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行刺(一)
胡瓯的事情总算是平定了下来,弘烨虽说没有将胡瓯降职,但却撤去了他在骁骑营内的大部分权利。
这些还都好说,只是家中二嫂的病情让人十分担忧,连太医已经说过药石无效,但总不能看着嫂子就这么虚弱下去,上好的药材自是不停的送进国公府。弘烨体恤,命哥哥在京中多呆一段时间再回去。
只是终究回天无力,二嫂终是在正宣十八年二月初六撒手人寰,丢下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弘烨听闻,颁下旨意追封二嫂为一品诰命夫人,朝中大臣纷纷登门致祭。二哥因为心中愧疚便时时守在灵前,人都消瘦了不少。
我和二嫂相处不过只有几年时光,她是世家女子,过门后一直本本分分的,年节之中送过来的荷包或者点心总是十分精致。后来有了孩子,她就在西偏院很少出来了,不过每次家人进宫,总有她亲手做的点心带进来,她这么一走,还真让人有些难过。
弘烨怜我三年之内连丧了三位亲人,故而进后宫的时候总有大半是在陪着我,这样一来,后宫女子能见到弘烨的不过几人,怨言便更多了。我也不过多理会,平常处理好宫中事务后就闭门不出。弘烨见我这样憋着,怕日子久了憋出病来,还特意将敏凝召进宫来陪我说话。
自上次敏凝碰巧在我这里看见二哥之后,她进宫的次数变少了许多,只是每月都遣人进来问候我,来得人告诉我说。敏凝身子也有些不好了。我听了不由感叹,二嫂和敏凝,竟都为了一个男子成了这个样子,那弘烨身为九五之尊,后宫嫔妃众多,这些人又该如何呢!
等敏凝到了承乾宫之后,那副样子还真让我吓了一跳,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去年中秋我送她的一套正合身的藕荷色掐金线宫装,此时在她身上显得十分肥大。
“怎么,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她有些无力的笑着,连坐下都需要侍女小心翼翼的扶着。
“这个是怎么了?新岁进宫贺礼时见到你还未有这个样子,怎么才两个月不见就瘦成这个样子了?你身边不还有陈太医吗?怎么也不叫他好好看看。”
“瞧你急的,陈太医给我看了几次了,就说是忧思过度,药也吃了不少,可还是这样子。”她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我听了又气又急,“你说说你,平白无故忧思什么!难道这宫里宫外还有人敢给你委屈受吗?”
“是没人委屈着我,可我就是不快乐。又譬如你,兰醉,放眼望去,就连当年的孝敬皇后也不及如今的你受宠,你可真正快乐?”她问道,如今的她就连这么一句话也要咳上半天。
“后宫之人哪有几个会真正的快乐呢。”我黯然,“不都是为了你皇兄那么点宠爱。”
她瘦弱的手忽然紧紧的握住我,那力度之大让我有些疼,“可兰醉,我真羡慕你,不管怎么说,皇兄喜欢你,看重你,在乎你,而你对皇兄也是一往情深,你们两个不管怎么说还能安静的看着彼此。可我呢,自我嫁到凉州,我对子敬是日思夜想,好容易现在能看到他一眼,却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今日,今日我去求皇兄,子敬他失了妻子,我也已是没了丈夫的人,我们两个,能不能。”她这个样子,整个人都有些痴了。
“傻女子。”我回握住她,“你也忒心急了些。”
“我…我等不及了。居然连皇兄也跟我说,别那么急,等了这么些年也不差这几天了,可是我真的怕,我等不及了。”
“混说什么,哪里就等不及了,你现在正值盛年,二哥也是如此,等二嫂丧期过了,我会主动跟你皇兄提的。”敏凝苦笑,再未多说什么。
我看她身边侍女的样子有些眼生,不由问道,“你身边这个侍女怎么有些眼生,从来没见你带进来过。”
敏凝不以为意,“她叫菲儿,前一段时间公主府人手不够就选了些人进来,我见她十分伶俐就留在身边做了近身侍女。”
“原来是这样,对了,我前几天外面进贡了一幅屏风,我看着十分难得,咱们两个两个进内殿去看看,可好?”她点点头,由侍女扶了起来就要跟我往里走。
就在此时,青奴从门外奔进来,“娘娘,公主不好了,公主府传来消息,有歹人袭击了公主府,小公子和小翁主都……”她有些恐惧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们结果,敏凝身子晃动起来,挣扎着就要往殿外走。
谁知眼前银光一闪,似乎是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向我刺来,我还未等看清,已经被敏凝狠狠的撞在了地上。青奴尖叫一声,连声高叫着守卫!我撞在了殿内的高脚花架上,身子几乎要散架,等到云清将我扶起来,守卫已经冲进殿来,我才看清了状况。
那名叫菲儿的侍女手里我这一把匕首,想要趁着我转身的间隙刺向我,谁知道公主府的消息传来让敏凝蓦地转身看见了那把匕首,敏凝撞开了我,几乎是整个人扑在了她的刀上!那侍女还想再刺,却被有些功夫在身上的青奴一掌击晕。
等弘烨赶来的时候,太医和进进出出的宫女已经将合欢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浑身发抖的坐在椅子上。弘烨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过了半响我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七郎!”便伏在胸前哀哀哭泣。他轻抚着我的背,言语温柔道,“不用怕,朕在这里,七郎在这里,别怕,别怕!”他絮絮的说着,许久我的心才安定下来。
看着殿内进进出出的人,只有在弘烨的怀中我才感动稍稍的安心,所幸那个时候翰儿和佩尔都不在宫中,不然这样的情景定然是要吓到他们了。
弘烨见我情绪稳定了些,忙叫过小桂子,“里面的状况怎么样?还有,朕让你去打探的如何了?”
小桂子打了个千道,“连太医和陈太医正在里面为公主诊治。奴才刚才也去问过了,公主府被袭确有其事,韵楚公主的两个孩子已经罹难,守卫公主府的卫士抓住了几个刺客,发现时匈奴人,吏部已经着人去审讯了,宫里这名刺客也已经控制起来了。”
弘烨目露狠色,“给朕查,使劲的查!”
连太医从里面跌跌撞撞的从偏殿跑了出来,“皇上,公主现在出血不止,公主身子本来就极弱,现下更加不好了,而且公主现在口中一直念着郑将军的名字。”
弘烨略略沉吟,“小桂子,速速召镇军大将军入宫,不得延误。”小桂子赶忙躬身下去了。我想要进去看看敏凝却被连太医给拦住了,“娘娘,里面人多气味不好,娘娘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我心下焦急,只在殿内徘徊。
弘烨下的命令十万火急,哥哥被糊里糊涂的拉进宫来,等进了承乾宫看我和弘烨的脸色都不对,忙行了个礼往偏殿去了。
我和弘烨坐在合欢殿内,久久没有说话。半响,弘烨说道,“刚才,朕是不是差点失去你?朕都不敢想象了。”
“兰儿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只是敏凝她……”
他温热的大手握住我,“敏凝会平安无事的。朕会严查下去,给你和敏凝一个交代的。”
“皇上,娘娘,皇后娘娘带着后宫众位娘娘小主来了,就在宫门外。”云清进来回禀道。
“这个时候都来凑什么热闹,让她们都回自己的宫室呆着去,不要在这里聒噪朕!”弘烨不耐烦道,“谁也不许来!”
弘烨很少这么生气。说来也不奇怪,当时婉秀出事我几乎崩溃,现在偏殿躺着的也是弘烨的妹妹!
“敏凝从小就没见过生母,小时候她脾气倔,凡事都不肯服输,所以总是被那些哥哥们欺负,敏凝每次都带着一身伤回来,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屈服过。”
“就连当初太后给她赐婚,阖宫都知道敏凝那时候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可那是太后大权独揽没有人敢给她说话,包括朕。敏凝来求过朕,见朕也没有答应她不哭也不闹,就那么静静的下降到凉州了,可是她走之前的那个眼神朕看的出,她是恨着朕的。”
“后来她好不容易从凉州回来,朕凡事都依着她做,就是希望弥补以前的遗憾。就像她来求朕,想要嫁给子敬。朕连圣旨都拟好了,等过几日就宣下去,等你嫂子丧期过了,朕就给他们主婚。”
弘烨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样子,他平静的样子下掩藏着深深的恐惧与不安,他那么在乎这个妹妹,他多怕她就这样死去。
“她小的时候朕是太子,天天被太后逼着事事都做得最好,她最开始被欺负了会哭着来找朕的,可是朕帮不了她,后来她也就不来了,朕还看着她所托非人,朕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弘烨的话中已经有些哽咽。
原本吵吵嚷嚷的偏殿忽然有一丝静谧,我心知不对,也顾不得许多,敛衣往偏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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