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请先生喝茶。”

　　毓庆宫,尚学阁里,我端坐在椅子上,享受着皇孙给我行的拜师礼。

　　跪拜,敬茶,礼成。

　　“很好,请两位阿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太子的儿子,大阿哥弘晰,二阿哥弘晋,他们每个人身后还站着自己的两个哈哈珠子,也就是伴读,一共六个孩子,就是我新收的弟子。

　　两个小阿哥还真跟太子一个模样,那个傲气劲也不输给他老子。

　　“两位阿哥都学过什么?给先生我说说。”

　　“哼!你能教得了我们吗?我们的启蒙师傅那可都是大儒,你这么年轻,皇爷爷怎么放心让你来呢?

　　那弘晰也就十一二岁,可是却摆出一副看不起我的样子,真是欠揍!

　　“这个请大阿哥放心,皇上既然能请我来教你们,自然是认为我能胜任的。若两位阿哥还不放心,就请随便拿出本书,随便找一段,念出头一句,先生我都能接着背出来。”

　　给十来岁孩子准备的书能有多难?我还应付得来,喝了口茶,我也摆出一副自大的样子。

　　“真的?”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现出兴趣来。

　　“那是当然,先生我可不是吹牛吹出来的!”我摇着扇子,“两位阿哥出题吧。”

　　弘晋把他桌上的书拿出一本,“爷我可就考了。”

　　“哎,慢着,”弘晰把他弟弟拿的那本书捂住,“不行,这是咱们看的,考先生怎么能用这个?看我的。”他狡猾地看看我,屁颠屁颠地跑到书架那边。

　　左选一本,不行,放下了。右选一本,没看上,放下了。又搬了凳子过去,踩着,从最上边拿了一本,翻了翻,觉得挺满意,下来,跑回我面前。

　　“先生,我可出题了。”

　　我偷看了一眼书面,是本《战国策》,心中暗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他要是真拿出本生僻的来,我这先生的面子还真怕丢在这儿。

　　“先生,我可念了,”他终于确定了一段儿,兴奋地看看我,念到,“或为六国说秦王。请先生接。”

　　“这是秦策,听着:或为六国说秦王曰,土广不足以为安,人众不足以为强,若土广安者……”我喝了口茶,“还要再背吗?大阿哥?”

　　“啊!”弘晰瞪大了眼睛,“先生真是神了!我服了!请先生教我们吧!”向我深深作了揖。

　　“很好,大阿哥回座位吧,既然大阿哥喜欢这《战国策》,咱们就从这本书开始教。不过,”我看着他们都坐好了,一甩手中的扇子,“在这之前也得考考你们。”

　　“先生,您考什么?”

　　“你们说一只鸡和一只鸭子同时掉进了水里,你们先救哪一只?”

　　弘晰迷茫地问我,“先生,以前的夫子也没教过呀?这是哪一类的学问?”

　　我翻翻白眼,“这个题目这么简单,以前的先生都没交过?看吧,还是我厉害。这样吧,大阿哥再好好想想,然后回答。”

　　“救鸭子?”他蒙了一个,还是问句。

　　“你呢?”我指指弘晋。

　　“他救了鸭子,那我只好选鸡了。”

　　我指指弘晰,“把手伸出来。”

　　他不明所以地伸了出来。

　　我用扇柄打了一下,他疼地缩了回去。

　　“先生怎么打我呀?”他不服地问。

　　“这是告诉你,以后下定论不可以草率,不知道的事就去查,弄明白了才能作决定!

　　“还有你,也伸出来。”我站在弘晋面前。

　　别看他人小,摆起架子来也是有些气势的,“先生不能打我!”

　　“为什么?”

　　他指指身后的哈哈珠子,“我们是皇孙,要罚,也是他们代罚……福春,把手伸出来,让先生打。”

　　后面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就过来,怯怯地伸出手,“请先生责罚。”

　　“你先回去。”我对那孩子说,然后又面向弘晋,“自己的错就要自己承担,你虽是皇孙,可在我这儿没用!而且,他是你的伴读,就是你的人,你就应该护着他,而不是让他承担你的错!只有现在让你记住疼,你才会时刻记在心里,把手伸出来!”

　　“可是哥哥选了鸭子,您也说他错了呀?那我不就对了吗?”他把手往后藏了藏。

　　我一笑,“重要的不在选择,而在于道理,人的知识是要自己去发现,然后积累起来的,比如鸡是不会游泳的,这么简单的常识你们却不知道,再比如,书中总说百姓,民众,可是你们知道什么是百姓吗?那你们将来如何又能为百姓做事呢?”

　　他们摇头,“可是我们从没有见到过百姓是什么呀?”

　　“过几天我带你们出宫去见识见识怎么样?”

　　“真的?先生可以带我们出宫?”两个孩子都兴奋起来。

　　“当然。”我摇着扇子回了座位,“现在,咱们来学《战国策》,学得好的先生才带他出宫。”

　　“好,先生快教吧。”

　　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杨柳依依,碧波荡漾,有远山与宝塔,相得益彰。

　　我受了太子之邀,游湖赏春,同行的还有四爷和十三。

　　到了湖边,早有一画舫停在那里。“四弟,十三弟,请吧,哥哥我今天可是准备了一桌好酒。”太子引他们上船,却与我相视一笑。

　　“到底是什么好酒让太子爷这么高兴?兄弟我可要尝尝。”十三爽朗一笑,上了船去。

　　进到船里,果然备了桌好菜。

　　“我先尝尝。”十三也随意,倒了杯酒,便喝了进去,叹了一声,“果然好酒!”

　　我坐在下手,旁边却是四爷,抱拳对他说,“那一日四爷相请,下官却因事未能到访,还请四爷见谅。”

　　他道,“也无大事,不妨。”

　　这么天晴气爽的,他还沉着脸,真是无趣的一个人,幸亏咱没嫁给他,否则还不天天对着块冰山?

　　我不理他了,对对面的太子说道,“太子爷,这有景,有酒,岂能无歌,可备了好曲?”

　　“哈哈,那是自然,爷请了位从江南来的姑娘,天姿国色,歌儿唱得也好,一会儿让她为我家十三郎唱曲儿助兴!来人,请姑娘。”

　　有人升起了纱帘,朦胧中只见一女子抱了琵琶,坐在了那里。

　　十三笑道,“呵,是什么姑娘呀?怎么还遮遮掩掩的?莫不是二哥请了个丑婆娘?糊弄兄弟们?”

　　却听那帘内传出曲声,绕梁之音,宛如天籁。

　　“去年元夜时，那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今年元夜时，那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我身旁的四爷却道,“这是什么曲儿?虽好听,却不应景,凄凄楚楚的,坏了景致!不如换一曲。”

　　我暗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歌儿才应景呢!

　　再看另一旁的十三,他似在回想,想的入神,手中的杯子一松,掉在了桌上。猛地站起来,走过去,到了帘边却停了下来,犹豫半晌,不敢走进。

　　“十三弟可是想起什么人来了吧?不进去看看吗?”太子笑问。

　　十三回头看了看我们,又回身一掀帘子,进了去。

　　“流苏?!你怎么在这儿?”

　　“十三郎?!……”

　　我与太子对笑,对那迷惑不解的四爷说道,“听人家的情话总不是君子所为,四爷,咱们出去吧。”

　　太子边向外走,边对四爷解释,“这女子本是江南人士,家事也算清白,被十三弟收了的,却未带回京来。这女子也是烈性,竟然偷跑离家,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京寻人,还在艳香楼卖唱,见人就问十三的下落。幸亏被我和陈大人遇到了,否则,这对冤家不知什么时候能相遇呢!”

　　“哦。”四阿哥低头想想,“以前似听十三弟说过。”脸又一沉,“太子爷又去青楼了?那地方是您能去的吗?”

　　太子笑道,“皇阿玛贬了爷的人,那天爷的心情实在不好,去找找乐子,散散心。”

　　四爷阴着脸又瞪向我,“陈大人也去了?”

　　他一瞪眼,我又不自在了,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呀?

　　却不能发作,只好恭身一揖,“下官有错,请四爷责罚。”

　　“错?这只是错吗?你升得这样快,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就等着找你的错处!你还不自觉,竟然还拐带太子去那种地方!这是要被御使言官弹劾的!”

　　我冤啊我!赶紧给他跪下,“下官有罪,请四爷开恩!”

　　“爷开恩有什么用?你就等着被罢官吧!”上来踹了我一脚,把我都踹倒了,真是疼啊!

　　“四弟,”太子上来拦住他,“要说拐带,那也是爷我拐带了他,没他的事儿,爷知道,你这话都是冲着爷来的,爷心里明白……”

　　“哼!”那人一甩袖子转身走向船头。

　　“唉!”那太子长叹一声,也跑一边站着去了。

　　我站起来,揉揉肩膀,还真下死脚,肯定青了,我招谁惹谁了?爷也找个角落生气去!

　　过了半晌,十三出来了。

　　“二哥,十三我这次真得谢谢你。”他向太子拜去。

　　太子一拦,“别,都是自家兄弟的事儿,有什么谢不谢的。”

　　四爷也转过身来,“十三弟,你想如何安置她?她是在那种地方呆过的,直接接进府去可不好,想怎么办?”

　　“这个……”十三犯了难。

　　做奴才的就得给主子们擦屁股,看来又只有我能出面了,“各位爷,不如,就先将姑娘接到下官府上,避避风头。下官的夫人刚来京城也是十分寂寞,正好可以做个伴。而且下官府里孩子多,也可以帮忙看顾看顾,不知几位爷意下如何?”

　　“嗯,也只好这样了。”四阿哥说着,深深看我,“爷的话你要听进去!”

　　“是,多谢四爷教诲。”

　　“那就要麻烦陈大人了。”十三向我作揖。

　　“为爷们分忧是下官分内之事。”

　　 喜欢清梦归尘知何处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清梦归尘知何处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