,公主日后还望你来照顾,你可要好好的照顾着她,莫让她住再出些什么事了。”
秋水眉间郁郁道:“您真的决定这样做,若是您当真有个万一,公主怕也是活不下去的,您若是就这般离去了,您要公主一个人要如何过下去。”
“如今这事,迟早是要查了出来的,皇上定会极力追查此事,此事,自要有一个人来担当。本侯乃是娉儿的夫君,自是要保护她的。”曹寿这一生只爱过一个女子,那便是平阳公主刘娉。
初见之时,他并不晓得那捉弄他的少女便是同他订亲的公主,碧湖边,她浇了他一脸水,笑的十分灿烂。
大约,她亦不知他便是同她订亲的平阳侯长子,二人就这般结识。她说,他便听着,她笑,他便跟着傻笑。纵使,他们从来不晓得对方姓氏名谁。
直到那一日,她面带娇羞的看着他道:“我喜欢你!”他愣了半响,她抬眸道:“你喜欢我么?”
他只低着头,却不说话,见状,女子有些撒娇道:“你喜欢我么?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嘛!”
他木纳的点点头,女子面露喜色道:“那我嫁给你好不好?”迟疑了半刻,他终还是点头应了。
曹寿并不知眼前的女子便是同他订亲的平阳公主,他从来不曾违抗过圣命,如今怕是要违抗了。以往,他想,娶公主便娶罢,可如今不同了,他有了心上人,自不能再娶公主了。
同一日里,二人在金銮殿相遇,皆是来退婚的。相望一眼,眸中惊讶不已。她先开口道:“你是,你是平阳侯长子?”
他亦是诧异的看着她道:“你,是公主。”
瞧着他傻乎乎的模样,她噗哧一笑道:“我们二人真是傻,都不晓得对方是谁,便这样大胆!我叫刘娉!”
他眉间微笑道:“曹寿。”
也许,这便是缘分,他们一早便注定的缘分。如此,自然是不再提退婚之事。女子笑看着男子道:“既你到了我府上,我自是要尽地主之宜,走吧,本公主带你看看这宫中美景。”
曹寿话不多,只傻笑着跟在刘娉身后,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夫君,我做了些糕点,你来尝尝。”突然传来的声音,将曹寿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看着眼前的的女子,洞房花烛之时,她同他说:“夫君,往后,我们便是两个人。”
心中一阵苦楚,娉儿,往后,就只剩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的。
宣室殿中,帝王眉间怒色道:“什么!竟有人刺杀皇后!”
素衣女子面色惨白被两名侍卫拖着进殿,面色惊恐,只埋头不言。
帝王冷色道:“朕记得你,你便是那日合欢殿中伺候江美人的宫女。”
秋水跪地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是受人指使的,若是奴婢不这般,那人便要了奴婢的命,奴婢害怕,所以,所以……”
“所以,合欢殿的江美人不是自尽,而是你杀的。”刘彻此话并非质疑,却是确定。
沉沉道:“是谁派你来的!竟这样恶毒!将皇后害成这般模样。”
秋水脸色发白,颤颤道:“奴婢不敢说,他,他会杀了我的!”
闻言,帝王怒色拍案道:“不说!朕现在就杀了你!”
如此,秋水才结结巴巴道:“是,是,是平平,平阳侯曹寿!”
刘彻眉间微惊,转瞬之间,又恢复了一脸肃色。
曹寿同馆陶的过节,原也是汉宫中公开的秘密,虽不言明,确实个个心知肚明的。不管是换作是谁,怕都是恨之入骨罢。
报仇最后的方式从不是杀了仇人,而是让对方看着自己的亲人痛苦,那样的心痛,远比杀了对方要来得痛快。
怒色道:“来人啊!传平阳侯曹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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