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为什么她要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我。”

　　左乾教一直以来神秘莫测，由于左南迁习的不仅是武术，还学会了巫术，左乾教常常发生令人称奇的事情。如夜晚会突然下起了流星雨，冬天荷塘内的荷花会全部开放，夏天下起雪，有人也常常好奇为何如此，最终得出结论——左南迁的功力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高深得多。或许只是他一时兴起，便心血来潮罢了。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才刚立春，梨花便开了一谷，纯白如雪，满地零落花瓣。只是，才初春，屋前便安静了，穿着梨花白衣衫的女子已离去。

　　梨花开得太早了，这一定是左南迁施法的。偶尔几次，见着他在梨花树下徘徊，有一次，居然看见他在两颗梨花树绑住的吊床之间睡着了。

　　曦仪忍不住，终于有一天问了出来。

　　正在喝茶的左南迁滞了一滞，捧着茶杯继续喝茶道：“我不知道。”

　　“教主还允了，这是为何？”她不死心，继续追问下去。

　　他放下茶杯，侧身看向她：“是因为你。”

　　他站起身，身上绿袍如雨后新绿，隽永清新，他此刻的气场全部弱下去。

　　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只到离她只有一指之遥，他安静地看着她，眼眸深邃如湖，呵气如兰，飘在前额的几缕长发挠着她眉心。

　　“圆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没有换面之前，长得很像一个人？”

　　他的手指轻轻地捧起她的下巴，在人为目，且将秋水翦瞳神，她真切拥有这么一双眼睛，只是在最深处已有了防人的冰雪。

　　曦仪抬起头，对上他黑得纯粹的眼眸，淡定安然地摇摇头。

　　“你可知，当初我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么？”他的唇渐渐靠近她的半点朱唇，距离不足半指之遥。

　　她不习惯男人靠他如此近，下意识想躲，后背却被他的手缠上。

　　“如果只是为了报仇，我何必大费周章来训练你？我可以直接去找慕容涵，她那时无论容貌或能力都比你强上许多。”他看着她，她忐忑不安，仿佛自己被他看穿了。

　　“教主，请放开我。”她故作镇定，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一切都是因为，你长得像婉湾。”他看着她的唇。

　　她动了怒，想要推开左南迁，却发现自己的内功半点使不得。

　　“婉湾是江大学士之女，而他的正配多年前在宫中是皇上跟前的侍奉宫女，后来江学士看她美貌才动了情，求皇上赐这个宫女给他。而你知不知，婉湾根本不是江大学士的女儿，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皇上曾经宠幸过这个宫女。”

　　她昂起头看着他，眼中蕴含不满。

　　“那么多姊妹之中，只有你和慕容忆熙和她长得最像，可惜，慕容忆熙死得早，所以只有你。所以当你爹和兄长被处死时，我就知你是最好的人选。”

　　“哪又如何？如今我已换了脸。”

　　他缓缓靠近她的唇。

　　她刚想挣脱，却发现他轻笑一声，放开了她。

　　“这个秘密，本没有人知晓。皆因你，我才派人去查，原来当年入宫要选妃的婉湾，竟是你亲生姐妹，可不可笑？”

　　曦仪气的浑身发抖，站在原地说不话来。

　　他的气场越来越强，越来越强，最后脸色变得如铁浆灌浇一般黑，从牙齿中逼出几个字：“给我滚！”

　　曦仪看了他一眼，毫无犹豫地转身就走。

　　“不要再问为什么樊栗会死。”他的声音轻如鸿毛，但却带着浓重杀意。

　　自从上次之后，沈南一已经八九日没有见过慕容涵了。她每日除了去跟皇帝请安之外，基本都呆在寝宫里，偶尔他求见她，她以身体抱恙为借口避而不见。

　　他也不明原因，为何她会突然变成这样，只是遭到拒绝时有些失落。

　　这日十五，月亮正是全月最圆的时候，他独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旁，浅绛青瓷酒杯盛着上好的冻醪，似是借酒消愁，他今夜喝了不少。

　　至夜深时分，他对月把酒，却感觉身后有人。

　　他急忙转身一看，那旁屋顶上竟无一人。

　　他回过头来，却发现屋顶上已站立了一人。

　　不，不能说她是站立。她脚尖虽隔着瓦片半指之远，却始终没有碰到。月光余晖洒落在她背后，面对着他的一片漆黑，只有从背后散漫出柔和的光芒。

　　她气质非凡，犹如仙子踏月，在月光下翩跹起舞。

　　“你是谁？”他不禁起身，直直看呆。（请参考四十三章，沈南一被洗去记忆。）

　　她张开手心，有一颗褐色药丸从她手上飞离，缓缓停至他手掌中。

　　“吃了它。”她的声音清冷如冰。

　　她的身影斜斜地投在地上，她宛如仙境之中行走出来的仙子。

　　在月光下，她清冷的身形茕茕孑立。

　　“为什么？”他不禁问出声。

　　“是她，换来的。”

　　“是谁？”

　　曦仪不答应，转身一个踏步，施展轻功离去。

　　沈南一张开手心，看着手中的那颗药丸，出了神。

　　“她既给了你，就吃了。”慕容涵身着淡紫色华服，双手握至腹前，亭亭行来。

　　他看向她，她停在他左侧，一双盈盈秋目似水柔情看着他。

　　“这是，你换来的？”

　　她低下头，沉默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他继续追问。

　　“不要问了。”她不过一会，又抬起了头，目光不再炽热，转至冷淡，“我已对你无情了，服了这颗药，你便能活，若不服，明日一早，你就会暴毙而死。”

　　他握住她的肩膀，眼神略带激动：“为何无情？我为何会死？”

　　“她既没有食言，将药交给你了，你便珍惜。”她伸出手，轻轻触上他的手心，拿起药，放到他口中。

　　沈南一咽了下去。

　　“她每十日会来给你解药，记着，拿到解药立马就吃下去。”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冰凉如玉：“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深邃如星的眼，轻轻地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你听着，从今以后，我慕容涵和你再无半点关系。以往我喜欢你的事也休得再提，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慕容涵，从此与沈南一再无瓜葛。从今往后，互不相干。”

　　她举起右手，等着和他击掌。

　　他看着她举起的右掌，迟迟不愿下掌：“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死。”

　　“到底为何？！”他语调提高。

　　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脸，她却躲开了。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眼眸也没有这么冷。

　　“西岭雪山上的梅花四秀之一中意你，她对你我用了毒，还命我与你断尽关系，若我反抗，我必死无疑。若你肯与我断尽关系，她便给你解药。若你再与我有半分瓜葛，我体内她种下的蛊便会置我于死地。我答应了她。”她咬着牙，含着薄泪撒谎。

　　“所以你为保性命，与我断尽瓜葛？”他认真地看着她。

　　她强忍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信，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沈南一轻笑一声。

　　“我是。”她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我如今贵为公主，身份自然大不同。我清楚明白，我可以很喜欢一个人，却不能用一条命去喜欢。即便你死了，我也可以喜欢别人。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她的眼神渐渐风凉。

　　“我最后问你，此话当真？”他的声音已沙哑。

　　“当真。”她坚定答道。

　　他举起左手，在她右手上重重击了一下。

　　痛楚从手掌传来，他径直向前走去，不再看她一眼。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离开。

　　眼泪无法抑制地从眼眶中滑落，终于放出了声音。

　　他走了，永远地，从她生命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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