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血染江山桃花色:乱世歌引

第108章 咫尺天涯

  他不会醉,他再也不会醉。这位赵将军,也轻易醉不了。说不清是什么纠葛,赵匡胤醉了时,抱着酒坛子,也拍着桌子,“喂,我们是情敌吧”。

  晋王酒坛子一摔,冷冷一笑,情敌?他已经没了情,哪来的敌!

  赵匡胤醉着却比他看得明白,没了情,怎会这样想醉不能醉,怎会势要辽人血债血偿!血洗邺都城的主凶是谁,他比谁都清楚!

  公元九百五十三年,后周广顺三年,三月,郭威将重臣、枢密使王峻黜往外地,八月,郭荣第四子宗训生于澶州府第,十月,封郭荣为顿递使。十二月,郭荣陪郭威郊庙行事。

  公元九百五十四年,后周显德元年,一月,郭威大赦天下,改广顺四年为显德元年。加晋王荣兼侍中,判内外兵马事。宰臣冯道加守太师,范质加上书左仆射,监修国史,李谷加左仆射、集贤殿大学士。王溥为中书侍郎、平章事。郭威寝病,召外甥李重进受顾,令拜郭荣,以定君臣之分。

  赵匡胤没事就往澶州府跑,近年来战事稍缓和,他来找君唯无非是喝酒,进了大门,却见圣上也在,正抱着孙子喜不自禁,才抱了一会儿,便交回了奶娘手里,问道,“萱儿……怎么样了?”。

  君唯似乎受了训,单腿跪着,“好多了”,无喜无怒,这么多年来,郭威也习惯了他这样,“也不是朕逼你,子嗣为上,你也知道,乾祐三年,郭家已无后,儿媳妇收养的三个儿子也一并遇害,如今宗训算是郭家第一个后人了,朕……太医也说,这毒是压不住了,能熬过今年立秋已是祖上保佑,朕也不多说什么,该准备的也准备了,下个月你便到宫里来常伴左右,邺都之战后,政务已大多你在打理,往后便尽数交由你”。

  “儿臣……知道”他跪着,听着这位待自己如亲子的父皇如交待后事般叮嘱他。

  连萱从内阁里出来,她病弱的身体比先前好了许多,走路也不用人扶了,人没以前爱笑,见了郭威,也低身跪拜下去,郭威连忙扶起她,顺手也让君唯起来,“萱儿,身体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太医,前几日朕问了李太医,说是听闻前朝的何一指有法子祛疤,朕已派人去寻他”。

  她的舌头被烫铁烫过,因为救助不及时,如今已医不好,也只能一辈子说不出话了,连萱露着笑,笑得也并不见什么开心的意味,却是郭威来了,她亦不敢不恭敬。

  几人一时无话,赵匡胤便从门口拜了,“臣参见皇上”。

  春风镇上,素篱与连青在街上,连青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对着阳光,眨了眨眼,有些风拂过,红色的丝线轻轻飘动,她用另一只手食指与中指拈住红线,哥哥说,这叫红线结,一只手是系不了这样的结的,那就是另一个人帮她系上去的,可是,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哥哥,为何美美与马公子要隐居呢,与我们住在一起不好吗?”还不等素篱回话,连青看到路边叫卖首饰的,便与路人一起聚了过去,她回头喊着哥哥,“有好漂亮的簪子,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素篱面带微笑,站在一旁,他不喜热闹,也很少到街上,只是苏冉走了以后,他便不能放心让连青一个人出门,她总喜欢到街上走走看看,与相熟的街坊打招呼。

  连青举着一支玉骨簪,从人堆里挤出来,里面被围着的摊主喊着“小青姑娘,您这是又没带银子啊,罢了,下回来一并付吧……”。

  下回,下回,都几年了,每回都有下回,每回都没有付过银子,卖馒头的三婶道,“素篱公子治好了镇上的秦员外,秦员外可是大善人,没有他哪来的春风镇,秦员外是春风镇的恩人,素篱公子是秦员外的恩人,那么素篱公子与小青姑娘都是春风镇的恩人”,每回连青路过三婶的摊子时,三婶总要多塞几个馒头到她的纸袋里,连青哭笑不得,这么多也吃不完,她便揣着馒头到春风镇的学堂去,将馒头分给午饭没带够的孩子们,这里每家人都不算富裕,也就勉强能度日,送了孩子去学堂生活就拮据了许多。

  连青拿着簪子比划了半天,猛然想起,“哥哥你从来不绾发的?”。

  素篱长发及腰,柔顺地铺在后背,到尾梢松松垮垮绑了一根银色发带,果真是美如谪仙,从头到尾无一不是随意而唯美的。这样一来,连青买的玉骨簪也不知道别在哪里了,嘟囔了一句,“等你什么时候盘了发我再送给你”,随手便将簪子收进了袖子里。素篱见此,只是说了一句“不早了,回去可好”。

  有时候,连青会问“哥哥,我是不是忘了什么?”。素篱只是说忘了便忘了罢,总能想起来的。

  转眼又是阳春三月,素篱出了门,连青抱着包袱在锁门,素篱回头,“不必锁了,开着吧,别人住也好”。

  连青不解,“怎么是别人住?我们不是去秦淮江上游玩吗?”。

  “不回来了”素篱牵起连青的手,连青连带手中的钥匙也落在了自家门口。

  住了几年的地方,连青多少对这里有了感情,说到不回来了,心里不高兴了好几日,直到上了岸,两人到了扬州,烟花三月下扬州,正是这个季节,到这里已是三月中旬。连青一到这里,心就飘到了柳岸湖畔歌楼画舫中去了。

  素篱并没有说去哪里,连青也习惯了,他从来都不会告诉你去哪里,只是他却由着她在扬州玩了几日。夜里,她拉着他放花灯。

  卖花灯的阿婆对连青说,“为心上人许个愿吧,佛祖会保佑他的”,待看清了素篱的容貌,立即改了口,“没有心上人为亲人祈福也是好的”。

  连青喜欢这花灯精致的模样,便要了一个,阿婆人大方,买了一个便再送了一个给她,道是“姑娘与这位公子想必也是第一次来,就当是图个乐子,这个就不要钱了”。

  湖面已经有许多亮着的灯,飘着到了中央的有,被勾到一旁,偷看写的什么的也有。连青是第一次玩,第一盏灯放到水里时,她拨着湖面想把花灯送出去时,手上没用好力气,便将灯给浇灭了。她登时垮了脸,委屈地不知如何是好,花灯灭了,那她写的希望哥哥永远陪着她不是不灵了!

  素篱将自己的灯交给了连青,连青一看里面已经写下了愿望,是素篱写好的,上面只有四个字,似乎也不是什么祈福,她展开纸条,“来世再爱?什么呀?谁要来世再爱?”。

  “你们”他将灯放到了湖面,连青小心翼翼将花灯推出去,这次没有搞砸,花灯摇曳着到了湖中央,来世再爱?你们?连青着实不知道哥哥在说什么,他永远说一些别人不懂的话,她再看了一会儿别人放出花灯,便起身,拉着素篱离开。

  转身时,素篱袖袍一挥,那盏摇晃着已经灭了的花灯似被什么拽住了一样,迅速沉入湖底。我陪不了你一辈子,总要一个人来应验夙情宫的诅咒,我是最后一个,往后,照顾好自己。你想要的,这一世已得不到,那么,剩下的日子,我将你送回他身边。

  如果说,耶律璟爱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乱、伦,那么,素篱爱上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就是天理不容。那么,便不容吧!他从没有后悔过亲手毁了她的幸福,打从入了夙情宫禁地,从圣池里看到关于自己关于妹妹过往的一幕一幕,他就无法控制住自己。诅咒?这就是诅咒,用毕生的情感来诅咒,爱而不得,恨而相拥。

  耶律璟收到下面报上来的消息已是第三日,这一日,再有探子报上来,“篱王已到了泗水,属下已布置好人马,随时听大王调遣”。

  耶律璟冷冷一哼,这些没用的东西,找了三年,如今若不是他有意现身,又怎会轻易被发现,即便是布上天罗地网,也抓不住一个素篱。

  天正好,开春的气息染满了整个世间。草绿花红,没用哪一处是萧条的。赵匡胤告了假回洛阳。赵父赵母乐得合不拢嘴,他一到家,洛阳大大小小官吏员外就忙着踩门槛,直击破了头要进这赵家拜访赵将军。

  如今谁不知道赵家出了位将军,这位将军与晋王亲如兄弟,晋王已是内定的储君,未来的皇帝,谁不巴结?晋王府自然是进不去,赵府却还能挤上一挤。

  这不才几日,赵家放礼的地方也腾不出来了,赵家老爷夫人这才说身子微恙,谢绝见客。关起门来拉着儿子家长里短。

  这一说到他弟弟赵光义,赵母就眉开眼笑,“笑笑可比你娶回来的夫人强,瞧这,才过门一年不到就怀上了”。

  赵匡胤是孝子,只是孝归孝,情归情,他已放不下她,即便知道母亲的意思,他也不想为了顺她的意就续弦。

  赵光义拍拍大哥的肩,“人死不能复生,大嫂也走了几……”。

  “谁说她死了!”赵匡胤大手挥开赵光义的手,赵光义吓得连忙说“是,是,是,她没死,没死”,复而嘀咕着,“每次一说这事儿就急,病得这样风吹就倒的,如今活不见人,除非死了,不然还能去哪……”。

  赵匡胤是闷葫芦,人不圆滑,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故而性子也不倔,是个能担大任的人。自小算命的便说他有帝王之相,可把赵父赵母吓坏了,连声说“这话说不得说不得,要被杀头的”。

  如今虽没当上什么帝王,这一介白丁出身能当上将军也是祖上积了德。赵家是洛阳的大户人家,祖上是当官的,也算是军人,到了父辈便没了做官,家里也算富裕,提到赵老爷,洛阳的乡亲父老都会给几分薄面,如今的世道,改朝换代的也快,官也着实是不好当,赵父赵母本都不指望儿子还能拿上品阶,都有一技之长,手上有点功夫防身就好了。

  现下大儿子当了将军,自然也期望着小儿子也能争气,便催着赵光义,成家后立业,如今家业成了,没个功业窝在家里像什么话。赵光义自从娶了妻,也不大出门游历,比之以前,倒是让父母省心了不少,只是,年轻力壮的,老在家里当个孝顺儿子岂不被笑话,赵家不能出了个将军,再来个吃闲饭的废材落人口舌。

  赵母拉着两个儿子跪到了赵家祠堂,磕了三个响头,拿出祖宗来压着两兄弟,逼得赵光义不得不跟着自家大哥从了军。

  赵匡胤正偷着乐,转眼就被赵母拉到祖宗灵位前,“赵家的祖宗哎,你看这不孝子,都二十大几了还不让我这当娘的抱孙子,别人家的孩儿都会打酱油了,这可让我怎么活!”

  光义弟弟在一旁站着,看着大哥被叫唤得头疼,最后愣是不肯点头。这么闹腾,一整日就这样过去了,赵光义是服了软,赵匡胤却是跪到大半夜,还是弟弟揣着纸包来祠堂看他。

  赵匡胤看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来气,“娘没让吃东西”。

  赵光义嘿嘿一笑,在他跪的旁边坐下来,那大爷气派地,好像这赵家祠堂供奉的就是那位跪着的仁兄的祖宗,与他光义大爷没有半分钱干系,“娘都看见我从厨房拿的如意糕,她哪里真舍得饿着你”。

  “你也是,总不能一辈子不娶了,顺着点娘能怎么着,娘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赵匡胤低垂着头,这些他也知道,可是,他没这心思,娶了谁不白白耽误了谁,何况,若心里没装个人,娶个姑娘也能凑合着过,现下却是除了她娶谁都不愿意了,“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没来由这么一句把正在吃如意糕的赵光义噎着了,忙答,“你是你是,大哥,你就那么爱那个女……大嫂啊?”。

  赵匡胤看他带来说是给大哥吃的糕点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实在无语得很。

  赵光义见他不说话,又插了一句,“这女的到底有什么好的,除了一张脸好看,你说这瘦得,病成这样不说,性子也不好,又冷又锐利”。

  “那你说笑笑有什么好,年前是谁抓着人不放,门户不当就想着私奔的?”赵匡胤也没给他面子。

  “我那不是做戏吗,哪能真私奔,也就吓唬吓唬爹娘”

  “这一吓唬,把娘吓出病来,如今娘身体不好倒来说是我不肯成亲了”

  赵光义只觉得来这祠堂探望他就是个错误,这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了?以前多正经的男子汉,跟谁也不开玩笑,如今倒好,将他一军都不费吹灰之力。

  赵匡胤也有些呆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喜欢争上两句,只是突然想起当年青弟与念霜,还有他,三人走南闯北的时候,念霜一直到现在都拿那些拦路打劫的强盗称他的赵大侠来喊他。

  而青弟,那时候穿的是男子衣物,功夫很好,会调笑人,看见有危险的小孩会施以援手,因为心烦会逛青楼却是砸场子,也会喝醉了酒骂人,话不多,总让人觉得这个人开口便要打趣谁,总觉得自己心地不好,其实这样的世道,明哲保身本就不为过,她却还愿意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善事,也许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其实她的良知一直在她心里好好放着。

  就算是落到如废人一般连自己也照顾不了,她也只是抱怨几句,并没有真正恨谁,只是,为何要血洗邺都?即便她是辽人,也是在汉人堆里长大的,这样麻木不仁是为了什么?恨吗?她恨君唯,所以要这样做?

  即便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辽军血洗邺都城,而血洗邺都城的主将,陈栓信誓旦旦得说他确信就是连青。赵匡胤也是不信的,直到在君唯面前问出这么一句,君唯冷然的表情,与木讷的回答,却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了,谁都会冤枉连青,君唯不会啊。

  他从衣襟内拿出一块折叠好的锦缎,一层一层打开,里面的是一条白纱,这条纱巾,颜色有些陈旧了,看得出放了许久,这是多年前,他被她误伤了,包扎伤口时绑在他身上的,他至今记得,那个时候她的神情在夜色下是那么专注,带着一丝冷清,他本以为她是不会与他多说一句话的,却在问清了他是不是赵匡胤时,面露复杂神色。他险些以为她是认识赵匡胤的。

  包扎伤口时,他分明闻到了不该出现在男子身上的体香,当时还暗骂自己龌龊,却不曾想,眼前这个人是女扮男装,甚至到了青楼,看到交缠在一起的男女,他脑海中跳出来居然也是她,只是,他一直没想到这个女子,为此,他苦恼了许久,他怎么会对男子臆想,产生莫名的感觉。

  他平时虽不开玩笑,却也不是随便被人几句话就能紧张地说话都不利索的人,却时常被这个连青联合着念霜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青弟……”他捏紧了纱巾,仰着头,两行清泪落在赵家祠堂的地板上。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也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赵匡胤亦是如此,本不知情为何物的正直男子,却在一旦痴情后,不能自拔,可惜,爱得再深亦是徒然,她早已爱上了别人。

  赵光义惊得如意糕摔了一地,碎屑凌乱,他拍拍赵匡胤的肩,“哥……你……没事吧?”。

  “没事”再无言。

  赵匡胤亦不是无血无泪,他待她不离不弃,连君唯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却只有连青,一直以为他把她当兄弟,哪里会有兄弟,能在抱着兄弟睡的时候,能兴奋地彻夜无眠,哪里会有兄弟,能把兄弟的东西收在最贴身的地方,不愿放下,一刻不离。

  他知道她爱着另一个优异的男人,所以只敢维持这种看似兄弟的情谊,若是一旦越了界,他她们便连兄弟也没得当。他不想让她看出来,便时常离家,说是去寻药,不如说是借此同时也避开她,却是越想避开越想见到,每次回府,他坐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竹玉轩去坐一坐,告诉她,他回来了。

  赵光义再不敢提大嫂的事,道是,“情,深如许!”,喜欢便是喜欢,他看不出来大哥的喜欢因为什么,大哥亦不知道他喜欢笑笑哪点,各自的喜欢,各自心里明白就好,也许你从不觉得好的人,是别人的心头之爱,也许你视如珍宝的人,别人弃如草芥,总之啊,自己的思绪,只有自己明白。

  只是事与愿违,赵母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强押着赵匡胤挑画像去,若是只来硬的也好,只是赵匡胤这嘴巴不会说话,气急了一句没顺着母亲大人的心,赵母一个气血不畅,倒在了大堂上,登时是把赵老爷急得连骂不孝子的功夫都没有,直守在床头日夜不歇,这一来一往,二老都卧床养病了,回一趟家,把二老气成这样,赵匡胤当着爹娘的面磕了头,嘱咐大夫一定照顾好老爷夫人,自己带上赵光义就回了邺都,继续当他的邺都将军,此后也不敢轻易回家了,生怕哪天再把这二老气得两眼一闭倒在地上。

  耶律璟推了朝事,微服过了沱水,停在邢州,探子来报,人已经入了汴京,住在一家客栈。

  汴京?他实在想不通素篱汴京有什么相与的人,只是,素篱何时去哪里是找什么相与的人了,他做事从来都想不通目的的,只有到了最后,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样行事诡异的方式才让他找起人来漫无目的。

  素篱,你到底要我如何!你想做什么,我便同意你做什么,哪怕历代君王的骨灰坛,我都不惜冒犯先祖给你拿来,当真以为一个交易竟能让我做这样的事吗!你想要以怎样的方式相处,就怎样相处吧,唯独不要离开,你说我们之间再不可能有别的感情,我如你所愿,但你为什么非离开不可!

  耶律璟将人退下去,自己去拿过墙上挂的佩剑,他拔出剑,破空划过,发出嗡嗡的响声,这是一把宝剑,剑锋彰显着它的锐利,“那么,我们拼一拼,我就不信,你当真是无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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