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祠前闹剧
四月初八这日,邓国公耿亦冼做主,开了位于国公府后头的耿氏宗祠。
耿亦冼的目的,便是死乞白赖地要令耿玉先入了耿氏的宗谱,将来就算耿琮是御封的世子,他耿亦冼就算是拼了这身爵位,也要折腾折腾点儿什么出来。耿氏族里的几个老人,因拗不过耿亦冼,只好允了,勉强召来了耿氏族人。
而那耿玉,也在担架上被抬了过来,只是其人仍然没有知觉,完全不能自理,丝毫离不开人伺候。耿氏族人见了,尽皆纳罕的,也不晓得这耿玉即便入了耿氏的宗谱,又能如何?难不成将来邓国公的爵位,真要个在病榻之上的瘫子继承不成?
可是这话偏偏说给耿亦冼听,耿亦冼也听不进去。无奈之下,众人只能将这白痴一样的耿玉给抬到了祠堂之中,在祖宗灵前给这么放着。
耿氏族长正要讲两句场面上的话,却突然听外头一阵喧哗,听着是国公府下人来回奔走跑动之声。耿亦冼听着大怒,也不管耿氏族长,自己走到祠堂外,喝住了一个兀自奔走的小厮,怒道:“祠堂重地,怎容得你等喧哗?外头究竟是什么事儿?”
那小厮见了耿亦冼,连忙跪下答话,说:“小的也不知道详细,只听外头说国公夫人与王妃回来府里了。”
耿亦冼听了更是不喜。邓国公夫人于氏与赵王妃耿茜,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捡了这个时候。耿亦冼想起内兄于晨也是反对他扶持外室子,打压耿琮的,脸色阴沉地抿了抿嘴,对那小厮说了声“滚”,立即转身回了祠堂之中,对耿家族长催促道:“快,快依我说的,不过在宗谱上添个名字而已……”
耿氏族长很是不满地白了耿亦冼一眼,提起笔,便要往宗谱上书写耿玉的名字。
恰在此时,外头一个尖细的嗓音喝道:“且慢!”
耿亦冼暴跳如雷,大声喝道:“这回又怎么了?不是事先说了,不许打扰么?”
那个尖细嗓音又响了起来,“国公爷连杂家说句话都不得了么?”
耿亦冼听了“杂家”二字,这才勉强冷静下来,连忙从祠堂中迎了出来,见外头是一位面生的内侍,虽然耿亦冼不认得,可是那内侍身穿的服侍品级却一点儿也做不得伪的。耿亦冼连忙恭敬执礼相见,问:“敢问天使到府上有何贵干?”
那名内侍见了耿亦冼亲自出来,哼了一声,道:“前些日子杂家在宫中听说,这邓国公府里头乌烟瘴气的,竟连国公夫人都给逼回娘家去了,现在看着,果然如此啊!杂家有圣意要宣,这耿府的下人,竟然没有下人能将国公爷请出来的。”那内侍手中果然拿着黄绫圣旨。
耿亦冼吓出了一身冷汗,再往那内侍身边望望,果然见耿府下人都远远地看着,无一人肯上前。
这邓国公府的下人与侍卫,自从上回被耿琮与永昌带人大肆屠戮殆尽之后,便只剩下些新手与小角色。像邓国公这样的世代簪缨之家,其实讲究的是“世仆”。这些世仆们自有规矩章法,也熟悉京中官场上的规矩,认人认得门清。邓国公府本就剩不下多少世仆,而其中又有不少,是于氏从定国公府那里带来的。这次于氏回娘家,自然带回去不少,因此剩下的就更没有眼力劲儿,做事亦没有章法。
耿亦冼额头上见汗,知道这回得罪了宫中出来的内侍,而自己阖府上下,竟然无人能将圣旨的消息传给自己,实在是天大的笑话,传了出去,实在是京中的一大笑柄。想到这里,耿亦冼连忙亲自上来,躬身对那位内侍致歉,问:“不晓得公公如何称呼?”说着伸右手将那位内侍虚扶了一下,道:“咱们到府前头去吧,在那里设香案,公公好宣旨啊!”
这位内侍姓黎,一直是太子身边的旧人。因太子不好武而尚文,这太子身边的黎公公,也是学得书香满腹,平生最恨的就是朝中的文臣武将见面就叫自己是“公公”。寻常人熟悉这位内侍的,都尊称一声“黎大人”,甚至叫一声“黎内侍”也比叫人家公公来得强。可是这耿亦冼自从新帝登基以来,哪有半点心思是放在了解朝中人事上头的,就连新帝身旁如今最为受宠信的黎内侍都不知道,更从何得知这位“黎大人”的习惯喜好?
于是耿亦冼一见面,就显得不讨喜,黎内侍便拉下脸,冷冷地道:“便在这里好了,杂家也不是供你们呼来喝去的,想来你们家祠本就备有香案,杂家一宣完旨意,便要回宫复命的。”
耿亦冼无法,只得命人收拾了香案,耿氏族人都随之出来,跪在耿亦冼身后,静听旨意。可是听毕宣旨,耿亦冼惊得背后一身的冷汗,山呼万岁之后,竟然双手颤抖,接不住旨意,险些将那黄绫圣旨给摔了。
跪在耿亦冼身后的耿氏族人,此时纷纷抬起头,有些人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耿亦冼,也有些人轻蔑地撇着嘴角,仿佛在说:“我早就与你说过,国公爷这么玩儿,迟早一天玩火自焚,把自己个儿给赔进去的。”
那旨意中说,先帝西征之时,耿亦冼在京中曾经“助逆”,纵手下行凶,在京郊聚众械斗,攻击无辜,种种罪行,早已查实,如今圣上下旨,便掳夺了耿亦冼的爵位,废为庶人,其爵位由世子耿琮继任。
宣完旨意,黎内侍漠然地道:“好了,耿大人,杂家便要回宫复命了。耿世子,哦不,如今的邓国公早间便在宫中受了旨意,也已经去过礼部,只怕不久就要回到这府中来的,您还是收拾收拾迎接新国公爷回府吧……”
谁想到那耿亦冼突然狂躁地一跃而起,戟指着黎内侍骂道:“这是什么狗屁旨意,你这狗屁太监,从来不曾见过的,想必是假传圣旨。我耿氏一族,绝不从这乱命!”
耿亦冼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可是发起疯来,也甚是恐怖,将那黎内侍惊得连着往后退了几步,身子一歪,连头上的冠都斜了过来。
可是耿亦冼要拖着耿氏一族的人一起下水,耿氏族人也不依啊。耿家的族长见耿亦冼疯态骇人,嘴一努,已经有几个年轻的族人,上前先摁住了耿亦冼,族长亲自出面,安抚那黎内侍道:“黎大人千万莫要与国公……嗯,国公爷他爹一般见识,此人有失心疯的旧疾,时不时就发作,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实在是都当不得真的。”
黎内侍惊魂未定,正了正头上的冠,见耿亦冼已经被人制住,总算放下心来,颤颤巍巍地道:“还是皇上圣明,这样的人挤着爵位,于国家社稷,有什么用啊!”
耿氏族长觉得这黎内侍说话酸气甚重,不似一般的太监,便也顺着话往下说:“是是是,只是这国公爷……国公爷的爹助逆,已经丟了爵位,原先那些官职什么的,还能保住么?”
黎内侍冷笑道:“爵位都撸到底了,官职什么还有啥可想的?”他话音刚落,耿亦冼突然挣脱了两个耿氏子弟的束缚,冲着黎内侍说:“我要去面圣,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刑部那些人,将我儿审了三四个月,就将人抬了回来,什么交代都没有,人便不中用了……”说着耿亦冼双目之中已经滚下泪来,倒是一副蒙了冤屈的慈父模样。
耿氏族长回身便拖他,道:“混说什么呢,什么您儿子,外头袭了爵位的那个,才是您的正经子孙呢!”说着将耿亦冼往旁边一推,黎大人长,黎大人短地将那黎内侍奉承了半日,一路将他送了出去。
而宗祠前头的耿亦冼则跳了半天的脚,外头族长才回来,白着脸,丢了一份纸在耿亦冼面前,指着依旧躺在祠堂里担架上的耿玉道:“将这小子给我抬出去,搁在我耿氏的祠堂里,便是玷辱了我耿氏一族啊!”
耿亦冼怒吼一声,自己扑上去护住了无知无觉的耿玉,道:“谁敢?”
族长看看耿亦冼,眼光之中似乎带了一两分怜悯之色,从袖中丢出一张纸,道:“国公爷看看这个吧!”
耿亦冼将那张纸拾了起来,拿在手中,看了半日,突然抖了起来,说:“这个……这个不可能是真的哇!”
耿氏族长长叹一声,道:“且不论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外头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儿,我耿氏一族,便绝不可能接纳他入族中。不是我说您,早知今日,何必有当初啊!”
这族长与耿亦冼数十年的交情,总算是将耿亦冼劝慰了两句。前头传来大开中门的声音,接着便有人往后头宗祠这边传讯,说是“新”国公爷过来了。
族长怜悯地看了一眼耿亦冼,道:“说老实话,这如今,你既无爵位,也无官职,这玉儿也怕是再醒不过来的,将来这日子怎么过,您还是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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