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前些时日与馆陶闹得不悦,可馆陶终究是阿娇的母亲。再去那馆陶公主府之时,阿娇瞧见馆陶独自站在池塘边,眼角竟有些泪水。
阿娇并未开口说话,她从来不曾见过她母亲这般的。“皇后娘娘,其实公主心中也苦,只是她从来不曾与谁说过,如今这般,不过是为了引得那人的注意。”说话的是馆陶的奶妈,老嬷嬷姓宁,有些年纪了,声音颇为沧桑。
回眸疑惑的看着宁嬷嬷道:“宁嬷嬷,可否一一道来?”
担忧的望了望池边人的背影,宁嬷嬷带着阿娇出了小苑,声音苍苍道:“公主自打一出身,便是众星捧月,她是那么的傲气,当年她亦是爱过那陈午的,莫说是当年了,许如今依旧是爱着的,只是她自己早已将那份爱化为恨了罢。”
当年,薄太后寿宴之时,馆陶便是在那日初识陈午的。
匆匆躲进长乐宫外的竹林,虽是薄太后的寿宴,却也是在为馆陶挑选夫君。朱色锦缎,袖口的梅花绣得是栩栩如生。这一身衣衫是窦皇后前些时日专门为馆陶准备的,她才瞧不上那些王宫贵族呢!她刘嫖要嫁便要嫁自己爱的人,嫁最好的男子。
谁能晓得她躲在这竹林中,竹林外,一群宫人皆着急的四处找寻馆陶的身影。调皮一笑,蹑手蹑脚的往后退着,退进那竹林深处。
忽觉脚边有什么,低头一瞧,一条竹青蛇正在她脚步,吓得一退,生生的便往后仰去,竹青蛇受惊,一口下去。一袭紫衣,速将那竹青蛇驱走,顺势接住一脸哭丧的女子。
馆陶似感觉到了什么,睁开双眼,一袭紫衣,眉间温和,这是名温文尔雅的男子。馆陶脸一红,猛的推开男子,一个巴掌便扇了过去。
男子觉十分无辜,有几分怒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道:“你作甚!”
馆陶摸了摸腿,疼的龇牙咧嘴,红着脸怒道:“你,你,你竟敢轻薄于本公主!”
“你是公主!”紫衣男子一脸的质疑道,再细瞧她这一身朱色衣衫,这便是馆陶公主的,当今皇上的长女。他父亲一心望着他这长子能光宗耀祖,能娶了当今皇上的长女更好。
“你敢怀疑本公主!你,你这无耻之……”话还未说完,馆陶便晕了过去。
醒来之时,她已在寝殿之中,闻那日是堂邑侯长子陈午救了她。依稀记得那紫衣男子,长得极好看的男子。卧榻好些时日,她才痊愈。那日为她选夫君终是没能选得了。
朱色衣衫,眉目如画,她是绝色的女子,媚惑却不艳。秋千荡漾,她却是心不在焉的。宁姑姑说,她是害了相思了,她羞红了脸。眼前尽是那紫衣男子,他,是堂邑侯长子。
她曾言,她刘嫖是要嫁天下最好的男子的,她以为他便是最好的。她是大胆的女子,长乐宫中,她竟当着他父亲的面,当着她皇祖母的面道:“陈午,我嫁给你好不好。”
他微微一笑道:“好!”
皇上赐婚,将长女刘嫖指给了堂邑侯长子陈午,洞房花烛,他却喝得烂醉,搂着她,嘴里却唤着沁儿。
后来,她才知晓,原来他是有心上人的,因她,他只得与他心爱之人分离。若是她晓得他有喜欢的人,她是不会嫁给他的。既如此,为何那日他却还要答应了她。
眼中闪过一丝凄凉,他哪里敢不答应,他父亲在,她皇祖母在,他是不敢不答应的。
她想,她已经嫁给他了,她才是他的妻子,她会让他喜欢她的。可他却连看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就是与她育有二子两女,却也是敷衍的。
多年后,他带回一名女子,她听见他唤那女子沁儿,身边还带了一女童。他说,那是他的孩子,他与沁儿的孩子。
强忍着泪水,她默然应允了,可她终究还是不能忍受他与那方沁的卿卿我我,他能因方沁的一句话便伤了她。
她开始与那些男子卿卿我我,想以此刺激陈午,可那陈午却什么也不说。久了,却也再回不去了。
如今想来,馆陶心中甚是委屈,当年为了爱,嫁给一个仅户千八百的堂邑侯长子。初见之时,那惊鸿一瞥,她的真心,却只换来他的冷眼。
当年,她是那么傲气的女子,她是公主。可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心中只念着那个叫方沁的女子。她从来不懂得低头,却以那般的法子博得他的注意。他不在乎,换来的不过是厌恶罢了,他觉她是那般水性杨花的女子。
当他将那方沁带回来之时,他眼眸中的温柔,那是她从来未曾见过的。她恨,她要报复他。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已回不来头了。无爱,她只得将权力紧紧握在手中,纵使是将女儿推入那深宫。”
最初,她将她长女陈锦嫁给胞弟刘武长子刘买,后又将阿娇许给刘彻,皆是为了权力。
阿娇觉母亲是可怜的,可怜她母亲嫁了个不爱她的男子,为此痛苦一生。如今,她母亲越发的放肆,她却也懒得去理会了。
她父亲与她说:“自古帝王多薄情。”她想,她是相信阿彻的。
从前她天真的以为她便是他的唯一,即使无子却也未曾怨过他。如今她并不奢望唯一,他在乎她便好。
望着他为她虚设三宫六院是不能的,她却也心甘情愿为他锁在这深宫,只要他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
看着眼前同她一般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她心中是抽痛的,一个深爱夫君的女子,她从来是容不下其他女子的。可作为皇后,她却必须去容忍这一切,将他曾许的诺言都忘了去。
“本宫还得去长乐宫,这上林苑的桃花,年年都是盛放得极好的,妹妹好生赏花,本宫就不陪你了。”说话间,阿娇便朝着上林苑外去了。
江云锦望着那锦缎凤纹,款款而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恨意。眉目如画,倾国倾城,纵使阿娇比她年长,却也是步步生莲的女子。自小便是众星捧月的翁主,不需做什么,便能当上皇后。凭什么好的都让她得了去,江云锦不甘于此的。
长乐宫中,阿娇如年幼之时一般,盘坐在窦太皇太后身侧。太皇太后摸索着握住阿娇的手道:“阿娇啊,阿彻待你可好,没有欺负你罢。”
她低眸一笑道:“阿彻待阿娇很好,劳皇祖母费心了。”
好与不好,并非他人知晓的,说是不说,却也还是那般。
华贵的马车,急驰而来,到了那甘泉宫外便停了下来。青衣女子站在马车旁,马车内探出鹅黄衣袖,青衣女子急忙上前轻扶着马车上下来的阿娇。
有些慵懒的朝着甘泉宫门口去,没走几步,却瞧见不远处一抹宝蓝的身影。微微一笑,朝着那身影道:“阿楚!”
楚服今日是背着韩嫣跑来这甘泉宫的,神色间有几分没落,望着阿娇的眼神却又有几分担忧。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阿娇姐姐。”
阿娇笑盈盈的拉着楚服的手道:“阿楚,怎么了,是不是韩嫣欺负你了。”
楚服望着阿娇,摇摇头道:“没有,向来都是我欺负师兄的,阿娇姐姐你是知晓的。”
“阿楚,你在此等了多久!怎的韩嫣没有同你一起来,他可放心你一人进宫。”阿娇的声音很是温柔,楚服的性子向来是直来直去的,若是无韩嫣在她身边,阿娇还真是生怕她惹了什么祸事。
楚服今日有些许异常,全然不似往日那般活泼,脸上的悲伤是掩也掩不了。
拉着楚服,一同上了马车,淡淡道:“既来了,那便去本宫那儿坐坐罢。”
紫殿中,阿娇随意盘坐于案前,也将楚服拉在她身旁微微道:“怎么了阿楚,谁招惹你了,与本宫说说。”
一阵幽香,紫卿端着一壶茶水轻放在案上,倒上些许放于一旁,便侧身站在阿娇身后。
阿娇抬眸看了看紫卿,淡淡道:“你先下去罢,吩咐其他人也下去罢。”
紫卿躬身道:“诺”说罢,便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阿娇与楚服二人,楚服眼中似乎有些泪水道:“阿娇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师兄不喜欢我!我想只要我努力,他就会喜欢我的,可是都好些年了,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阿娇神色间有几分愧疚,转瞬又淡淡一笑,轻抚着楚服的发丝道:“谁说他不喜欢你了,你看,你整日欺负他,他都任由你欺负。你以为,皇上的亲信,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么?”
楚服如此并非是无缘由的,抬眸看了看阿娇,若不是前些时日无意间偷听了韩嫣与刘彻谈话,她又何故如此。
那日,韩嫣声音很是愤怒的质问刘彻,问他为何要纳新妃,当着阿娇的面纳新妃,当着为救他宁愿弄得自己遍体麟身的妻子,那般狠狠的伤她的心。
刘彻声音清冷,略有几分讥讽道:“韩嫣,你三番五次管那毒妇的事作甚,你喜欢她?你别忘了,她是朕的妻子,是大汉的皇后。”
韩嫣沉默半刻之后,冷笑道:“喜欢又如何?原以为她是会幸福的,可你是怎么待她的,既如此,倒不如当初将她抢了来,浪迹天涯又如何。阿娇,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她。”
“你放肆!”刘彻的声音极其愤怒,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如何,就是朕不爱她,她陈娇却也是朕的皇后,阿娇,唯有朕可以这般唤她。你莫要以为朕不会杀你!”说罢,刘彻便朝着门口走来。楚服慌忙躲在一旁,瞧见刘彻怒容满面的夺门而出。平日里,韩嫣就是在那房中阅竹简的。
明明方才实在商议朝政之事的,却不知二人怎的就吵了起来,他们是因阿娇姐姐才起了争执么?
方才,她听见,她师兄说他喜欢阿娇又如何?虽一直晓得,可他亲口说出来,她却还是那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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