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大约刘彻也未曾料到会如此,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大半夜的在这林子中到处寻那毒妇。卫青满脸的焦急,嘴里喊着阿娇,却又有些心不在焉。那玄衣女子,怎的也消失了,她叫素清,是叫素清吧!
手中握着火把,刘彻朝那黑暗处望了望,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又是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能从他眼前把人带走。今日他未曾受伤,要把人从他身边带走那是极不容易的。
再而,对方到底意欲何在,难不成是第二个刘买?刘买的下场,他们是看到的,怎会蠢到赴其后尘呢!
朦胧夜色中,素衣男子匆匆赶来,眸中冷色,淡淡道:“微臣参见皇上。”若不是迫不得已,想来刘彻是不会将韩嫣传来的,若是知晓刘彻这般,韩嫣定然会阻止的。帝位,就好似巫蛊一般,蛊惑人心,如今的刘彻不过是一心得天下的无情帝王罢了。
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梁国余孽还未铲除,如今却又平添了麻烦。刘彻淡淡道:“不必多礼!韩嫣你可知是何人在作祟!”
实,刘彻是想问何方妖孽的,那般快的身手岂是人所谓。若不是如韩嫣这般身怀灵力之人,那便是妖孽。不过碍于旁人,他便未曾多言,若是当真是什么妖孽作祟,再传了出去,想来是要引得长安城内外惶恐不安的,莫要说是长安城了,怕是整个大汉也是人心惶惶的。
人言妖孽由心生,实乃无妖孽,更无鬼神。年少之时,刘彻也曾这般以为。直至那日亲眼所见,他怎会去信这些。废后薄氏死在永巷,那日他恰好去了那永巷,无意间却瞧见两道人影飘忽忽的便进来了薄后房门。若是人,怎会这般飘忽忽的,心中一吓,躲在暗处。
下一刻,微微有些透明的一黑一白,跟在青衣女子身后,那青衣女子,刘彻是认得的,正是废后薄氏。半透明的青衣身影,回眸望了望,便示意离去。一黑一白两名男子,诺诺跟在青衣女子身后,是恭顺得很。
刘彻那时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从来不曾见过如此的薄后,愣了半刻。随后,便闻薄氏已去,方才察觉那是怎的一回事。
此事,刘彻并未与任何人提起,大约是怕他人说他失了理智,疯癫了罢。疯癫之人,怎有资格坐帝位,生在皇家,从来都是如履薄冰,言行谨慎。
韩嫣抬眸看了看刘彻,瞥着微微火光道:“臣大约知晓是谁了!”
纵使是担忧,紧张,刘彻却也是从不会在旁人面前显露的。只淡淡道:“韩嫣,快快道来,是谁,竟能从朕眼前将人带走!”
随从的侍卫皆在林子中寻着阿娇,韩嫣眼瞧无人,便道:“臣想,大约是伊稚斜手下那妖道,此妖道唤作虚尘,倒也是有些修为的。长安一战,若不是臣身怀灵力,想必那一战定是必输无疑的。”
此刻众人身处的乃是长安以北的一处山谷,名为莫忧谷,素闻原是神地,却因三百年前一场杀戮,引得怨气连连。自那以后,两百多年皆是无人敢靠近的,直至数年前一神秘女子;来到此地,将其怨气封印,自此,这莫忧谷才得以太平。因而,如今却也只是处凡尘之土罢了。
虽已是凡尘之土,却多少还是有些许逃掉的妖物,譬如那虚尘,虽为道,却浑身是妖气。大约,这便是韩嫣直呼其妖道的缘故罢,也不晓得伊稚斜是从哪里将这虚尘找了来。
说来,韩嫣连那虚尘是人是妖都不知晓,他总觉那虚尘有几分眼熟,却也说不上是在哪里见过。自小便接触灵力,虚尘的修为远远不止韩嫣所瞧见的,却不知为何,虚尘却不能发挥全力。若不然,韩嫣是极有可能死于虚尘之手的。
面色沉沉,刘彻冷冷道:“回宫!”说罢,便若无其事的走在了前面,正寻着阿娇的侍卫们皆挺了下来。
帝王的心思,他人自然是不容易摸得清的,若是那般容易便摸清了,那这帝王还不如让给旁人来做好了。
望了望莫忧谷,隐约间好似瞧见了一袭玄色,天色如此,怎会瞧得清呢?卫青摇摇头,想来,大约是自己看错了。
帝王归来,众人皆是无比惶恐,尤其是那些个暗中随行出宫的,若是今日之事泄露了出去,那便是要命的。
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宣室殿中,刘彻依旧是神态自若。青衫男子与其对饮,一旁素衣男子却是一脸的不悦,大约是因刘彻太过若无其事罢。
抬眸看了看眼前的二人,东方朔才缓缓开口道:“陛下,昨日一时情急,动用了陛下的马车,还望陛下恕罪。”
轻饮茶,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青衫男子,刘彻道:“皆道韩嫣胆大包天,却来了个东方朔更胜一筹,行为放肆,可谓是目中无人,如今匈奴是越发的放肆了,不知放肆的东方先生如何看待。”
素衣男子只自顾自的饮茶,并不言语,时不时抬眸看看谈话的二人,表现得极为悠闲,眼中却掩饰不住的担忧,着急。
正是晌午,卫青心不在焉的到了漪兰殿,看了看紫衣女子道:“姐姐!”在卫子夫面前,卫青不过就是她的胞弟,也是不必拘礼的。
也因他不过是她的胞弟,便是更为难了。刚诞下孩子不久,卫子夫多少还是有些虚弱的,虽往日也受过不少劳累,永巷都熬了过来,不过因早产,她自然是有些虚弱的。
“青弟,告诉姐姐,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没有伤着罢。”依旧是温柔姐姐,话语间透着关怀,可心中却并非如此。
漪兰殿中,隐隐花香,微微伴着酒香。刘彻每每到漪兰殿都会饮上一些,子夫平日里无事,皆会酿上一些酒,桃花酒乃是刘彻最爱。这亦是卫子夫心中的刺,桃花凋谢,花香依旧。
阿娇喜桃花,刘彻饮桃花酒,他们皆是皇室贵胄,一样的傲气,喜好亦是颇为相像。这大约就是卫子夫永远不能比的,她不过是个女奴,全凭着一副好皮相,生得聪慧,若不然,刘彻是看也不会看她一眼的,连棋子也不能。
卫子夫一直是个明白人,她以为刘彻是在乎阿娇,她是那么妒忌阿娇。至少,刘彻曾经是真真切切的爱阿娇的,却从来不曾爱过她。外人看来她是宠冠后宫,却不知她是如何走到的今日,有的也只是宠,而无爱。这不是她原本想要的么,可如今却不甘如此,只因她爱上了他,爱上了大汉的帝王,世间最为无情的男子。
卫青怎会不晓得卫子夫的心思,不管卫子夫做了多少狠毒阴险之事,却终究是他姐姐。淡淡道:“姐姐,你可要记得,后宫不可干政,陛下的命令,谁敢违抗。”
卫青的性子,子夫一向是知晓的,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生性正直。可这危机四伏的深宫,尔虞我诈的官场,是容不得太过正直的人的。
宣室殿,刘彻依旧是坐怀不乱,他心中清楚,对方并无伤害阿娇之意,若当真是想伤害阿娇,在那莫忧谷之时,阿娇定然就丢了性命了。
倒是韩嫣,是着急得很,他也并非愚笨之人,却每每遇到阿娇的事,就乱了方寸。
“静观其变,先出手的必输无疑。”东方朔淡淡的几个字,让韩嫣顿悟。
韩嫣自觉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今阿娇便是对方手中的人质,若是未曾达到目的,对方是不会伤害阿娇,反之还为好吃好喝供着。
定然是等着刘彻寻上门,若是刘彻权当无事,那人定然是要自己找上门来的。谁若是耐不住性子,谁便是输家。刘彻从来不是为了个女人便耐不住性子的人,自然更是不会为了个女人而莽撞行事,不顾大局的。
漪兰殿中的气氛有些冰冷,卫青抬眸看了看卫子夫,淡淡道:“若是无事,微臣便告退了。”
卫子夫方才还和蔼可亲的脸,瞬时便僵了僵,她这胞弟,是以臣子的身份在与她说话。她这胞弟,若是不愿说的事,就是要了他的性命,他也不会说。如此卫子夫只得淡淡道:“本宫也乏了。”
说罢,便转身朝着寝殿去,云剪紧跟其后。望了望那一抹浅紫,卫青悠悠的走出漪兰殿,神色间有些心不在焉。密林间,玄色身影在他脑海间,从来,从来都不曾如此过。
玄色衣衫,只安静的站在那悬崖边,方才那狂风来的实在是奇怪,只一瞬间,阿娇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隐约间,她好似瞧见一抹紫色,那是妖冶的紫,却好生熟悉。
曾经她亲手将她师父杀死,昔日传授她武功的师父,方才那一瞬间,她觉好似她师父就在她身旁一般。
可当年,她师父明明就是死在她的剑下的。她是难得的奇才,不过一年的光景,身手便胜于苦练十年之人,若不然她师父那般的人怎会死在她手中。
“师父!”眸中竟有几许悲伤,望了望那灰蒙蒙的苍穹,素清渐渐隐在了树林中。微色苍穹下去蒙蒙细雨,春雨绵绵,正是好时节。
朦朦胧胧中,似瞧见一抹紫衫,是妖冶得很。
“你醒了!”这声音极妖冶,阿娇从来不曾听过哪个男子的声音是这般妖冶的。
有些费力的睁开双眼,眼前一片苍茫,烟雾枭绕,山谷间不时传来鸟鸣,大有仙山之气势。
抬眸,阿娇瞬间震惊不已,瞧着眼前是紫衣男子,险些就喊出他的名讳来。相识多年,眼前的男子不是他,不过是相貌相似罢了,可这全然不是相似,全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男子微微靠近,眼眸间带有几分邪气道:“你便是陈娇,果真是姿色过人,的确是倾城红颜,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
望了望眼前的紫衫男子,阿娇缓缓站了起来,微微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道:“你,你是谁!”话语间故作平静,却因这男子的容貌,震惊中又带有几许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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