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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诰封

  宁家院子里这时候已经摆上了香案,过来传旨的内侍却不是祁惟义,而是另一位年轻不少的内侍,姓裴,叫做裴和伟,据说是祁惟义的干儿子。他见宁绾朱已经恭敬地跪在香案之前的锦垫之上,便展开了黄绫圣旨,朗声将旨意念了出来。

  宁绾朱听那旨意,竟是将自己应得的那个世子夫人的超品诰命赐了下来。按照常理,宁绾朱与耿琮成亲之后,应由眼下的世袭邓国公耿亦冼出面,先是向礼部请封,礼部再向宫中请旨,这才有诰命册封。原本想着耿亦冼与耿琮不睦,叫耿亦冼出面请封,想必要很困难。因此宁绾朱早就做好了一年半载这诰封下不来的准备。可是如今,所有这些请封的手续还没有开始办,宫中倒现有旨意下来了。若是耿亦冼眼下在这接旨的现场,只怕要恨得跳起来了。

  她不禁回头,往身后立着的耿琮那里看了一眼。只见耿琮朝他微微笑着点头,宁绾朱突然觉得心中完全安定下来——原来,就连这件事情,耿琮都事先一一想好了。

  人与人之间,要生出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耿琮与宁绾朱这样两个人,一个曾经在家族之中受尽陷害委屈,另一个却幼年孤苦,因此养成了事事独立自主,不等不帮不靠的习惯。可是自从耿宁二人相遇,从一开始在南阳庄子上的误会不信,再到京中两人一再相救援手,渐渐地,两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互信来。而此刻,宁绾朱见耿琮事事想得周全,而宁裕等人,正带着老怀欣慰的神色看着自己与耿琮,她面孔上不禁飞上了两朵红云。

  接了圣旨,宁绾朱上前向那位裴内侍道谢,手中两个红封已经无声无息地递了出去。裴内侍不动神色地接了,口中却说:“世子夫人千万不要客气,这是皇上出京之前就已经吩咐下来的事情,权妃娘娘如今掌着凤印,也不过尊皇上之命行事而已。权妃娘娘还盼着世子夫人什么时候有空进宫走动走动呢!说来其实也都是亲戚。”宁绾朱这才晓得,这事儿竟然还是权妃亲自下的旨。权妃说大家是亲戚其实也没错,如今她嫁入了耿家,从耿茜身上算起,与皇家算是亲戚,而从于氏,再往英国公和太子妃那头算起,也是亲戚。

  宁绾朱笑着说“权妃娘娘太客气了”,接着便应承了过两日便递牌子进宫谢恩。

  少时宫里来人都离开了,宁裕等人再重新上来与宁绾朱和耿琮两人道喜。宁裕拍拍耿琮的肩膀,道:“好小子,真不错!来来来,随我去书房里坐坐去。”耿琮面上露出大喜之色,道:“正盼着岳父指教。”

  而余下的宁家女眷们,看向宁绾朱的眼光便又有不同。那边姚氏自是真心为宁绾朱高兴的,晏氏觉得脸上有光之余,心里面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似乎宁绾朱得了这超品级的夫人诰命,一下超越了自己和邬氏老太太,羡慕之余,嫉妒便生。只是她若是真的嫉妒自己的继女,说出去太过难听,晏氏只好将这一腔子闷气压在自己心里,到了下午,就开始犯了胀气的老毛病。

  这时候耿宁夫妇二人因要搬去北宫门外的赐第,所以已经拜别了宁家这一大家子。小两口依旧坐着宁家的大车,一路向北,往新居而去。

  耿琮赐第门口,宁永强带着宁大勇,正指挥着人们将宁绾朱的嫁妆往新宅子里搬。不少东西要入库房的,当然也有不少日常用的家什物品,要摆在新宅子里开始用。耿宁二人一到,宁永强忙忙地过来见礼。耿琮便道:“劳动了,请问今日出来的时候,还顺利么?”他最担心的就是嗣父耿亦冼在宁绾朱的嫁妆上头做文章,虽说夫妇两个都不是爱财的,可是要真是被邓国公府吞掉一点半点的,那不恶心么?

  果然,宁永强说:“回小公爷知晓,今日刚刚开始从邓国公府往外搬东西的时候,国公府的人闹了起来,说是我们小姐一应日常用的物事可以往外搬,但是所有的金银、地契、古玩、药品,都要留在邓国公府。说我们小姐嫁了邓国公府的世子,带来的嫁妆就都归邓国公府所有,若是要往外搬,必得国公爷亲自点头才行的。”

  耿琮一时恨道:“这些人,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宁绾朱所有陪嫁来的金银、地契、古玩、药品都留在了邓国公府,那就相当于邓国公府吞了宁绾朱绝大部分嫁妆。若真是出嫁女的嫁妆归夫家所有,那世人还要嫁妆单子做什么?

  “我们好说歹说,国公府里的人都不肯放行,最后国公爷出面了,说辞却和那些人一样,”说到这里,宁永强也连连摇头,想必对耿亦冼相当不满,“只说我们可以将药品带走,其余还是得留下。”

  宁绾朱这时候看着宁大勇给她递过来的入库嫁妆的单子,见上头她的绝大部分财物还在,便问:“后来国公府又是怎么放行的呢?”

  宁永强闻言便道:“回小姐的话,后来就过来了一位又黑又壮的官爷,应是认识姑爷的,往门口一站,就阻住了邓国公府的侍卫……”

  “哟,小公爷,从老丈人家回来了啊!”宁永强的话立时被一个粗豪的声音打断了。一尊铁塔似的汉子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果然如宁永强所言,又黑又壮。

  “老周,今日多亏你!”耿琮听了宁永强的话,已经猜出了今日在邓国公府事情的经过,赶紧朝老周抱拳,算是道谢。宁绾朱见到那尊铁塔,如何不晓得那是谁,便也上前行了一个福礼道:“周大哥仗义,妾身这里拜谢了。”

  老周自然就是那老周,当年在南阳庄上挥着大斧头威胁众人,还曾提过要屠村的那个老周。他本是耿琮的下属,后来耿琮只身回京,耿家军留在了西北。再后来耿琮得了执金吾统领的缺儿,皇上命他招一些旧部回京辅佐,老周这才回的京。回京不久,就赶上耿琮娶亲,老婆的嫁妆被老爹拦下,老周自然“挺身而出”,大喝一声,邓国公府的侍卫们都吓破了胆,纷纷辟易远避。

  这时候老周连忙给宁绾朱行礼,说:“哎哟喂世子夫人,您这礼我可不敢受……”他说着,看向宁绾朱的面孔,突然觉得有点眼熟,愣了半晌,一时间想起旧事,这才大声说:“哎呀妈啊,我想起来了!”

  耿琮大急,这时候在外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若是这话说了出来,牵扯到宁绾朱年幼之事,反而不美。他赶紧连连给老周打眼色,要他住口。

  宁绾朱却落落大方地笑道:“是啊,周大哥别来无恙?”竟是自承是老周曾经见过的那人,老周会意之下,便闭口不再多说了。宁绾朱微微点头,道:“只是周大哥往后切记护佑百姓,避免滥觞无辜,就好了。”这句话她一直耿耿于怀,想对老周说,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老周这会儿黑黝黝的面孔好似有点发红,很小声地道:“老周受过教训了,以后这种事儿上头一定会经心一万分,多谢世子夫人教诲。”说着竟然深深地朝宁绾朱一躬,旁边宁永强都看傻了——这老周,在邓国公府大闹的时候,那可是桀骜不驯,口齿便给,时而巧舌狡辩,时而破口大骂,没想到眼下竟然耷拉这脑袋,在自家小姐面前乖得像一只大狗。

  宁永强觉得好似在做梦一样,便不再掺合耿宁二人与老周说话,自己继续指挥,将宁绾朱的东西像流水一般地往赐第之中送了进去。

  耿琮叫了燕十九过来,问:“邓国公府那里还余下什么东西没带过来么?”

  燕十九摇头,说:“回小公爷,没有了。宁大管事将夫人的嫁妆单子都勾了一遍,确定所有的东西都带出来了。”

  耿琮听了,立时笑道:“好——你带上两三个兄弟,回国公府去送信儿,最好捡国公爷见客的时候说,就说夫人今日得了宫中的旨意,得了世子夫人的诰命,为此特地遣你们回府,一来给国公爷送这个喜信儿,而来也替我们夫妇拜谢国公爷。改日我和夫人会亲自回国公府,给他老人家道谢。”

  宁绾朱从旁瞅了一眼耿琮,心里觉得这耿琮正是损得可以。这消息传回国公府,只怕自己那位“公爹”听说了之后心里是要吐血的,偏还嘱咐了燕十九等人要“捡国公爷见客的时候”才回了这话。只怕耿亦冼当着别人的面,不禁不能发火,还要接受别人的道贺。想想耿亦冼受的这内伤,宁绾朱实在是觉得一阵爽快。

  她一对亮亮的眸子就对上了耿琮的,只见耿琮好似早晓得她会懂自己的用意,又好似见了她的表情,脸上十分欣慰,平日总是很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一点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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