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锦绣被褥,江云锦眼中闪过一丝妒恨,转眼又换上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悠悠走到殿中,鹅黄的身影,好似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一般。
昨日本是江云锦册封之日,刘彻却不知为何匆匆的便离去了。今日一早,便闻昨夜皇后大幸,受宠于宣室殿。
从来没有哪个妃嫔是可以在那宣室殿过夜的,太皇太后听闻之后自然是大悦。上林苑,昨夜就是在此处,他将她救了起来,抱回宣室殿。
鹅黄的锦缎,素白的凤纹,色泽十分活泼,却也带了皇后的华贵。身后跟着几名宫女,最前面的青衣女子一脸谨慎的躬身道:“皇后娘娘,是否前去长乐宫。”
娥眉微蹙,眸间轻瞥,悠悠道:“你这奴婢,倒是比本宫还要着急。”阿娇不喜欢紫卿,大约是因她是那太皇太后的人罢。
紫卿知晓皇后并非愚笨之人,并非好糊弄的,可说是十分聪慧的女子。自皇后赠那卫夫人桃花枝时,她便晓得。
望了望眼前锦缎华衫的女子,若是阿娇当真想将紫卿除去,她自然是不会活到今日的。紫卿自然是知晓的,皇后未曾为难于她,大约是因她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近日里她去那长乐宫去得勤。以皇后的聪慧,自是察觉到了,却也不过是拐弯抹角的婉言,并未撕破了脸。
想来,就是将紫卿送走了,太皇太后亦是会派了他人来的,那般,却还得再去了解另外一个人。在阿娇看来,紫卿亦是一心想攀富贵之人,望眼天下,又有谁不想攀龙附凤呢。纵然仅是为了生存,却也得如此的。
想来,这大约就是往日,她不曾为难紫卿的缘故罢。
鹅黄的衣衫,翩翩蝶舞,江云锦与一旁的宫女闹着便到了上林苑中。回眸瞧见阿娇,忙行礼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眼眸瞧着一身锦缎凤纹的阿娇,同是鹅黄的衣衫。只是江云锦身着的不过是普通的缎子,而阿娇身着的是皇后独有的锦缎凤纹。
温婉一笑,轻扶起江云锦道:“妹妹不必多礼!初入宫,你还习惯么?这宫中不比外面,规矩是颇多的,以后可莫要这般疯闹了。今日让本宫瞧见了却还好,若是让那有心之人瞧了去,却也是会招来祸端的。”
阿娇并不喜欢江云锦,没有哪个妻子是会喜欢自己夫君的妾室的,就如她母亲不喜欢她父亲的妾室一般。江良人,虽是恭敬唤阿娇皇后娘娘,可她的眼中却是不服气的,尤其是昨夜之后,她更是妒恨阿娇的。
这些,阿娇怎会不知晓,从初见江云锦,她便是看在眼中的。江云锦从来不是安分的女子,就如那方沁一般,自以为有几分姿色,是不甘于屈居妾的,纵使是皇帝的妾。
说起方沁,也就是那堂邑侯陈午的妾室,亦是卫子夫的母亲。阿娇年幼之时是很不喜欢她父亲的,更是不喜欢方沁,她觉是这二人让她母亲伤心的。虽她惧怕于她母亲,可她母亲是在意的,不似她父亲,从来不曾关心过她。
随着年纪的增长,阿娇却发觉她母亲竟是那般不知廉耻的女子,却也可怜她母亲,以为那便是她的良人,可不曾想过,他连看也不愿看她一眼。
那是阿娇嫁给刘彻的第三载光景,阿娇回那馆陶公主府,一进门便瞧见那馆陶与一名面貌清秀的男子卿卿我我。平日里那陈午虽是不怎的喜爱阿娇,曾将那方沁娶进门,可若不是她母亲太强势,陈午自也不会如此的。
阿娇还是头一回见她母亲如此,真真是温柔似水的,就好似那十六七岁的姑娘一般。阿娇可是从未见她母亲对她父亲如此温柔过,竟还喂其膳食。
那男子无意间发觉了阿娇,瞧见阿娇正沉着脸看着他,眼中尽是寒意。阿娇轻蔑的看着那男子,这便是她母亲想安插在阿彻身边的人么?
这男子往日也是见过阿娇的,立刻跪道:“草民参见皇后娘娘。”
馆陶正专注着,见状亦是立刻跪道:“馆陶参见皇后娘娘。”
这做了皇后就是麻烦,繁文缛节颇多,就连自己的母亲也得向自己叩跪。阿娇心中虽是不悦,却还是将馆陶扶起来道:“母亲多礼了。”
馆陶虽是十分风流,在自己夫君眼皮子底下养男宠,可让女儿撞见了,多少也是觉丢了颜面的,自是尴尬得很。面无表情瞥着那跪地的男子道:“你先下去罢。”
那男子瞧见阿娇眼中的寒意,想若是自己不快些离去,哪日这皇后急了,要了他的命也是极有可能的。这馆陶没了他这男宠,却也还能有别人的。他不过是求人荣华富贵罢了,何必赔上性命。
躲在暗处瞧了瞧那阿娇,那男子自觉若是能让这皇后对他倾倒,做这皇后的男宠,好似比做一个老女人的男宠要舒坦的多。
不过,多也是想想罢了,阿娇不是馆陶,爱上一个人便只为那人。包括丢了自己的性命,只要那人心中是有自己的。
若是让刘彻知晓那男子心中在想些什么,大约是要将他五马分尸的,兴许五马分尸都不解恨。若是让韩嫣知晓了,许是要将这男子送去哪个喜养男宠的糟老头府上做苦力,然后吩咐其多多关照,好生疼爱。
瞧了瞧那畏畏缩缩退去的男子,阿娇冷看着馆陶道:“父亲呢!”瞧见母亲如此明目张胆,阿娇那皇后的架子是全然摆了出来,平日里阿娇是十分畏惧那馆陶的,今日却毫无惧色。
想来约莫是与那刘彻待久了的缘故,亦或许是因那韩嫣,自小与这二人一同长大,自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
馆陶头一回瞧见阿娇如此,对着自己的母亲还摆起了皇后的架子。声音亦是凉凉道:“已有好几日不见他了,也不知和哪个野女人鬼混去了。”馆陶话语间满是埋怨,甚至还有些怨恨。
阿娇是十分痛心的,她不明白,为何她的母亲要如此。明明就她那母亲整日与那些个年轻男子鬼混,甚至是带到这公主府中来,还总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她父亲。
阿娇正欲开口,只见陈午跌跌撞撞的从那外面进来,没走几步,便生生的倒在了地上。阿娇急忙遣那些个宫人去将陈午扶起,阿娇朝着那陈午走了去,看她父亲这模样,还有这一身的酒味,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
此刻那堂邑侯陈午醉得是不醒人事,馆陶走上前去便是狠狠的一脚道:“又喝成这般!我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阿娇看了看那陈午道:“母亲,父亲为何会醉成这般,若是再让本宫瞧见方才那男子,本宫不保证他还能活命。”
在那暗处躲着的男子,身子微微一颤,真真是未曾想到这阿娇如此厉害,竟能说出如此的话来。这男子向来是多嘴之人,蹑手蹑脚的便朝着那公主府的后门去了,大约是要将阿娇今日所言夸大其辞,且四处散布的。
馆陶方才还一脸埋怨,觉自己受了委屈的馆陶,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阿娇。愣了半响才怒道:“你这不孝女!当了几天皇后倒是教训起母亲来了,若不是我,你这死丫头能当皇后,你那夫君能登上这帝位。”
不管馆陶如何不知羞耻,如何无耻,却终究是阿娇的母亲。虽她知晓,她从来都是那馆陶玩弄政权的棋子,可却未曾说过什么。
但如今,她这母亲是越发的胡作非为了,竟还想让她那些个见不得光的男宠代替韩嫣。方才那男子,她是瞧见了的,一瞧便是无用之人,除了用些小手段哄得她母亲开心,那男子还会作甚。若是对那男子委以重任,那还真真是要毁了大汉。
阿娇如今更是明白父亲的感受了,她的母亲从来都不知自己错,从来都觉别人是错的,好似她嫁给刘彻做她母亲的棋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阿娇眼眸间充满了寒意道:“母亲,你就本宫这么一个女儿,除了依靠本宫,将来你依靠谁,除了本宫你也是不能将她人送去给皇上的罢。”
馆陶气的浑身颤了颤,她觉这不是阿娇,阿娇向来都是对她言听计从的,自打昨日起,便开始与她作对了。
冷眼看了馆陶一眼,阿娇便转身朝着那寝房内去,又让那些个宫人煮了些醒酒汤。
陈午约莫两个时辰后才醒来,瞧见阿娇是有几分诧异的。往日里,阿娇是很少与陈午说话的,陈午亦是不去理会阿娇这女儿,大约是因那馆陶的缘故罢。
见陈午醒了,阿娇淡淡道:“浣娉,本宫要的醒酒汤呢。”
阿娇瞧着陈午那一脸吃惊的表情,淡淡道:“父亲,你醒了,怎的喝了这么多酒!”
这是阿娇头一回如此关心陈午罢,虽自小他便不怎的理会这女儿,可终是血脉相连的。就如阿娇与馆陶闹了矛盾,心中却比那馆陶更难受是一样的。
见陈午不说话,阿娇淡淡道:“母亲如今有些太过分了,想来日后她也知晓收敛,父亲你就莫要整日如此了,酒醉易伤身。”
约莫是因女儿头一回如此关心自己,陈午心中是颇为感动的,坐起身来,看着阿娇道:“阿娇,你不恨父亲。”
说来阿娇从未唤过陈午一声爹爹,从来都是中规中矩的唤他作父亲,陈午也很少理会阿娇,自小便很少关心阿娇。
阿娇淡淡那一笑道:“父亲这是说得哪般的话,恨谁,恨只恨生在皇家罢了。如今,皇上待女儿倒也好,女儿也没什么可恨的,他好便好。”
陈午神色间有些愧疚,他从来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做皇后的,自古帝王多薄情,年少之时真真正正的爱,却会因那皇室争斗,权力之夺而逐渐被磨灭。
阿娇见陈午没事了,一时也没什么说的,便淡淡道:“父亲,女儿先回宫了,您多保重身体。”
说罢,便转身离去。浣娉急忙紧跟其后,看着那一抹鹅黄的背影,陈午心中亦是为阿娇的担心,他担心阿娇这一腔真情终会付诸东流。
那时,阿娇觉父亲的担心是多余的,她以为刘彻是不会爱上旁人的。
只发觉母亲的错,却不知她母亲心中的苦,也是在许久之后才知晓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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