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眉目如画,鸿雁飞过云天边
“小鱼,我们得离开宁阳”
小鱼正在吃饭,然后被噎着了,“为什么?”
连青撑着额头,他当真看不见这几日宁阳城鸡飞狗跳,烟尘滚滚?
过了那三五日动荡时期,连青和小鱼开始收拾行装,出门时小鱼一步三回头,那家院子,是全宁阳最值钱的院子啊,就这样抛弃了,他觉得无比浪费。
院子里移栽的几棵梅树,还没开过花,连青是等不到开花了。
给大门上了锁,小鱼说:“我们还能回来吗?”
连青:“能”
小鱼:“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连青食指朝前方一指,一辆马车端端正正地停在前方,“这得问马车的主人”。
而马车的主人,是那位骑在马上的司小爷,他朝着小鱼勾了一个笑,挑衅味儿十足。小鱼寒颤了一下,扯扯连青的衣袖,小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走?”
连青一本正经回答:“因为你没赚到钱,我们已经没有路费了”
“是你要买袖舞流仙裙的!”
“不是给你穿了?现在还在你包袱里”
小鱼要疯了,是她逼他穿的!“连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小鱼!”,那委屈的,连青不好再损他了。
连青一个翻身跳上了马车,小鱼要骑马,司少南很小气,只雇了一匹马,司小爷拽着马缰,淡然道“坐马车的都是娘们儿”
小鱼为了证明自己是男子汉,坚决不肯坐马车,于是琢磨着要把价值不菲的袖舞流仙裙拿去当一匹马,司少南提着他的肩,将他扔到马背上,鞭子一扫,野马脱缰。
连青在马车内,上去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她似乎越来越懒,不管在哪儿都睡的着,等马车上了山路,她就没那么舒坦了,摇来晃去搅得她胸闷心悸,伏在马车内,抱着软绵绵的靠垫有气无力,时不时干呕。
掀开马车帘子,两侧一晃而过的山路让她觉得一切都不真实,突然特别想念君唯,她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事情让她非要躲他远远地,多少人历尽千辛万苦想要在一起,而她连青,凭什么就一根死脑筋,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哪来那么多苦衷不苦衷,她即使离开了他还不是放不下心,派了夙情宫的人盯着那边,一有风吹草动漠鹰就飞来了。
听说他带兵进入楚国,前些日子就是兵马路过宁阳的时间段,他的军队最多只能进入到楚国境内的洞庭湖,过了那里,楚国上下一定会主动迎战。
两日的脚程到达江陵府,连青沾床就睡,小鱼两胯磨得走路都走不稳便,一回司府就忙着去擦药,司少南自然一副司家我最大的模样尾随其后。
等休息够了,连青也没打招呼就离开了司府,离开时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府上的门匾,三个正楷字端端正正——镇南侯。她倒是从司少南的气度言谈中看出了其身份必有来头,只是没想到还真是皇亲国戚,不知是侯爷,还是小侯爷,看司少南的年纪,应该是个世袭的小侯爷。
有权有势,她走得也就放心了。
连青躲过在南平边缘开战的楚汉两军,直奔到蜀中,届时九月秋高气爽,白色的海棠正艳,赏海棠当蜀中为最。连青摸着干瘪的荷包,里面仅剩的几锭银子也在赶路的途中遭劫了,本想着五十两银子好歹到了蜀中能住得起房子。
毛贼猖狂治安不行啊!连青一边感叹一边忧虑着接下来要怎么自处。她现在一身的武艺也不怎么方便动,不然盗点贪官污吏的民脂民膏她还是乐意为之的。
已经快五个月了,还不见肚子,该不是营养不良吧?连青轻轻拍了拍肚子,她的胃一直被小鱼养得很好,孩子应该很健康才对,是她多心了。
这里才刚入蜀地,她是准备一路沿着长江到成都府,在这里逍遥自在一段日子,年关一过再动身去临安,以后就和孩子在一起留在临安。她不能和君唯一起,至少她现在还没落实自己的心思。他是将军,以后是皇帝,她不想和谁斗,更不想和一群女人斗。而且她至今不敢确定他对她到底有几分真情,他有太多事瞒着她。她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吃好喝,保持心情开朗,她无声地笑了,这大概就是别人常说的——安胎。
这里黑夜漫漫无尽,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钉在旌旗上,箭上一条横幅刷地打开,五字神采飞扬——子时取军印。
楚军顿时人心惶惶,连夜召集将军谋士共商大计。
深秋的南方还不至于太冷,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热。几位将军却连连沁汗,后背早湿了打片,打了半个多月,楚军连连战败,本身士气不高的军队更加溃散,如今敌军更是明目张胆将羽箭射到王旗上,旗面上书的大大的出字早被丢尽了颜面。
最后在一阵肃静中,沉闷的氛围被靖王马延打破,“今夜我们守住军印寸步不离,本王还不信他北汉能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夺走帅印”。
“王爷,如果这是计,目的是令众将士彻夜不眠,明日战场上体力不济……”
“我楚国的将士还没有如此不济,一夜不睡还不能打仗了”一声呵斥下,营帐中的灯火彻夜不休。
第二日天方破晓,将士走出主帐,帅印完好无损地在盒子里,不远万里送来子时取军印的消息,竟是诓人的,靖王怒不可遏,几位将军副将暗自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帅印关乎军威,岂能说被夺就夺,真丢了让整个楚国颜面何存。
日上三竿,又是一发羽箭射到旗上,上面只写了“多谢”二字,围在旗杆下的士兵百思不得其解,此时主帅的军帐内一声暴吼,随后动乱不堪,几名巡逻的将领冲进去,直到一切都平复下来,原来那个盒子里的帅印早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放在盒子中只是一块石头。
楚军军师猛然想起,昨晚正是一阵箫声令自己有睡意,神智清醒过来时发觉大家神情都似乎昏昏欲睡,这是……蛊术!苗疆巫蛊之术。当时大家只看见盒子还在都没有起疑,谁知盒子内的东西早被掉了包。
当天楚军运输粮草的军队运输路线被泄露,粮草被一批蒙面人劫走,据生还的士兵们描述,这近百个蒙面人不用兵器,飞花落叶均可伤人,看身量是女子,却比南方女子要高。
不说楚军,汉军更是莫名其妙,探子来报楚军帅印众目睽睽之下被盗,还以为是故意要下什么套,前后不过五日,军营外围居然一夜间多出上百车粮食,北汉的士兵傻眼了,将领也傻眼了,连此次出征的主将郭荣在军帐中商谈着军机要事时听到下面报上来这么一个消息也愣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命令“先检查粮草是否有问题”。
是夜,陈栓带着最新军情闯入主帐,君唯正同晋怀军师下棋,陈栓只好压下急事,站在一旁,站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按捺不住,“将军,已经查到了”。
无声。
君唯执白子,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晋怀笑,“死局”。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如将军的行事作风”晋怀谋士出身,被誉为中原第一军师,起初并不是君唯的人,期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道聪明无双的晋怀公子投了主后忠心不二。
晋怀曾说,将军迟早会因为这样的性格伤人伤己,此话说得委婉。君唯不置一词。
下面陈栓实在听不得禅语,便再度高声禀报,“启禀将军,探子来报,黑衣人有线索”。
君唯撤了棋局,挥手示意陈栓说。
“黑衣人共计一百二十三人,自漠北进入楚地,时间大概是我军进入楚地左右,一百二十三人武功路数一致,招数诡异,应该是一个门派,且……且,都是女子”
晋怀在军帐中踱步,似在思索什么,良久才道,“一直从北汉跟踪军队的几个暗哨也是女子,我们的人曾试图拦截她们通信用的漠鹰,却无功而返”
“晋军师”陈栓略带为难叫道。
晋怀侧目望去,陈栓捧出一只鹰,“这是赵统领捕获的一只漠鹰”,晋怀眼尖地瞧见他手中还拿着一张褶皱的纸,陈栓合作地将纸张递给了他,这张纸是寻常写信用的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晋怀见陈栓这样的表情,狐疑地打开稍微揉皱了的纸张。
看完,晋大军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陈栓则是捏了一把汗,眼神时不时瞟向君唯,君唯浑然不自知,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顺便说一句“写的什么?”
陈栓道,“要不将军还是自己看吧”,君唯扫他一眼,“栓子,十几年兄弟,你这副样子倒是少见”
陈栓抹汗,将军,十几年兄弟,您开玩笑的样子也很少见啊……
晋怀咳了一声,正要开始念,外面几位武将求见,君唯自然将他们请进来,转眼多了六位将领,大家见晋军师拿着军情禀报,便都入了座恭声令晋军师先说。
凉风瑟瑟,陈栓一个冷颤,道,“属下告退”
晋怀将手中的烫手山芋恭恭敬敬放到了案上,道“军中琐事,不足挂齿,将军还是自己参详,属下也告退”,两人都溜得极快,留下六位莫名其妙的武将。
君唯亦是不解,随手捡起案上的纸张,不过片刻功夫看完,脸色一阵青白,煞是一道注目的风景,吓得几位将领以为军中出了什么状况,良久,君唯收起那张小小的皱纸,对着在座的几位扬手,示意可以畅所欲言。
众将于是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对这场战争的计策,头头是道娓娓道来。坐在高位的那位等大家说完,嗯了一声,只说,“说完了?说完了诸位大人回去休息吧”
出了营帐某位武将道,“韩都尉乘胜追击的作战方略,将军是同意还是反对啊?”
“不清楚,郭将军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郭将军的确是心神不宁了,营帐中只剩下他一人,烛火微摇,他将那张纸再度展开,那信上的内容,令他的脸色异常怪异,灯下,字里行间,是这样写的“戊时沐浴,尔等避之,两刻钟后复视,案前读兵书一个时辰,与众将领商讨军情两个时辰,宽衣入睡后辗转不眠,起身作画,画中人为宫主,对画彻夜未眠……”
君唯不知自己是该乐还是该愁,他当然记得自己画的是谁,兜来兜去,那些人竟是她的,难怪敢肆意妄为,羽翼丰满自然敢独自闯荡。
照这种监督方式,那些若是敌人,那他还不尸骨无存!说到底是军队防守不力,几万人还比不上一百多人。
先由着你,这次拿下了南楚再把账好好算。君唯息了蜡烛,盔甲解到一半猛然发现帐外有人,亦是不动声色继续宽衣,那人突然掀开帐子的一角溜了进去。
君唯侧身抽下墙上挂的剑,一举击去,剑势如风,划过对方的肩头架到脖子上,偷溜进来的人武功不弱,赤手空拳与君唯过招,几声打斗引起了巡逻的士兵注意,顿时军帐涌进了许多人,灯一点上,分清了人,众兵士喊着抓刺客围上,君唯看清来人面目,还来不及喊住手,急于护主的兵士已经举枪攻过来,他抢了士兵手中一杆枪,挑开众人的兵器,一记横扫千军震退了来人。
这时其他将领也赶过来,看到所谓的刺客均吓了一跳,然后惶恐不已跪下,高呼“臣等参见皇上”。
皇上?奋勇缉拿刺客的兵士傻了,这是……皇上!当即也管不了那么多,纷纷下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这出闹剧到下半夜才收场,皇帝来,将军自然要挪出主帐,小皇帝拍案下定论,“今日夜深了,明日再另设帐,朕与郭将军同处一榻”
这是到成都府的第六日,连青看着戏台子上正排练的几位花旦,才坐了一会儿,旁边便有催促的声音,“连青,茶还没有泡好,动作快点,一会儿开锣该来不及了”
“哎,马上就去”她噔噔跑去厨房找茶叶,翻箱倒柜半天突然想起来,这家戏班子班主昨儿就告诉她茶叶用完了,还给了铜板让她到街上去买,她居然给忘了,旁边生火的小姑娘见连青懊恼的样子便笑了,“连大哥是又把班主交待的事情忘了罢?”
连青嘿了两声,“这回班主是真的不要我打杂了”
与连青说话的小姑娘是七叶,十七岁上下,也是戏班子里打杂的姑娘,只不过她是长期的,自小被班主收养,连青是刚来的,她瞅着连青,突地笑盈盈,“我若帮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连青拱手,煞是正经道“自是对姑娘感激不尽”
七叶提起裙摆跑出厨房,片刻回来,手中拿了一罐子茶叶,“这是上好的普洱沫子,我姐姐藏的,给你应急,喏,有剩下的可要还给我”
连青喜不自胜,连连道谢,“七叶姑娘人长得漂亮,心地也善良,世间再没有比你好的女子”
七叶有些许不好意思,嗔道“姐姐说男人说话最不可信,都是花言巧语,看你也是嘴上甜”
“哪里花言巧语了?”连青失笑,她怎么觉得这小姑娘有些思春了……
“班子里的哥哥姐姐们都说你长得比女子还好看,好看的男人往往最坏了,我姐姐也说少和你走得近了”
连青抱着茶叶罐子出去了,她下次一定要叫漠鹰带些银票回来,这样赚钱着实养活不了自己。
下了工大家围在一起吃饭,班主宣布了一个消息,据说是传说中的喜事,他要和九香成亲了,众人默不作声,连青一口饭噎着,九香不是那位当红的花旦吗?七叶的姐姐九香?
九香也算是清秀丽人,性子偏冷,可是那班主年近五十啊,嫁给他……连青真的相信不了他她们之间有存在什么爱情因素,唐明皇和杨贵妃不是谁都能当的。
这位当事人九香姑娘恍若未闻继续吃饭,时不时让妹妹多吃点菜,班主也叫着“七叶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往后厨房里的活让连青做,你帮着收拾茶点就行了”。
这顿饭连青吃得忒不是滋味,饭桌上见大家一副怨怼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她,颇感不舒服,她做什么了,她又没有对那老班主老牛吃嫩草的行为拍手叫好。
收拾碗筷到厨房时,七叶也似乎对连青不满,拿着她撒气,刷过一遍的碗非得弄脏了让她再刷一遍,连青怒了,抹布一扔,“来这里才七日,手都糙了,处了那么久还挤兑我,什么意思这是”
“糙了活该,你以为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什么都不用干吗,不想干当初就别来呀!要不是你,我姐姐也不会……”她说着就哭了。
连青甚觉这脾气发得不是时候,人家这一哭,可叫你里外不是人,便将声音放软了,“七叶姑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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