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漠北谣-不相忆,不相惜
十一月八日,夜。
他第一次醉酒,此前的醉酒不过是不想醒,这次的醉酒却是真的醉了,醉了才好。
他被下人送进了新房,大红色的衣裳,大红色的帷帐,大红色的喜蜡,大红色……所有的一切都是红色,闪得人眼睛疼。
这一夜下起了雨,入秋后干涸了许久的第一场雨,半夜飘洒入院,打着院中的梧桐,钻入未掩紧的窗扉,湿了桌案。
连青半夜里从床上爬起来去关窗,她已经摸清了桌椅的方位,从床上到窗边直走没有障碍,窗边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没有杯子,不怕打翻茶水,离床一步远的地方有一方矮桌,上面会放糕点和水,通常是温水,没有放茶叶,加了糖,不是很甜,适中的味道。
其实房间的桌凳已经被撤去,所有桌案都换成了圆角,不易被磕伤,地上铺了软垫,摔下去也不疼。
关了窗,她在窗下的桌案上摸到一把秦筝,筝的台身处,刻了“青”字,她摸到那一处时,想起那是她一时好玩刻上去的。她曾说那把筝以后就是她的,要刻上属于她的记号,于是便留了“青”,她还记得,那时君唯说的是暴殄天物。
在离开桃花海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把被刻了字的筝,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把,它原来当真是天物,却被她当成了俗物肆意糟蹋。
她不通音律,从头到尾亦只会当年他教的桃花海,她抱着秦筝坐到了床上,伸手摸到了床边的杯子,砸到地上,敲出一块碎片,捡了锐利的,反正已经是暴殄天物,不介意更暴殄些,她摸到自己原来刻了字的旁边,再刻了一个字,这个字刻了很久,她已经什么也看不见,却一笔一划将这个字刻得很整齐。
“你以后叫做青唯,永生永世陪着他,可好?”她抱着一把秦筝喃喃自语。
突然听到了细细的声音,连青抱紧了怀里的筝。天地万物,在那一刻,好似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个声音,一个魅惑的声音操控着她的意识,她的行动。
她似乎沉睡了很久很久,一身很疲惫,什么都不知道,醒来时,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宫殿。她不知道她是不是醒过来了,因为她居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她抱着头,使劲地敲着脑袋,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宫主”
“啊!”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她吓得缩到角落去,一只手伸到她眼前,素净修长的五指,令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放到另一个人的手上。
那个人把连青带到宫殿中央的床上,让她躺上去。才躺好,连青又爬起来,问着眼前的美人,“我是谁?刚刚的宫主是叫我吗?”。
美人扬了扬手中的环佩令,“你叫素青,有这个令牌的就是宫主,你想要吗?”。
“想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说。
美人只是笑了笑,“可是我不能给你呢,好好睡吧,一切都会好的”。
“那么……”连青还是不愿意睡,“你又是谁?”。
“我是素篱,你的哥哥”。
素青是谁?素篱是谁?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也并没有想睡觉,却睡着了。
素篱离开后,宫殿里出现了一名女子,走路时脚步有些乱,奔到床边,她是苏冉,似乎在哭,啜泣声中隐约可以听到“对不起”,也只不过留了片刻,她朝着素篱离去的方向去。
夙情宫在漠北,是一座地下宫殿,这座地宫直通到大辽皇宫。
辽王耶律璟盘腿坐在蒲垫上,对面坐的是素篱,素篱身旁站着苏冉,耶律璟勾着一丝笑意,说“苏冉姑娘做地很好”。
苏冉面无表情,站在素篱身后一声不吭。
这位辽王有些恼,碍于素篱在场却不好发作,“篱,这两个多月你辛苦了,重创周军最英勇的主将,还带回了南院王的女儿,真是大哥的好弟弟”。
素篱微微颔首,“那么”,他将手伸出,“素篱要的东西呢?”。
耶律璟色变,双拳紧握,“你就非要父王的骨灰!你记住你也是耶律家的人”。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吗?王兄这是要反悔?”素篱谈吐间总有种超然,眉间流露的神态与连青更是神似,都是淡然而不失一字一句的分量。
“若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就被父王杀了,当真一点都不念旧恩?”耶律璟气急而无奈,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弟,如今羽翼丰满,终于可以对抗他了,他一直很奇怪,他是如何半月之间练就这一身诡异的武功,六年前不过失踪了半月,他去了哪里?为何回来以后就变得高深莫测?
素篱莞尔,仍旧是淡笑,“若是不念王兄的恩,就不是坐在这里谈交易”,动手,闯宫,将自己要的东西夺到手便可,甚至,夺了他的王位也未尝不可。
耶律德光是个真性情男人,二十几年前率军从江南回了漠北大辽后,将夙情宫翻了个遍,最终却是得到了素堇的死讯,她死了,终究是死了。素堇怀的双生儿,女儿封印到流苏图腾,儿子留在夙情宫的冰宫内,都被封了灵魂,沉睡着,他她们的生命在另一个世界活着,等到解印的时候便回到了这里。
素篱被耶律德光带走了,耶律德光每每念及心爱之人,就会神智失常,几次对自己的儿子动了杀念。
苏冉跟着素篱进入地道,这里的地道是很久以前耶律德光挖开的,隔二十步左右悬了一颗夜明珠,铺地的水晶石镶了玛瑙,这大抵是世间最贵的一条路。
学了摄魂术,要的不就是让君唯尝尝痛苦的滋味?如今,他够痛,伤得够深,她却没有快感。他会不会死?
一年后,寒冬腊月,梅花傲枝头,开满了一袭香。这里是春风镇,热闹古朴。
镇上卖热馒头的大婶哟呵着“馒头嘞,热腾腾的白面馒头”,远远地瞅见了走来的姑娘,大婶笑得比街尾盛开的梅花还灿烂,“青姑娘啊,来买馒头呢,瞧,刚蒸出来的,热着呢,买回去你哥哥肯定喜欢”。
连青嘿嘿一笑,朝身后的人叫道,“美美,买好了胭脂就快点过来,三婶家的馒头嘞,再不来就卖光了”。
被叫做美美的姑娘过来时,那位三婶正手脚麻利地包着五个馒头,包了三个纸包,都折地规规矩矩的形状,踹在怀里也不会走了热气。三婶瞧着眼前这两位水灵的姑娘,越发不信这位叫小青的是那位苏冉姑娘的姐姐,说是妹妹倒像了。
连青的面容与性子都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第一眼见到苏冉时,连青坐在凳子上,双手撑着下巴,“你长得好美,除了哥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以后我叫你美美吧”,苏冉便被时常美美美美地叫着。
回到家,素篱正把玩着一支银簪,坠在簪子上的流苏银光闪闪,流苏摆放平了是一幅拼图。连青不明白为什么哥哥总喜欢摆弄这支簪子,而苏冉,每次看到这支簪子眼神都会不一样。她依稀记得这是她的东西,素篱也告诉她这是她的东西,可是连青却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将这支簪子交给了别人,也想不起来这支簪子是什么时候到自己手里,是谁给她的。
素篱带着连青乘船自秦淮上游到中游泗水上岸,住了几日便沿着泗水逆流而上。以往他也常走这条水路,只是没有上过泗水。苏冉几乎以为素篱这次是要带连青去邺都了。
“回去吧”
苏冉条件反射地问“回哪里?”,夙情宫?还是大辽?或者是让连青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镇上”素篱把簪子别在连青发间,“这次不走水路”。
苏冉不明白这个淡雅的男人,为了一坛骨灰毁掉自己亲妹妹的感情,很随意,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他强到可以操控一个人的心神,可是当年的事却是经由苏冉的手才一发不可收拾,她渐渐明白了,素篱是要苏冉怀着对连青的内疚而再也下不去手伤害她。
可是以他的能力明明可以保护自己的妹妹,只要他愿意,连青可以一辈子这样无忧无虑,只要他愿意,苏冉也可以变成一张白纸,任他操控不是吗?
苏冉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却又让人怕不起来,他的周身只是淡然,看不出任何的狠戾之色,就连那一日,流苏簪穿过君唯的心脏,连青捡起那支簪子时,挣脱了苏冉的控制后那种绝望痛苦的表情,也没能让素篱动容。
他自己也说,当一个人能够摆脱摄魂术时,若不是那个人的功力达到了巅峰,就是痛苦到了极限,而连青,显然就是后者。
素篱不爱说话,这点和连青很像,只是他少了一份乖张,从来不会开玩笑,从来不会生气,脸上的表情永远只有从容,不会笑,不会伤心,不会失落,更不会绝望,无论是谁,看到他的第一眼无一不是震撼的,美如谪仙,超凡脱俗,温和淡雅。连青有一张好看的脸,随着年月,美得越极致,却没有衬托这种美的气质,对于容貌,她向来是随意的,以前是,现在也是,苏冉也有一张好看的脸,随着经历的人世沧桑,藏了许多哀愁,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而这个男人,即便是随意,也带着一种气质,天然的气质,让人离不开眼的同时又不觉得突兀,让人被这种温和感不由自主地吸引又不敢靠近。就连苏冉,与他相处了一年多,还是无法从容自若地面对素篱。
连青却从来不会,总是高兴就扑到他怀里,素篱这种性子的人,除了连青,也没有谁能近得了他的身。有时候看到这么温馨的一幕,苏冉甚至怀疑这个是不是站在城楼上指挥着辽军屠城的罗刹,邺都有史以来最大的惨案,无数汉人惨遭屠戮,大周皇帝郭威御驾亲征,在沱水一带遇刺,动手的是连青,却被赶到的君唯救下来。
郭威重伤,君唯始终不肯带兵上战场,主战场由邺都退到了沱水。
挑起这场战争的是连青,举国大庆的喜日,郭太傅娶亲之日的当夜,新娘被掳走,新郎醉酒,喜房里只留下一张字条,令君唯到邺都救人,逾时不候,恰好皇帝郭威因为不放心儿子大婚会不会胡来,第二日一早就赶到将军府,这时君唯还没有醒,先看到字条的反倒是郭威,本该是君唯一人到邺都变成了郭威率军亲临战场,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收到消息,说辽军潜入的奸细攻占了邺都,现下正在城门对峙。
辽军领兵的是连青,在邺都城楼上,与她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美到骨子里的男人,长得和连青有几分相似。
这场战争几近毁了邺都城,皇帝郭威因为君唯不肯领兵出战,自己亲自上了战场,后来得知那名辽兵女将与君唯的关系,也知道了,原来儿子在汴京将军府内藏的女人就是这么个人,除去身份是辽人,还无情无义,本来觉得男子即使娶了妻,纳个妾也没什么,如今看来这女子分明不是能相与的人。
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顾及了君唯的感受,被自己心爱的人背叛,自然不是好受的,只是他这样分明不是因为不好受才不肯带兵上战场,而是不愿意与这个女子战场上兵戎相见,到了这个地步还儿女情长,郭威实在是气恼。
实在不行,郭威转念一想,他相信君唯的眼光,他看上的女人应该不至于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邺都城已然是破败不堪,再守下去势必要危急城内的百姓。便派使者去给那名辽兵女将军递了信,她果然也守约,只一个人来了邺都城内,进了城门。
敢走到这里也算有胆有识,郭威久经沙场,对人也大气,即使坐在对面的是个女子,他也是用将军的礼仪来招待她,他本想与她好好谈,为了邺都的百姓,也为了君唯,令辽兵换主将换战场。
连青同意了,只有一个要求,要他的命,谁能想到,她会突然对他发难。
那时候,君唯得知连青独自来了大周内城,还担心她会出什么事,谁知赶到了郭威的军帐,却是他受了几处剑伤,流的污血令人一眼就能看出刀剑上抹了毒。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连青会冷笑着说:“三日后,我攻下了邺都,你会在城门上看见你的妻子”。
君唯抓住她的肩,一字一句“不愿我娶妻,就告诉我,我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解你的蛊要的是我的命,你为什么要与辽军合作!”
“半相思已解,你就是为了一条完好的命才把自己卖给辽人是吗!”汉辽不两立,这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君唯历年来镇守邺都,北防辽军,为的不就是抵御契丹一族,作为将军,手下将士的每一条生命他都是尊重的,所以每一位战死沙场的将士,他都把账算在了辽人的头上。
这是不共戴天的血仇,君唯不是个为了女人可以不顾跟着自己,信任自己的将士的死活的人,为了连青他想过放弃这一切,汉人的天下,汉人的战场,谁愿意要谁自己去争,等到这一刻看到汉人的军队浴血沙场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些理论那么可笑,看到连青带着辽军在战场的时候又是多么可笑。
连青极具嘲讽地笑了,“我是辽人,耶律德光是我父王,耶律璟是我王兄,我会杀了你,杀了郭威,灭了大周”
“你最好是现在杀了我,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说完,连青消失在了君唯面前,她的功夫出神入化,转瞬跳到了城门。
她是单枪匹马闯的军营,这个时候,只要君唯一声令下,就可以把她活捉,她武功再高,也高不过千军万马,何况还有个沙场战神郭少将军在。
他以为,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素来是嘴上说得厉害,骨子里是重感情的,试问无情无义的人能有那么一群从不贪污不叛变,反倒帮她经营生意的下属?至少,他相信她不会对自己的妹妹怎么样。
三日后,连青果真攻下了邺都,同一时刻,君唯领兵上阵,郭威重伤,命悬一线,加急送回汴京救治。
城楼上,素篱白衣白袍,手中扬起一块令牌,这块令牌,君唯再熟悉不过,与连青朝夕相对半年,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什么,它的用处,连青也没有隐瞒过,她自己很少用,总说这东西很邪门,就一块牌子怎么控制着那么多人。
随后是连萱被带上去,押着连萱的正是连青,以往对连青依赖信任的连萱,此刻却是极畏惧这个押着自己的人,连萱抬头时,看见了坐在马上长枪在手的君唯,想喊却喊不出声音,脸上一条伤口还带着血,连青的手上正拿着那支带血的簪子。
那支簪子是十几年前君唯从连青的发间拿走的,后来自己重伤,簪子到了连萱手中,君唯已经要淡忘这支簪子的来历之际,连青在城楼上却高高举起了银簪,对着日光,语气轻蔑,“这好像是我的东西呢,我取回来她不愿意,手一滑就伤了这倾国倾城的脸蛋”。
连萱已经完全不敢看自己的姐姐,不管连青说什么,连萱都是缩在一边,她身上还有伤,带血的衣裳都没有换过,身上似乎还有……还有被凌虐的痕迹,脖子间很明显的是青紫交错的掐痕和吻痕,被撕裂的袖子,裸、露在外的手臂也彰显着她被凌虐过。
而这一切,肯定是在连青的眼皮子底下做的,不然连萱哪里会如此恐惧一个曾经粘着都来不及的姐姐。
“呵,真没想到你会因为我变得恶毒”当一个人怒到极致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不怒反笑,可是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君唯的脸色不好看,他能接受的极致是连青认祖归宗,从此替辽军南征北战,即使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他也不会取的性命,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料想,她会连本性也丧失。
是多久以前,她曾问他“你为什么爱我?”,他说不知道,为什么呢?因为你是连青,因为是你,所以爱你。
可是如今,你还是你吗?是那个他负了天下想要得到的人吗?
“恶毒?你不是比我更在行吗?让我看到你被别的男人上过,让我为了救你杀了另一条生命,让我威胁你去和别人成亲,这些我愿意?如果你当初就不要假惺惺地为了天下为了苍生,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要天下,那我就夺了你的天下,我要你知道什么叫悔恨终身!”连青的话恶毒地连远在辽宫操控着她的意识的苏冉都震惊。
这种摄魂术并不是把自己的意识强加给别人,听从操控者的命令,而是诱发她体内最阴暗的一面,这些是连青想过却绝对不会做的,但是与此同时,这些意识,也的确是连青的。
君唯刹那间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能把他逼到哑口无言,痛到心底的,也只有这番话,当着满城将士,敌军人马,连青一点尊严也没有留给他,是恨极了还是肆意羞辱他?她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男人不可碰触的底线!
两军交战,连青把连萱送到了最前面,让你的千军万马先从这个女人身上踏过去。
这场战,周军大败,连青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既然同意了周朝皇帝换战场,就信守承诺,只是……带兵退出邺都之前,她放任辽军进城烧杀抢掠,肆意屠杀的事件不胜枚举,她偶尔登上城楼,想起某一日自己手中的簪子从一个男人的心口穿过,自后背拔出时,会头疼欲裂,她那天做了什么?那个男人手中的剑为什么没有刺进她的心脏?他的脸上为什么是这样不可置信却又似乎对一切了然的表情,那一刻,她又说了什么,让他活生生一口鲜血喷在她的颈窝!
他单腿跪倒在她面前时,他说的是什么?“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下一次,我绝不会留情”。
她回的是那要看你有没有下一次……
话出口,自己却也是喉头一甜,强忍着上涌的血气,咽下去后,率小部分人马撤退到扎帐的地方休息,却传令将士持续攻城,皇帝御驾亲征,重伤回朝,战无不胜的战神败在一个女人手上,周军士气低落,加上素篱调遣夙情宫的人披甲上阵,邺都在两日之内沦陷,邺都一落到辽军手里,城内流民四窜,胜兵肆意屠杀,这个寒冬,大雪纷飞了数月,祭奠着这座城池被屠戮的军民。整个邺都城城墙地上残垣的鲜血被一场又一场大雪覆盖。
战场转到沱水,沱水是北周与契丹的交界,这里沦为战场时,已不如先前的惨烈,只是一片肃杀,黄沙漫天,遍地哀嚎,枯骨成堆。
沱水一战,双方主将皆换了人,周军是韩通与赵匡胤相互协作,辽军的素篱与连青皆退出了战场。此间战事如何不得而知,沱水一役,无论胜败,周军都元气大伤,而契丹,从邺都掠夺的金银财宝粮食女人足够彰显这次的战利品有多么值得。
回到大辽,连青的大脑中一直有两种思想在做斗争,疼到无法忍受时就死命用头撞柱子,素篱先带她回了夙情宫。
苏冉已经不能完全操控她的意识,素篱却不让她停手,现在撤了摄魂术,无疑是要了连青的命,她体内的半相思从来就没有解过,半相思无解,素篱将她体内的蛊毒和着半相思一起压抑住,禁锢在身体的深处,摄魂术仍旧留在她体内,却没有再操控着她的意识。
素篱终于得到了耶律德光的骨灰,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拿走了连青的银簪。银簪上的流苏图腾与环佩令上的图腾嵌合,出现一道光束,那个从来没有人去过的夙情宫禁地与之交相呼应,发出耀眼的光芒,横在天地之间。
他抱着连青进了禁地,禁地是一片明媚的山水草地,鸟语花香,溪流潺潺,有一湖清澈见底的水,他把连青放到了水里,自己也下了水,割开手腕,放了血后又自动愈合,割了连青的手指,随后给她包起来。二人的血融入水池,晕开成淡淡的血色水池。
二人从池子里起来,素篱将陶瓷罐里的骨灰沉入湖底,这个湖,这样清澈,是因为不管是什么都能被吸收,这坛子骨灰被融入为湖水的一部分,而方才的血色也不过停留了一会儿便消失,整个湖面恢复平静,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儿挥之不去。
素篱拿出环佩令,泡在水池里,不过一刻钟,这块玲珑剔透的令牌开始变色,粉,到深粉,然后变得暗红,一直到日落,这块令牌终于像吃饱了一般发出耀眼的血红色。
这个池子是所有夙情宫宫主的墓穴,素堇最终也不过是投入这个池子,这个池子不会对活人有任何影响,却是但凡没有生命的东西落到这个湖里都会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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