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坐在那里保持原样,只是那种笑容实在可怕。我叹息一声,惹了谁都不能惹花间,说不定什么时候暗杀你不说,还派人去偷你命根,这人是变态到什么程度了?虽然我现在已是东厂中人,但是明面上我还是宫中小太监。除了住之外平时都要和别的太监一样待遇,比如吃饭。
正所谓流言蜚语害死人,舆论力量永远是最强大的。一旦有什么话被传出去,若是被自己顶上的人知道,一旦生气那么我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不过这件事,还不足以让花间杀人……他根本就没有为这件事动怒。
可是流言蜚语我也受不了啊!小时候和我一起玩的一个男娃娃,就因为脚臭我们大伙都不愿意和他玩了,他还被我们叫了好多年的臭脚大王。
事情是这样的。
命根事件隔了几天之后,我在和众太监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发现很多人都用怪异目光看着我,那种目光使我的脊背都在发凉。
而且很多人不知是有意无意,贴着我身边走过,好像就是为了看我几眼。
再后来,我就连走路也不安生,总感觉暗处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又是不自在的过了几天,仍然是在吃饭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两个年轻太监在议论我。
“就是她吗?长得干干瘪瘪的那个?”
干干瘪瘪,他在说谁?
“没错,就是她!她就是被督公看上的那个小太监!”“就是她?督公的眼光也太差吧?我看还不如兄弟你哦。”“唉,谁知道呢,好像以前督公就有几次对她特别关照呢!没想到这小子已经爬上督公的床了,真是不简单!”“难道督公喜欢这种弱弱无力的调调?一看她就知道她天生是奴才的嘴脸,肯定是会谄媚人才被督公注意的!”“嘘!小点声,被她听见告诉督公,咱俩就完啦!”咔嚓一声,木制筷子硬生生被我捏断。我坐在长椅子上,脸色已经憋到发紫。
我不住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一定要忍。
可是他奶奶腿的谁爬上花间的床了啊!他奶奶个腿儿的谁天生奴才嘴脸,谄媚人什么的不要这么一针见血好吗!
这年头的太监一个个的嘴都是这么碎,后宫之中的各种流言肯定都是出自这批小贱人们的嘴无误了!
实在是太气人了好吗!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好吗!
老娘我什么时候爬上过花间的床?好吧是有一次我上去睡觉来着,可是床上没有花间!
冰清玉洁什么的就是我的真实写照,你们这些个小贱人不要乱传好吗!
越想越气,最后实在受不了这些个没根儿的太监在我身旁小声议论我最后还说不要让我听到这种羞辱了!我嘭地一声摔了饭碗,然后拍案而起,在众人悄悄想看还不敢过于赤裸裸的注视之下,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不就是督公的男宠,脾气还挺大!”
“等她督公玩腻了,看她还敢这么嚣张!”听着这些声音不小的话,我顿时连生气都觉得没有了力气。
想我夜笙还是清清白白小女子一个,自从遇上了花间,我就遭遇了“人还没出嫁,却已经恶闻不断”这种悲催境遇。
花间他到底是想闹哪样!想战,咱就战!可是也不能用人身攻击吧?
明知道可能会对我造成一定影响,但偏偏不愿意阻止,我怀疑花间是存心想要我在太监面前难堪!
好,既然花间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哼哼!
夕阳西下,也不知站在花丛中的某个太监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令人胆颤贱笑之后,一把扯掉了开的正好的牡丹花。
这个太监,正乃我夜笙是也。
今日风和日丽,天高云淡,正是适合到处宣传风言风语的日子。
我特意跟踪那日在假山后面出现的两个太监,虽不知他们二人是要干什么去,但在我蓄意之下,他们果然没有辜负有心人,终于找了一个偏僻之处偷懒了一会儿。
只要他们停下,我就不愁没有好机会。
等他们小坐片刻,我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假装也是想要偷懒的,唉声叹气的朝他们坐的地方走过来。
我面有哀伤之色,仿佛遭遇了人未至晚景,就已经凄凉了这种惨淡之事。
“呀。”我假意停住脚步,作出惊讶状,“原来此地已经有人,不知二位兄弟能否让我也坐坐?”
两个人面面相觑,可能是没有想过他们这几天到处议论的话题的主人会和他们共同坐在一起。
见他们同意,我心中一喜,但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我那一副愁容惨淡,连我自己都快要信了,我就不信他们会怀疑。
“唉。”
从我坐下开始,我便不住地在叹气。这是我不知叹了第几声的气,而每一声叹息都仿佛是在对两个太监说:我这里有情况哦,有内幕哦,你们快来问我,来问我啊!
“呃,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故意半天不答,假装没有听到。眉头深锁,哀声连连,实在是逼得他们两个不想再问一遍都不行。
“夜公公,怎的不开心?”
“嗯?嗯……没有……”
“哎呀,夜公公不必担心,我们俩的嘴可是出了名的严,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相信我们!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对我们两个说说,免得憋在心中,憋出什么就不好了。”
我转脸看他一眼,见他也不过弱冠出头的模样,普通人的眉目,毫无出奇之处。奈何这张嘴实在太大,有点秘密就装不住。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在心中吐槽,能信你们两个的就怪了,上次姑奶奶我的一句话,是谁抖落出去的?
但是再多的吐槽,我都要先忍耐,对于别人给我带来的人身攻击,无论怎么我都要还回去!
“实不相瞒,唉……”我长叹一口气,“我侍奉督公在‘床’,你们也知道。”
话语中某些禁忌的字眼立即让二人的耳朵竖起。
“可是……可是督公他……他……”我连忙伸出右手抓住挨着我的那个太监的手臂,紧紧抓着,眉毛紧蹙,下唇紧咬,双目发红,隐约有泪水打转。不敢说有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之姿,但我深信自己现在的模样足够欺骗眼前的二人。
眼前的太监眼中泛起兴奋光芒,反握住我的手臂激动问道:“他怎么样?”
“唉。”我又忍不住叹息,收回我的手将目光移向远处,幽幽地道:“督公他……他不行啊!”
此言一出,立即惊了二人,尤其紧挨着我的那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双手蜷起放在唇边,一副被八卦震惊到了的模样。
“对于此事,我忍耐了很久,实在是不愿对他人提起。可是督公如此不堪,偏偏强上于我,我一个奴才实在不想再忍耐,偏偏督公对我死缠烂打……”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只是说到情动深处,还要落下几滴泪水才能真正的打动他人。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的演技如此精湛,虽然面目上还是一片凄楚模样,但是内心当中,我早已为自己拍断了掌。
关于一个太监是如何在床上宠幸一个男宠并且在床上不行的这种深奥问题我想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太懂。
但是眼前这两个太监显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我只是简单传达了一下某些可能发生的事实,他们就已经表示深刻理解,并且十分同情。
其实花间到底行或是不行,我真就不知道。我更加不知道的是,一个太监还能有行或不行这一说?长知识了!
然而我不知道并不代表别人就一定不知道,显然眼前的二人就是十分精通。如果不是时间不对立场不对,我想我肯定会向他们两个求取真经的。
“你也别太伤心,督公早晚会有一天玩腻的,到时你就解脱了。”他语重心长地拍拍我的肩膀,并且表示绝对守口如瓶。
可是这样的一句话已经让我不知道究竟是哭是笑了,他们对我究竟是如何保密的,我也没有太多兴趣听。
于是我微微一笑表示感谢,然后起身摆出弱不禁风的姿态。两个太监与我不舍作别,最后我也怀揣不舍之情离开了这里。
至于流言到底会被传成什么模样,就看那二位的嘴皮子功夫了。不过有了我这个前车之鉴,我想我们实在是没有必要怀疑他们两人。
当花间对这件事有所耳闻的时候,已是在这件事就要被我忘到天涯海角的时候。
花间在那天之后便离开了东厂,据说是在江南一带有一些要事处理。
然而,花间这一去便是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正是朝廷上政局动荡的阶段。
首先,曹建华贪污行贿一事突然被人从万千烂帐里面揪出,一本小小清单,生生将朝廷上大半官员名姓全部列举出来。
这件事实在太过突然,杀得那些官员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措手不及总会有及的那一天,既然能将官位坐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些人自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由于此名单涉及朝中一些骨干大官,所以他们不便于处理此事。小皇帝未弦向来不知朝政,也不会处理这些事情。在一些老臣的“提醒”之下,未弦果断接受了他们的意见,任那些一直处于鸡肋之位的无用老臣彻查此事。
然后,以这件事为导火索,锦衣卫众在上京迅速崛起,卷土重来。
几位鸡肋老臣不知为何原因一改柔软形象,突然变得狠辣起来。几位受贿比较多且严重的大臣已然被革职入狱,抄家查办。
短短时日,一旬之间,数名大臣便已由云端跌入地狱,昔日荣华不在,只余罪名满身,株连满门。
届时,朝中原本一面倒的局势,突然塌了一角。而这一派的领头之人偏偏不在上京,因是去了江南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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