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百密一疏
秋雨挨了邵姨娘一掌,听着邵姨娘口中不绝于耳的污言秽语,像是愣了神一样,侧坐在地上,无甚反应。金妈妈有些看不下去了,去拉邵姨娘,却被邵姨娘一把推开。
这边秋雨突然眼珠一动,像是回过神来,她跪在地上,上前一手抓住了邵姨娘的衣领,另一只手“啪”地一掌,也扇在了邵姨娘面孔上。她眼中有如喷火,似乎压抑了许久的愤懑此时喷薄而出,口中不禁恨道:“这一掌,是为秋雪打的,今日一辱,若不是我们拦下,她已经投了井了。”跟着她反手一掌,又打在了邵姨娘另一边面颊上,道:“这一掌,是为我自己打的……这么些年,我已经受够了!”
“好了,不要再闹了!”晏氏乐得看狗咬狗,直到见邵姨娘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头,她才一拍手,外面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婆子奔了进来,左右架起邵姨娘。晏氏就说,“送姨娘回她自己的院儿里,另外将邵姨娘院儿里服侍的下人都叫来,我有话要问。”
婆子们一叠声儿应了,架着邵姨娘回她自己的院子。这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
一左一右架着邵姨娘的两个仆妇,进了院子便是一声喊,道:“来呀,二夫人请几位过去吃个席,大厨房今日特为给二夫人院儿里做了锅子,夫人又带了些南阳府里才有的金华酒过来。几位一起去吃席吃酒去去寒啊!”
邵姨娘院儿里其他几个低级的仆妇,哪里受过这等待遇。当下都受宠若惊一般地,随着晏氏的两个仆妇出去了,看也不看邵姨娘一眼。邵姨娘觉得身上无比乏力,竟似站也站不住,脚下一软便倒在了自己院儿里潮湿的地面上。
早春里的小雨,淅淅沥沥得下得不大,却润如酥油一般,无处不在,悄无声息地浸润了邵姨娘的衣物。寒意料峭,邵姨娘只觉得湿冷直从身体外面一点点沁到心里来。
她想起身边的人已经都背叛了自己,忍不住便用手捶地,呜呜咽咽地哭道:“我怎会这样没用!”
这时候,雨下得略大了一些,邵姨娘额前与鬓脚之际的几缕发丝已经被雨水打湿。
一双赤红色的云丝绣鞋出现在了邵姨娘眼前。邵姨娘突然觉得有一柄伞撑在了自己头顶,不再有雨滴打在自己的头上身上。她抬起头,夜色深沉,邵姨娘只觉得视物模糊,眼前人的五官面貌,都隐在黑暗之中,可是自己面前那个苗条纤弱的少女身影,她却再熟悉不过了。
“络紫——”邵姨娘颤巍巍地道。
那双云丝绣鞋的主人宁络紫,却对这个称呼并不那么感冒。她手中撑着一柄油纸伞,居高临下地望着邵姨娘,眼光之中带有三分怜悯、七分憎恶,冷冷地道:“原来你也晓得自己很没用啊!”
而宁绾朱这时已经在自己屋里烤着火,墨梅墨兰等人都围坐在桌前陪着她一起吃着酸菜白肉锅子。而叶嬷嬷今日茹素,不与她们同席,自在一旁做着针线,笑吟吟地望着宁绾朱等几人。
这边的院子已经知道了晏氏院儿里发生的事情——秋雨投奔了二夫人晏氏,晏氏将了邵姨娘一军,邵姨娘无还手之力……
宁绾朱这边,见邵姨娘大势已去,而宁绾朱不久有望恢复身份,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杜氏与宁小丫等等庄子上与宁绾朱处得好的女眷,也明里暗里想法子过来道贺。
宁绾朱用完晚饭,从罗汉床上下来,对墨梅道:“陪我去见见林先生。”
两人一起往外走,却被墨兰劝住了,“小姐,外头下着好大的雨呢!而且这回二夫人带了不少随身服侍的丫鬟和媳妇子过来。您要是晚间去见外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被人发现了,说起来不大好听。倒不如明日一早,由庄头娘子出面联络了,再去见那林先生也不迟。”
墨兰这话得了叶嬷嬷不少赞赏,“墨兰眼下是出息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说得墨兰脸上微微发红。而叶嬷嬷也劝宁绾朱:“绾朱,墨兰说得有道理,你便听她的劝吧。”
宁绾朱无可无不可,只是这一日好多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急需要静下心来好生想一想。
进了自己的小书房,宁绾朱眼珠转了转,将烙笔盒子夹层里装着的那两本账簿子换了一个地方藏起来。刚刚藏好,墨兰托着一盏甜汤进来,一边走一边笑着:“今天大厨房还真是巴结我们院儿,竟然有甜汤送过来。”
宁绾朱随口问了一句,“是从灶上直接拿的么?”
墨兰小嘴一嘟,道:“可不是?我看着灶上的婆子从大锅里舀出来的,只怕我们还是沾了夫人的光呢!”
宁绾朱没再说什么,尝了一口,觉得这甜汤的味道确实好,便探出头来,远远地问墨兰,说:“这甜汤不错,你和墨梅也都尝尝,再问问嬷嬷想不想也试一点儿。”
墨兰远远地道,“好嘞,还有不少甜汤,墨梅姐姐也在用着呢!”
宁绾朱点头,回到书房,四下里看看,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却又想不起来。又想了一会儿,宁绾朱突然觉得头有点重,她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忍不住想叫过墨兰来问,“这甜汤里是加了醪糟还是怎地,我怎么觉得像喝了酒似的晕乎乎的?”
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清明,突然想起,邵姨娘事败得好像太容易了——而宁络紫,那个也是重生的宁络紫,又到哪里去了,难道她决定弃卒保车,让邵姨娘最终顶缸了?
念头刚刚一闪过,宁绾朱头重脚轻地倒了下去,晕去之前,觉得好像有人到自己的面孔之前探了探。
第二日早间,雨水已经停歇,明艳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落在宁绾朱的脸上。宁绾朱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
——双眼却被人蒙住了,口中被塞了一大团棉布,即使想呼救也无法出声。
她接着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牢牢地捆住。她大约已经被捆了很久,手上脚上都是血脉不通,极不舒服。
宁绾朱大吃一惊,这才晓得,只怕是着了邵姨娘的道儿了。她们原先都只道邵姨娘大势已去,却没想到,邵姨娘众叛亲离,竟然还能做出这等反击。
——宁绾朱心中大悔,这次是她大意了。
接着,房门口有些响动,脚步声传了进来,宁绾朱连忙屏声静气,一动不动,也不挣扎,装作继续晕着样子。
宁络紫的声音响了起来,“该怎么做,姨娘都已经记清楚了吗?”她的声音极其冷漠,仿佛邵姨娘根本不是与她骨肉相连的亲人,而像是一个下人一般。
邵姨娘似乎在宁络紫的身边,两人一起在屋里坐了下来。邵姨娘迟疑了片刻,方才问道:“络紫,以前你告诉过娘亲的,说是你曾经经历过前世的事情,前世你被嫡姐欺侮,冤死在京都,是还魂回来的,可是真事?”
宁络紫突然起身,宁绾朱听见她的脚步声,和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宁络紫随即压低了声音,道:“姨娘,这话千万莫要再向旁人提起了,若是叫人知道了,我必会被人所害!”
是呀,重生之人,年长的灵魂回到年幼的身体里,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若是被世人知道了,还不知会被当做怎样的怪物异端。这也是宁绾朱的顾虑,因此她重生以来,始终谨守这个秘密,甚至干脆将自己当做当年的那个小小女孩,而努力隐去前世的记忆,免得叫人看出异样。
可是宁络紫却将这事告诉了邵姨娘。
也难怪,邵姨娘是宁络紫的生母。
这时候宁络紫见邵姨娘沉吟,似乎有些不相信她的样子,便急急地道:“姨娘,却有其事!”她便将宁家两姐妹之间,前世里的纠葛,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邵姨娘听说当年是宁络紫先认识常世宁的时候,口中不禁轻轻地“噫”了一声。
当然,宁络紫口中的话不尽不实,她只说认识小侯爷常世宁之后,常世宁对她一见钟情,上门求娶。然而上门之际,却无意之中遇见了宁绾朱,宁绾朱也对常世宁动了心,一定要嫁,最后宁府做出决定,令嫡女嫁入长春侯府。
在宁络紫口中,她与常世宁两人在婚后还见面勾搭,变成了两人发乎至情,所做出来的事情。而当年她被自己的丈夫发现之后责打,也就变成了宁绾朱出面告的密。
宁绾朱依旧卧在榻上,听见宁络紫这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说辞,只觉得胸中一股火气无由地腾了起来。然而坐在宁络紫对面的邵姨娘,听了这些话,竟低声抽泣起来。她哑声对宁络紫说:“络紫,娘这回豁出了性命,也不会再叫你走娘走过的这条路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宁绾朱固然心头大震,而宁络紫听了,也“啊”了一声,道:“姨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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