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交易
这些时日耿琮大部分时间都在宫中当值,以他执金吾统领的身份,一个月之中,应有一旬在宫中值夜便可,另外两旬可以交给副统领。可是耿琮偏偏不愿意回去邓国公府对着嗣父耿亦冼的那副嘴脸。因此那些执金吾侍卫们,尤其两个副统领,成日里心里叫苦,顶头上司在那儿天天看着,一点儿都不敢放松。这一两个月下来,执金吾得到了极大整肃,也因此得了皇上与太子的嘉奖,众人面上觉得有光,升职也有望,便终于觉得那个成日跟着那个冷着脸的统领大人,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耿琮前段时日调了西北“耿家军”的一百名亲卫入京,将其中一半左右整编入执金吾。然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些老人,如那位在西北战场上杀敌不眨眼的老周,便没个去处。耿琮本想安排,介绍进于啸天的五城兵马司,弄个小官当当,可是又怕御史对此说三道四,指责他在京中任用安插亲信,话柄落在别人手里,总是不好。于是老周等几个赋闲的人便在京中赁了一个小院儿暂住,耿琮应承了他们,尽快帮他们找些差事做。
这一日耿琮值夜之后,在侍卫处稍加梳洗,便出宫去老周等人的小院,看望这些老朋友。也不晓得老周等人遇上了什么喜事,昨夜纵酒,喝得院子里一片狼藉。屋里也是一股子酒气,几个人横七竖八地歪着。耿琮看了直叹气,晓得自己的这几个兄弟,实在是没个轻重,实在是需要有个人能好好看着他们才行。
老周勉强支着身子起来,醉眼朦胧地看了好一会儿,道:“小……小公爷,”他宿醉未消,说话有些不清不楚,只以手指着桌上压着的一封信笺。
耿琮一伸手,那信笺落入他手,先看封皮外头的署名,却不知为何,大约是昨晚几个人喝酒闹得太疯,不知道是酒汁还是茶水,泼在信笺上,将署名给洇花了。耿琮不悦地抬头看了看老周,随口问:“是谁送来的信?指名给我的?”这个小院置办下来没有多久,竟然有人能送信送到这里,看来写信之人,也是消息也是相当地灵通。
“一个……一个读书人,”老周含含糊糊地答话,他脚边另一个大汉突然大声笑道:“小公爷真是能耐,在京里竟然结交了不少读书人——”
这下耿琮反而更加没有头绪了,皱着眉头,小心拆开了已经被洇湿了的封皮,打开信笺,看见开头“阁下台鉴”四个纤细文秀的小字,他突然觉得一颗心按捺不住地砰砰跳了起来——这样隽秀的笔迹,想来是个女子所写。
他急急忙忙往下扫了几眼,便一眼瞥见落款是个小小的“宁”字,而信中所写,竟是邀他前往通州宁家的庄子上一叙。耿琮一下便明白过来,他所认识的宁姓女子,必是宁绾朱,而送信过来的读书人,则一定是林建义无疑。像做贼似的,将信笺叠了起来,贴身收着。
老周嘟嘟哝哝地说:“小公爷,那读书人是叫你做什么?”良久却不见人回答,老周一抬头,只见耿琮正茫然站着,听见老周如此问,忍不住口中喃喃地道:“是啊,她叫我去做甚?”
老周“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小公爷,怎么回了京里,您反而没了当初那等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了?”要知道,当年在西北战场是,耿琮可是杀伐决断之人,哪像现在这么婆婆妈妈。“去看看不就得了?要是有人敢得罪您,叫我老周知道了——”他手上比出一个砍头的动作,道:“就是一刀!”
耿琮听老周这话说得不像话,却舒展开眉头,呆呆地道:“是呀,不管有什么话,去见了她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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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琮赶到通州宁家的庄子上,是林建义出来见他,将他迎了进去。耿琮不敢问,林建义也故意不说,只是东拉西扯地闲聊,待过了半个时辰,耿琮手里的茶盅都已经添过两次水了,林建义才施施然起身,笑道:“耿小公爷耐心真好。这便请随我来吧!”
两人从庄子的后门出来,往潮白河畔的一片桃林过去。这时候已经是四月底,早过了桃花盛开的时节,桃林此时一片郁郁葱葱地绿色。耿琮随着林建义走了很久,到了小坡之下,林建义转头道:“小公爷自去吧,我们小姐在上面等您!”
耿琮朝林建义一拱手,三步并作两步便登上了那小坡。坡顶有一株大树,树下放置了石桌石凳,石桌上放着一只茶壶,和一对小小的茶盅。宁绾朱正坐在石桌一旁,手里正卷着一本书在看。
耿琮立在坡顶,未及开口,先是举目四望,不得不感叹,这里还真的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坡上视线极好,四顾脚下的桃林,远处的屋舍,甚至那白练一般也似的潮白河。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无论他人从哪个方向往此处靠近,立在这座小坡的坡顶,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耿大人请坐!”宁绾朱双眼依旧盯着书本,一边出声。
耿琮依言坐下,只听宁绾朱开口问道:“耿大人那日相救,绾朱尚不曾亲自相谢;敢问耿大人,手上的伤可都好全了?”
耿琮苦笑心想:你我之间,谢来谢去的这套虚礼,还是免了吧。他随即便想到,自己与宁绾朱,两个人总是在各自出现危机的时候能够及时出现,出手相帮,当日西市大街上是如此,西山里是如此,然而他被困邓国公府,甚至很多年前,两人在南阳郊外初次相见,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到这里,耿琮点头道:“谢宁姑娘挂怀,都已经好全了。今日多谢姑娘在此招待在下。”
宁绾朱将手中的书本放下,一对澄如秋水的眸子盯着耿琮的双眼,道:“耿大人,您客气了。我今日请您过来,招待什么,都是谈不上,只是有求于您,请您务必平心静气地听绾朱细说。”
耿琮抬头,正视坐在对面的女子,眼神却微微有些回避。宁绾朱见了,双眸之中微微现出些涟漪,却开门见山地道:“耿大人可曾听说过宫中打算为您这样的京中勋贵子弟赐婚一事?”耿琮一愣,这事儿,除了皇上当日曾经当面应承他和于啸天两个之外,便再也无人知会过他。本来有这等好事,永昌是第一个应该告诉他的,可是永昌却什么都没说。耿琮再想想,这皇长孙永昌,他已经十几日不曾见到过了。
“我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希望能与耿大人做一笔交易。”宁绾朱清脆的嗓音令耿琮回过神来。
“交易?”耿琮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
宁绾朱见耿琮没有说话,起身独自走到那小小坡顶的一侧,眺望着潮白河边的一处尼庵,静静地聆听着,似乎能听到那里的诵经之声。良久,她才低声道:“若不是林先生劝我,只怕如今在那尼庵中诵经念佛的,便是我……”
耿琮几乎要从石凳上跳起来:“宁小姐何处此言?难道,宫中为勋贵子弟挑选大家之女婚配,宁小姐也在列不曾?”
宁绾朱点点头,道:“嗯,我进宫见过一次太子妃娘娘。”
“这个……”宁绾朱所说与耿琮所知皇上的安排,一般无异,他想起了某种可能性,一颗心登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您是说——”
“是的,将要选中,赐婚给几位新晋的统领和指挥使大人的女子之中,就有绾朱。”宁绾朱背对着耿琮,慢慢地说来。
耿琮几乎要欢喜糊涂了,他从来不曾想到这种好事,尤其是那耿亦冼与于氏夫人,三番四次为他的亲事作梗,令他心中早就没有了指望,只怕一辈子打光棍的心都有了。可是如今突然听说他一向心许的女子,也有可能成为他耿琮的妻室,怎能不叫他心花怒放。
然而宁绾朱说的话,却给他兜头泼上一盆冷水,“绾朱想与耿大人做的这个交易,便是与这婚事有关了。绾朱想借结亲的机会,与耿大人结盟,入耿府,借大人的势,护住绾朱想要保护的人。”
耿琮大喜之下,听了此言,大失所望,心渐渐地冰冷,完全凉下来之后,才慢慢地觉出一些疼痛来。宁绾朱背着身子,丝毫不知耿琮心中的心潮起伏,她只是慢慢地往下说道:“绾朱自诩是与耿大人相似的人,您所经历的事情,绾朱年幼之时,也曾一一经历过,所以明白耿大人的苦楚与为难。绾朱想过,若是能与大人并肩站在一处,绾朱自愿意做大人最好的盟友。不知耿大人,肯不肯应允?”
她是背对着耿琮将这话一一说来,耿琮看不见她面上神情如何,只是听她语气平静,娓娓道来,似乎早已深思熟虑,将计划全盘想通。耿琮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的苦涩,对宁绾朱的背影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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