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相忘江湖-舞惊鸿③
而陆美美,其实早就清楚章泽熙与连青的关系,只有连青自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其实里面知道得最少的就是她。
陆美美大概真的是前世欠了她的吧,不然怎么能容忍自己喜欢的男生为别的女生伤神费心,她唯一做错的就是让连青听到那一段她和爹地的对话,她这么说也并不是完全想要刺激连青,而是帮章泽熙,要帮他的话,必须要让她爹地对章泽熙有所顾忌,而她爹地会顾忌的除了她去世的妈咪就是她了,他唯一的女儿陆美美,陆美美对爹地在商场上唯利是图不择手段虽然不满,可是他真心疼爱自己却是一点假都没有,只要章泽熙跟自己扯上关系,爹地才能放过他。
连青放手得干脆利落,和她往日的行事作风一样,更多的时间用在舞蹈上,连最难跳的古曲霓裳羽衣曲都能跳出神韵来。
她果然是倒霉催的,大好的年华,大三的第一年,本来都准备第二个学期就出去实习了,结果却被一场不是针对她的绑票给误撞了。
回过神来时,一支舞已经跳到了后期,窅娘在收舞步,台下几位见过大世面的人莫不惊叹舞之精美。兰姨当场招呼楼上的姑娘分批下来,窅娘身价倍增。
仅一日之内,整个临安都知道桃花色歌舞坊有一位女子连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曲都能跳得如当年杨贵妃再现。
这家歌舞坊名声大噪,比之当初开业有过之而无不及,开业时还只是在临安轰动一时,这回的舞却是大江南北传了出去,距盛唐过百年,一位皇帝与妃子谱的舞曲,再现人间,谁能无动于衷。一时各地名流不少往临安赶的,临安府的流动人口顿时从均衡到日益只进不出,群众追崇文艺的脚步是阻挡不住的。
连青成天躲在后院晒太阳睡懒觉,有空搬出秦筝,拨两下嫌手疼,便只能看着一根根丝弦无奈,赵匡胤和赵光义因为家中母亲突然抱病,急匆匆回了洛阳,赶路的话,连青自然不方便跟上,就她现在的情况,坐马车游山玩水的路程从临安到洛阳少说也要两个月,等赶回去,赵夫人都不知道病成什么样了。
大概是九月份下旬,天开始转凉,连青时常在西湖边上摆上几个点心小眯一会儿,这个时候笑笑也总陪在身边,能天天陪着她的也只有笑笑了,谁都有事有干,只有连青,日日歇着,一堆的补药还得人家熬好了放凉了给她送到手上,她何德何能让别人这么照顾她,她也终于能体会到连萱当初的心情了,痛恨自己的无用,也对关心自己的人内疚着。连萱,你比你姐姐坚强,即使自己再怎么难受也没有怨天尤人过,反倒想着自己要为别人做些什么,我要是能有这样的心地,现在也许会过得舒心得多。
大概到了傍晚,笑笑捧着一只信鸽进了院子,连青在院子里的桂树下靠着贵妃椅惬意得半躺着,笑笑从鸽子脚上取下信笺,连青看见她放飞的鸽子,便说,“大概是赵兄寄来报平安的,笑笑,考考你的字学得如何,给我念念”。
笑笑展开信笺,还不忘揭露连青的心思,“少夫人,你是懒得看才叫我念,以前都考过许多次,笑笑没有念错的,还拿这个当理由呢”。
说着便开始看了,“咦?”,她看了第一句,见信上称的是姐姐,便拿过去给连青看,说着,“没听说少夫人有妹妹,怎么就有信叫姐姐的”。
连青也是惊了一惊,拿过信,字迹很陌生,她先看了落款,居然是连萱,连萱怎么会知道她的消息?她从来没有联系过连萱,按理来说,她不可能知道她的住址,或者说……是……君唯?如果是他,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她?
等看完了信,连青叫过了笑笑,说,“拿纸笔,我写封信回洛阳”。
待拿过毛笔,才想起自己会写的字其实并不多,甚至还不如笑笑会的多,而且写得也是不漂亮,便把笔交给了笑笑,让笑笑代笔。
写什么?连青想了想,道,“告诉少爷,我先去趟汴京,让他不必担心,临安这边的东西我都一并带走了,药还够三个月的,银息粉还有二十包,够四个多月的,从临安到汴京大抵要花上将近两个月,到那边也就留两日,随后直接回洛阳,汴京到洛阳不过几天路程,也不必担心药不够”。
“再回一封到汴京,告诉我妹妹,我赶在她大婚前一两日便到,不必为了等我延了日子,误了吉时”,说完这些,连青没了力气,自己先回了房,推门推了半天推不开,笑笑回头时才喊道“少夫人,那是窗子,里面闩上了,门在右边,往右边几步才能推”。
进了房,她捡起压在案上的一张纸,写的乱世歌还躺在那里,积了灰尘,她许久没有动过这张纸,一直想填,却不知道该怎么填,索性放在一边,久了不动就积灰了。她抖落了纸上的灰,找了案上一支极细的毛笔,取了茶缸往砚台里加了些许茶水,也懒得出去打清水,便用茶水代替上,磨了墨,蘸了笔尖,想着,我就算不会填词,也会写歌的罢,尾字押个韵便是了,二十一世纪多少草根歌手都不一定有文化,她连青也算不得多差,写几句歌词还不至不堪入目的吧。
于是她动笔了,都说情之所至,一定能写出最能打动人心的东西,她想她现在应该是情之所至了的,可是连青却还是琢磨了许久才蹭出一句:负尽苍生,曲终人散,画楼西畔一人独自天涯。
写完那句揉了纸,又抽了张新的宣纸,书一句:帝王无情,风月无话。终是又揉了纸,在这声色犬马之下,他她们有过风月一场,如今相对无话,那一句负尽苍生,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没有为了谁负尽苍生,只是曲终人散,这回终于散的彻底,红尘紫陌间,画楼也好荒漠也好,她再没有与他故里人家的机会,从此天涯不再见,再见不过是路人。别人兴许可以道一句最是帝王无情,她却不能,假使他有情,她又当如何?不顾一切抢去这一切占为己有?都不可能……
她再一次没有将自己想做好的事情做好,索性,连着先前写下的三字一起揉成纸团扔到地上,笑笑进来时便是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地上几个纸团躺着,连青拿一方丝帕捂着口,她含糊不清说道,“收拾好,想练字来着,又乏了,我去床上躺一会儿”。
连青躺到了床上,笑笑蹲着捡纸团,出去时将门带上,连青将捂着口的罗帕用手抓紧了,指缝流了一丝殷红,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将罗帕塞到枕下,侧了个身,闭目睡去。
繁华若梦,醉笑陪君三万场,到最后,能选择的结局不过是再不相见,再见陌路。
沙场风云,桃花战马,谁抛去一身愁绪,不动声色,五指深陷掌心,又是谁独上城楼,望断天涯,不知天下替谁争。
在桃花海的时候,连青问君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君唯沉思片刻,答不知道。
这句话若是反过来问连青,她又会知道吗?她也是不知道的吧,爱就是爱了。在某一个时刻遇见了某一个人,相遇,然后相识,到相知,这一个过程,可以包含的太多。
然而终有那么一天,连青会无血无泪,刀剑相向,只一句:为什么我要认识你!
君唯只能无声面对这一切,连一句对不起也说不出口。
没有谁对不起谁啊,只是生错了年代,多少家国恨,儿女情,理不清,放不下。这悲欢苦痛,谁不是尝遍了才知道一生是何滋味。
连青离开了临安,去年腊月里,赵匡胤问她不如回江南金陵小住几日吧?她说,去临安吧,听说我娘是临安人。
听说?连青猛然想起这个词,她的娘亲,她也不过是听说,她的父亲,在听说了以后已经天人永隔,别人问一句时,她只能回一句像是什么也记不住一样,就像前生,她从来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她和别人一样活着,其实每次从校门口出来,看到来找女儿儿子的家长时,她只能看过一眼后故作高傲地转身,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自己是除了陆美美章泽熙以外的别人口中的沉默的女生。她不知道把她从孤儿院带回来的父母到底是不是像看女儿一样看自己,有一次挨骂,妈妈动手打了她一巴掌,她第一次还口“我做得再好,也不是你们亲生的,所以你们永远不会满意”,那天,爸妈沉默了。她想她是不是说得过了,可是事实如此不是吗?
她留了信给兰姨她们,和笑笑走了,笑笑不明白,也问她,那么远,为什么非要去不可?
连青也问自己,为什么非要去?只是为了妹妹,还是别的……三年了,大概……只是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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