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相忘江湖-雪之殇①
连青危险地将眼睛半眯起,看向苏冉,竟然没死?在她眼中,她是死了才合情合理?
“这莫名其妙的毒,却是你给我下的,果真是祸害遗千年,我的好妹妹,要毒死你姐姐可是不容易”她虽然没对她好过,却没有害过她,始终看在苏秦的面子上连她一根毫毛都不曾动过,若真要拿出旧账来算,以她连青有仇必报的性格起码先毁了她的自尊,把她踩在脚底下才痛快。
苏冉已然不知如何回答,木然地望向君唯,唤着“唯……哥”。
连青顿时冷了脸,张口就是“别叫那么恶心”,这句是发自内心,唯哥,她怎么听怎么像伟哥,苏冉,我原谅你不知道伟哥,可是你不能改变老子不待见你的事实!怎么说你也花了我几年的银子,还对我下毒!丧尽天良!
此时的场面很是诡异,灵女和花摇自然无表情站在一旁,而赵匡胤,呆愣了不知多久后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话,“若是劫狱,便快走吧,耽搁久了会被发现”。
连青果真是被君唯这一死一活吓得把正事儿忘了,当即把他扶起来,苏冉也撑着墙站起来,却是哭了,甚是凄楚,她的把戏连青见多了,这次则是真的哭了,她甚至是祈求的腔调,“你……你,他是你妹夫啊……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抢了我爹抢了苏家,又毁了这一切,你还要什么,你放过我吧,不要再来夺走我的幸福”
无言。
有些事情解释不清,而且对着苏冉,连青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她对不起谁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毁了谁又得到了什么,也不用她来告诉。至于幸福,那也得看是不是属于她苏冉的再来谈论能否用夺这个字眼。
“我心里的从来都是连青”君唯不曾回头,只是淡淡然的一句话,便胜过任何解释。
而他,只是告诉她,不是解释,对于苏冉,君唯全然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几人从牢里出来,刚好对上带人前来的皇帝,他收到消息,天牢出了问题,特地赶来,这倒是巧了,不早不晚,偏生是天牢门口,撞个正着。
君唯对这位好徒儿可谓是“刻骨铭心”,如果说曾经,他至少对刘承祐留有几分师徒之情,经历过这次后,他再也不认为这个当年纯真的孩子需要任何感情,至高无上的权力已经让他变成了魔鬼。这样的君王,坐着统领中原的位置,也无法带来繁华盛世国泰民安。
“主将脱逃,郭将军,你是担心惩罚不够,要再加一个逃兵的罪名?”刘承祐的面目是温和的,说话也有条不紊,这些加诸在别人身上的地狱式刑罚,在他眼里就如吃饭般寻常。
此时,连青也是温和的,温和地看不出一丝表情,目光落在刘承祐身上,他是谁她不知道,他现在来干什么她也不想理会,她只知道,先前是他把君唯折磨地站也站不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是他把他打得一身是伤。
“你猜你最后是怎么死的?”连青把自己扶着的人交给了赵匡胤,自己站到了刘承祐面前,明明个子要比对方矮一截,看上去却盛气凌人,丝毫不让人觉得说这句话是对皇帝放肆,你最后是怎么死的这几个字她是笑着说的,就如问一个人,你中午吃了什么。
连青要么温言温语,让所有人觉得温和亲近,要么就是几句话可以把人气得吐血。君唯大概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无论如何,刘承祐是北汉的皇帝,一朝君一朝臣,“刑罚已定,臣该受的已经受了,皇上打开牢门,难道不是释放臣出狱的意思?”
试问哪位皇帝能忍受一句“你猜你是怎么死的”,这位新即位的小皇帝却偏生是历代皇帝的奇葩,他不怒反笑,“朕打赌一定不是死在你手里”,说完,挥手叫后面的侍卫进牢里把那个女人带出来。
“那可未必”她接上去,或许连她自己不知道,是什么让她的胆子那么大,知道了这个人是北汉皇帝后还敢肆无忌惮。她只是愤然,她再恨君唯都没有舍得骂一句,别人凭什么动他!
君唯若是知道连青此刻的心思,不知道该乐还是该愁,乐的是她爱他至深,愁的是,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让她有保护欲!
“连青,过来”寒风猎猎中,君唯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一把将她撵过来,省得惹怒了刘承祐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刘承祐的手段已然超出了他的意料,连对相识多年的他都下得了手,何况是连青,他不敢想象,那些对他用过一遍的刑加诸在她的身上会是怎样的情形,他会疯了,一定会。
这时,苏冉已经被架出来,一副颓败样,手掌上和指尖的血迹已经干涸,她似乎全然忘了手上的痛,只是把她扔到地上,碰触到了那只手,才如受惊的兔子般藏起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藏到怀里,随后抱住全身坐在地上。
这副神情,这副样子……连青目光微瑟,她或许是神智失常了。看到她这个样子,连青居然有些同情她。曾经以为,看到苏冉遭罪她会很痛快,苏冉一直不喜欢她,她也同样厌憎着苏冉,除了那几年她仗着年幼凌辱她,还有就是直觉,她总觉得她们之间有太多的恩怨纠葛。
面对君唯那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连青只是回头扔了一句“看着点这位苏二小姐,免得伤着她再像楚汉战场上为她一人两军溃败”,她本没有找茬的心,只是突然想起心里有些不舒服。再则,这位皇帝把人带出来必然没有好事,不知为何,连青虽然厌憎这个所谓妹妹,却不愿意真的看到她死在她面前。她想,也许毕竟是相处了十年之久,即便是各自心怀鬼胎也是有感情的。一想到这里,连青忍不住骂自己犯贱,跟这样的人有感情简直是耻辱。
说者无意听者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倒是真的往苏冉的方向瞧了一眼。
哪怕是一眼,也被连青看到了,抿唇,敛神,抽出腰间的长鞭,刀枪棍棒她都使得得心应手,一条长鞭更是如出海蛟龙,舞地天下无双。
她动手的瞬间,皇帝手下的兵马先发制人,纷纷拔出腰上的官刀冲到前面,大喊“护驾”。一个个都是大无畏的奉献精神,这些奴才之所以这会儿忠心地不像话,怕也不是有多么忠心护主死而后已,而是看连青是个弱女子,都料定了再厉害也顶不了几招。
“灵女”
“是”
冲上来的士兵中了蛊,和先前一样失去了自我意识。刘承祐惊骇之余,拔剑相抵,他的武功是君唯教的,没人比君唯更清楚他的实力,连青打不过他。
“赵匡胤,当我是朋友的话把连青敲昏了带走”赵匡胤凝神盯着交战的两人,一剑一鞭,剑攻鞭挡,鞭击人躲。两人从出手,连青就一直占下风,扬鞭出招,几乎只攻不守的打法,她身上落了几处剑伤,虽然避开地及时只伤了皮肉,却还是染红了衣裳。
“难道你不明白,她非杀皇帝不可!”,连他赵匡胤都看得出来,何况君唯。
“她杀不了,你没看到她受伤了吗!”而且,不能杀,她此刻对刘承祐动手已经是死路一条,即使退一步,她能够杀了他,北汉的军队不会放过她,而他君唯,身为北汉的将军,目睹皇帝身饭险境没有及时护驾是为不忠,日后不能手刃弑主之人是为不义。
刘承祐一死,郭威忠于刘氏一族,刘氏旁系再没有帝王之才,朝廷党派混乱,到时候北汉内部大乱,为了皇位杀伐的大有人在,中原一旦动乱,契丹进犯,蜀、唐养精蓄锐多年,联合吴越进攻中原胜负难料,再加上南楚,刚遭过北汉重创的南楚即使兵力有损,也不会对群雄瓜分中原坐视不理,各小国的趁机分一杯羹。北汉到时候就是四面楚歌。
无论如何,刘承祐不能出事。这些局势连青不懂,在她眼里,死一个皇帝不过是中原易主,如果是太平盛世她这么做是千古罪人,可现在是乱世,杀人死人没那么多讲究。这几十年年死的人尸体堆起来可以填平了黄河,那些百姓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他们随随便便被砍死了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那么死你一个皇帝又怎么样!
赵匡胤捡起一把长枪,稍一犹豫,加入了打斗,他必定不会伤害这个口口声声叫了几个月“青弟”的人,那么就只有帮她。他这么做算不上不忠,他本就没有忠于北汉,投入汉军是个偶然。再者,即使是叛变他也认了,他总不能看着连青重伤。
正难分难解之际,连青看准了对方停滞的腿,鞭子一挥,缠住了那条腿,她冷哼了一声,急剧后退,手往后用力一扯,将刘承祐掀倒在地,赵匡胤长枪倒刺,那速度转瞬便可没入胸膛,这一决胜负之际,被一支箭打乱,羽箭打在枪杆上,枪头没入刘承祐的身体,却偏离了胸膛。
君唯手中搭起的弓掉在地上,这一箭用足了力道,赵匡胤身手不弱,要打落他的枪以君唯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可能,光是打偏这杆长枪前刺的力度,也让他十指钻心。
连青回头看了他一眼,反身拔出枪,顿时鲜血奔涌而出,她举枪齐肩对准了刘承祐,如起初般露出温和的表情,“现在,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了”。
她非杀他不可!即便君唯阻止,她也要杀了他。阻得了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呢!“你听我说,他不能死,否则会天下大乱!”
“天下早就乱了,不怕更乱”连青本想说,天下大乱与她何干,出口却变成了这一句,她怎能说出天下大乱与她无关的话来,她自己就知道流离失所的滋味,一直以来不就盼着盛世太平繁华如斯?
“宫主,三个时辰已过”灵女在禀报内城的守卫蛊毒已解。这种蛊在十二个时辰内对同一个人施是无效的。
连青神色难辨,对准刘承祐的枪头没有丝毫懈怠,“君唯,杀了他我们走好不好?还有三个月桃花就要开了,当将军一点也不好,权位哪里比得上自由,对不对?”
“你冷静一点,不能杀他”此刻不冷静却只有君唯而已,他说这句话时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急剧走了几步,在靠近连青身边时迈不开步子,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哪怕敌军压阵,他扬枪策马也不曾这样。
连青多想告诉他,她很冷静,从动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她不是看不清局势的人,她想杀他不单是纯粹要泄愤,更是想绝了君唯的后路。他是北汉的将军,皇帝死在他带的军队中,他就回不了头,连青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大多数有兵权的人一样造反,每个男人都有野心,可是他不一样,有野心的同时也至孝,他不会为了自己而在南楚起兵害死了远在北汉京都的郭威。以死明志更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君唯,为了我,放弃一些东西可好?我就要求你一次,答应我这一次,以后你要怎么样都依你。还有三个月桃花就要开了,还有三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恬淡平凡的生活,只有在桃花海,面对那些淳朴的村民孩子,你的随身才从来不带任何兵刃。比起枪、剑,你更喜欢拿的是扇子,秦筝不是么?
为什么非要浴血奋战保住一个将军之位呢?爬得越高的人越孤独,你难道不知道?
我们回家,回到桃花海,和那里的每一个人一样,采茶织布,种树开荒。我们的儿女男的学武强身健体可以打柴担水,女的一定要学书画,可以长得平凡,不能没有气质,还要有好的名声,不能像我一样,就会算计。
“他,非死不可”连青身子前倾,枪头前移,这些在迅速地进行着。
却有另一支箭更迅速地飞向连青的后背,那个位置是心脏。
赵匡胤在连青对面,中间隔着刘承祐,等他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出手。
君唯在旁侧,这支箭凭现在的他是拦不下来的,于是,刘承祐亲眼看见他只跨了一步抱住那个拿枪刺向自己的人,那支带风的箭咻地钻进了君唯体内。
那支枪刺到了地上,钻地很深,她没有留情,是准备将身前的这个人刺穿的。她只听到身后一声闷哼,君唯的头靠在她的颈窝处。连青去拔那支枪,拔不动。
身后马蹄声凌乱,隐约听见有人喊“救驾”。
赵匡胤奔过来,将君唯从连青身上分开,背起人进了最近的一间房,“青弟,跟进来”。
连青赫然看见赵匡胤背的人身上又染了大片血渍,箭翎露在后背。转眼工夫,这一切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要杀刘承祐,他即使要拦着也不用伤到自己的不是吗?他从天牢出来就已经只剩一口气,这一箭的位置是胸膛,连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进去的,沿着地上的血迹停在一张床榻上,只见君唯平趴在榻上,还没有昏过去,连青身子一软,沿着床榻瘫坐下去,君唯伸出手想出声安慰她,却在手还没有碰到她时便掉落在床上。
“气血过虚,没事,这一箭距离过远刺地不深,只伤着了皮肉”这一句就如同救命稻草般解救了连青,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时候中了箭,就听到了他没有生命危险的消息。所以她很长一段时间是呆愣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是听着谁在说话叫她打水,拧湿布,擦血。
外面亦是一片混乱,军医上蹿下跳,郭威一身戎装,扔了弓箭,若不是他射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君唯……你们围着我干什么!去救他!”这是他登位以来第一次忘了自称为朕,忘了称君唯为郭将军。他已经是吊着一口气了,从前线撤下来关进牢里已经六七日,滴水未进,两天前开始受刑,已经虚弱成这样了,一箭穿心还怎么活得了!
“皇上,方才可是那逆子想对您……”
“不是,不是他,快叫人救他,他受了军戒刑,会熬不住的,救他啊!”刘承祐的狠戾全然不见。他可以折磨他,可以令他生不如死,却不能让他死。
郭威脸色大变,君唯受箭伤前后三次,其中两次都是身中两箭还能冲锋陷阵,所以即使知道自己伤的人的他,也不担心,反倒更担心是君唯叛变弑君。军戒刑!受了军戒刑他怎么还站得起来!郭威解下袍子往君唯的所在奔去。
能让你临阵自乱阵脚的是那个叫苏冉的女人,而方才,你却为一个男人不顾性命!哈,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刘承祐任由那些战战兢兢的大夫们包扎处理伤口,心却猛地抽动着。突然想起什么,男人?君唯曾说:男子之情,止于兄弟。即是男子与男子之间,情义最深也只能到兄弟,他很明确地说过他不会对男子产生兄弟以外的感情。他还记得,他教他功夫时也会叫他平时多看书,小承佑曾把记载着龙阳君的故事的书拿到君唯面前,君唯不耻道“龙阳君身为男子靠同样身为男子的魏王作女儿态,此为自甘作践”,他收了他的《战国策·魏策》,这本里面讲述着龙阳君的书视为无用之书,多读无益,换了一本孙子兵法给他。
他不会喜欢男人……,如此……?刘承祐稍作回想,精明如他,只要仔细琢磨一件事哪能想不明白,这个叫连青的是个女子!
几个时辰后,情势稳定下来,连青身边跟着灵女花摇,无人能动。郭威等人没有目睹赵匡胤对皇帝行凶,故对他不作举措,刘承祐根本无暇追究谁要杀他谁救了他,君唯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刘承祐是疯子,刘承祐的疯子行径在越接近天黑越明显,甚至缩在床榻边一动不动看着床上的人,一看就是半个时辰。好些个跟着郭威一起南下寻帝的家臣震惊不已,郭威亦是不明所以。小皇帝素来与他的儿子亲近他是知道的,毕竟除去君臣关系他们还是师徒。可是再亲近也不至于发展到流露这样的神情,太匪夷所思了!
郭威惊觉事情不妙,把自家内臣都退出去,自己弓着腰站了半响也不知如何开口,屋里是死寂,屋外一干人亦是大眼瞪小眼不知是何状况。
直到君唯转醒,这时天已经黑了,屋内点了蜡烛,蜡烛照亮屋子时,郭威本想请皇上先去休息,既然人醒了,也就不用担心了,龙体为上。他已经跪下,却在看见刘承祐抬头时吓了一跳,那张俊秀的脸上全是泪渍,才处理完伤口换上的衣服胸前的衣襟也湿了大片,他缩在床边半个多时辰竟然一直在哭!
饶是郭威久经官场,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再留滞了片刻终是不知如何是好,起身告退。
郭威退出来时,一干家臣还候在外面,一见郭大人出来,立即聚上去,“大人,皇上这是……?”
“皇上受惊,不便相扰,尔等先退下罢”郭威为起表率作用,自己先行离开。他们倒是会问他皇上这是怎么了,他哪里知道,他还想找个人问问,皇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举动,果真是君心难测。
屋内肃静如初,刘承祐低垂着头,出去了。
君唯的手似乎很冷,连青一直握着那只手,一开始还没觉得,握得越久越冷。这里是南方,即使接近腊月,也还没有下雪,应该还算不得最冷的天,可是从他的体温中,她能感觉到的就如同从体内流动的血液是冰水。她揉了揉那只手,想要把自己手上的温暖传递给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指头上的伤,在君唯叫疼之前她倒先手一抖松开了。
这时,离开的刘承祐又回来了,抱着一床棉被,盖到了君唯身上。
连青很不舒服这种感觉,这个皇帝到底是想害他还是关心他?
“皇上……”君唯一开口,刘承祐便又缩到角落发抖。
“师傅,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乱把药下到你饭菜里,你不要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
这一切很莫名其妙。今夜全身异常冰冷,君唯记起,今日是这个月最后一日,也就是……阴尽!
赵匡胤略有所思,“间歇恐惧症”,他下了一个结论,没人听懂在说什么,包括连青,“什么恐惧症?”
“皇上他得的是恐惧症,也许是因为郭将军,也许是因为别人,但肯定和郭将军有关,不然他不会如此”赵匡胤读过兵书也读过医术,曾在医书上看到过这样的病症,却还没有见过谁患这种病。
是的,那个皇帝刚才说下药,下什么药?还说不要死,难道是他当年曾给君唯下药,差点把人毒死?“他……”
知道她想问,君唯即使才刚醒虚得很,也开了口,“他曾误把半相思下到我的菜里,以为我死了,哭了一整晚,等我醒来告诉他不会让太守……先帝知道这件事,他才算听了话回自己房中”。
“那皇上是怕太守责怪他才会如此?这也说不通,若是这个缘由才患上恐惧症,那先帝去世后他的这个病症也应该会随之消失”赵匡胤自问自答。
“等等,你是说半相思?半相思是烈性剧毒,一个时辰就能要人性命,你怎么……?”赵匡胤猛然想起君唯说的下药下的竟是半相思!
君唯答:“只有半颗”
“半颗虽不至死,却也是剧毒,如今你却没事,那他到底为什么会得病?这种病千万人中也难得出现一个,便是到了极度恐惧才会患上的”
“他是怕君唯死”连青淡淡开口,“皇上如果怕君唯死又为何要对他用酷刑,你们想说这个对不对?很简单,因为他恨君唯,为什么恨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连青再看了一眼受惊地又缩回了床边角落的刘承祐,“可是,他也爱他”。
可是他也爱他,又爱又恨,这就是所谓的虐爱。连青想,如果她不是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年,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之间的变态式爱情电视上新闻播多了,她是绝对想不到居然真的会有这样变态的人!好,不该歧视同性恋,他不变态,他是疯狂。
“这个不好笑”君唯云淡风轻地否认,“我是他师傅,何况还是个男人,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净胡思乱想”。
连青已不想再说话,脑子有点乱,他的手似乎更冷了,盖了被子也没有转暖的迹象。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夜要发生什么,尤其是君唯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寒意,他怎么会那么冷?难道半相思不是毒药而是寒性物,因为没有及时清理掉所以把人变成像冰一样冷?这不对啊,十几年前君唯与这个小皇帝肯定是还不认识的,而那个时候的君唯也是寒质体,只是那时怎么也没有今夜冷得明显。
“我是爱他”这句话是除去君唯连青赵匡胤三人以外的人说,灵女和花摇可以忽视,还一个人,只有缩在一旁的刘承祐,而此时,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桌边的凳子上,和方才瑟缩害怕的模样又是判若两人。
这个才是刘承祐,正常的刘承祐,温和并可以同时狠戾着。
间歇恐惧症的维持时间很短,前后不过五个时辰,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犯病,他当然记得他在犯病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却仍旧敢从从容容坐着。
别说君唯难以置信,连青也惊讶他居然敢如此坦然说出来。看到恢复正常的刘承祐,连青的那种不安感愈发强烈。
刘承祐拿着一只空杯子打量,然后去桌案上搬过笔墨纸砚,铺开一张纸,用砚台压着,一只手缓缓磨着墨,墨很浓,味道也很浓,“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记得当初是你要我当个好皇帝”,他在写字,挥毫写下的第一句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他继续说道,“我父皇即位时把我叫到书房,谈了一夜的话,教我日后如何做一个好皇帝,可是他把皇位摆在我面前的同时,也把你的性命放在我手里,他说,要皇位,就杀了君唯,不然皇位迟早会落到他手里。他的意思是杀了你就能传位于我,你不死皇位就是你的,让你日后来夺不如直接给你”。
说完这些话,宣纸上已经落完最后一笔,落尾二字是钦此。刘承祐拿起那张草拟的圣旨,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我父皇的遗诏就是这么写的,或者朕给它盖上玉玺会更像”,他起身准备出去取玉玺。
君唯叫住了他,刘承祐于是回来坐回了原来的凳子上,“我怎么忘了,我已经把遗诏改了,现在的皇帝是我”
“可是他要传位给你,你让我怎么办?我是看着你当皇帝然后离开京都只当个王爷还是听你的话当皇帝?父皇把遗诏收起来了,我想了一夜,才决定,皇位必须是我的,只有当了皇帝才能控制你不是吗?你看,如今是朕要你上战场你就要上战场,要你下天牢你就下天牢,有什么是比你听话更让人振奋的?”
“朕当然不能让父皇知道朕把遗诏改了,万一他昭告天下怎么办?所以他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朕用被子捂死的”
这个真相,天理不容!
“你说……今年的阴尽之日,你能不能熬过来?”他继续说“其实每年我都在想这个问题,这是第七年,所以每年的今日我都会守在你身边,还有半颗半相思我一直随身带着,你熬不过去的那天,必须靠它”
弑父,篡位!君唯从没有想到刘承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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