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皇上命别人退下,却留下了我,不知是何意。我低头做出恭敬的样子,心里却直打鼓。
听到皇上说,“你这次差事办的不错,朕心甚慰。这次选上来的人,如何安置,你还是要上心的。”
“是,臣会协同吏部做好份内的事。”
“呵呵,行了,这里就咱们君臣两个,你也不必拘谨了。”
“是。”我抬头看看,他旁边还有个李德全在那儿站着呢,怎么?不算人了?
康熙站起来,往靠窗的小炕桌方向边走边说,“来,来,来,好几天没和你下棋了,你的棋向来花样多,出其不意,朕还真就总想着你的棋,今天可是得下个痛快!”
又下棋?真是,和他下棋我得死多少脑细胞啊?从一开始就得算计着怎么输,输得还不能露出痕迹,还得输出花样来,还得输得他高兴。我真是输得累死了!
他在北七右三的地方先下了白子。
这是怎么了?我心中暗自不明,以前下过的几次棋,他总是下在中位,然后构成两翼互助互补之势,四平八稳的,怎么今天改了路子了?
我跟了几子,他还继续在东部添子,看来他今天是要在东部扎根了,我上了一子,却听到他的问话。
“你见过老八了?”
“是。”我还想着棋局,随口答道。
“老三那儿也去过了?”
“是。”
“朕的儿子你到是都见过了,觉得怎么样?”
这种问题可不好回答,我回转心思,“我大清的皇子,自然都是人中龙凤。”
“你一上来就是二品大员了,可有不少人想着拉拢你呢!”
这话说得可太重了,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这说小了叫私交官员,说大了就叫结党营私,哪个帽子扣下来,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赶紧起来,给他跪下,“皇上,臣食大清的俸禄,是万岁爷的臣子,臣的主子就是万岁爷一个人!臣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可昭日月,绝不敢做那结帮拉伙之事,请万岁爷明查!”
“呵呵,怎么说着说着就跪下去了?咱们君臣说说闲话而已。下棋,下棋,朕可是要吃你的子儿了。”
你这哪是下棋啊?这是下命呢!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起来,拿了枚棋子放在棋盘上。
“很好,棋路还没乱,胆子是挺大的。子儿敢下,可是一定得想好了再下,你的这个子儿是保不住了。”说着下了一个子儿,将我原来留在他腹地的一颗棋子给吃了。
我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汗,“万岁爷果然高明,不过臣还留着后手呢。”在一处落了一子。
“哦?原来是这样!这一招儿妙啊!进可攻退可守,嗯,不错!不过,朕这儿也是有后招的。”抬手又给我来了一子。
棋正下到胶着之时,李德全过来,“皇上,太子在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
太子进来,一身的明黄,在这大清国也只有他能和皇帝用一样的颜色。
他给皇上行了礼,皇上却只是盯着棋。
我欲起来行礼。
皇上却抬手止住,“别动,正下着棋呢!朕这东边儿可守得十分困难,太子也过来看看吧。”
我向太子点头,算是见礼。心想,东边儿,东边儿,原来是在这一位身上。
康熙却在这时落了一子,我看过去,不免一惊,刚刚势均力敌的黑白两势,现在白子那一方却突然现出败势。皇上是什么意思?对太子示警?那我这棋可怎么下?是赢?是输?我举棋不定。
却听皇上说道,“太子看朕和陈大人今儿这局棋如何?胜负可断得?”
太子细细看了看,笑着回到,“皇阿玛,儿臣棋艺不精,断不出来。”
“哼。”皇上轻哼一声,“弘晰也大了,朕给他请了位好先生。”
“多谢皇阿玛惦记,不知,是哪一位?”
康熙笑着看向我,“就是这位陈大人。”
我一愣,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弘晰,那可是太子的长子。要是这位太子当了皇上,他的长子说不定就又是一个太子,又是下一任皇帝了。康熙把这么重的担子竟然交给了我,我真是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皇上,臣才疏学浅,是万万不能担此重任的……”
太子向我一抱拳,“陈大人的见识,我们是早就见识了的,能给弘晰做师傅是求之不得的,陈大人请莫要推辞。”
我看向康熙,他笑着向我点头。
也罢!虱子多了不怕咬,一个死也是死,两个砍也是杀,这活儿我也接了!
“多谢皇上和太子爷的厚爱,臣愿试上一试,若不能胜任,还请尽快换下来才好。”
“哈哈……”康熙大笑,“朕是放心你的。好了,今天这盘棋留着,咱们以后看情形再下。你和太子去毓庆宫见见弘晰吧。”
“是,臣(儿臣)告退。”
太子快步出了乾清宫,我也紧紧跟随。
他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看向那壮伟的宫殿。
我也跟着收住脚步,却看到在他的眼中有那么一闪而过的怅然,愤怒和恨意。我心中一惊,站在一旁。
他转头,看向我,衡量一阵,一笑,“陈大人,也来京有几天了吧?”
“回太子爷的话,已经半个月了。”
“可还住得习惯?”
“谢太子爷关心,还住得惯。”
“可曾在这京城逛上一逛?去过什么地方了?”
“回爷的话,因为忙于科考之事,京城到是还未曾看上一次。”
“呵呵,正好,爷今儿没事儿,到是可以陪着大人逛上一逛,走吧,陈大人。”
真是天下奇闻,哪有堂堂太子爷陪着一个臣子逛大街的?成何体统?
我腰恭得更低了,“太子爷,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先见见世子,更何况爷您政务繁忙,臣也不敢劳烦太子爷……”
“哪儿那么多话!爷说陪你逛街就是逛街,毓庆宫什么时候去不行?”太子喝了起来,“皇阿玛既然让你入毓庆宫,就是准了你做爷的幕臣,以后你就是爷的人了,你要识时务!昨天刚贬了爷的人,今天就换上个你来,这是要把爷的人都换过一便才甘心!”
这是什么事儿啊?我怎么就成了太子爷的人了?跟着这么一位,我还有好吗?
正想着,他却已经走了好几步,又回过头来,“陈大人,走吧!”
“是。”我只好跟了上去。
出了宫门,我的车旁张勇正在和一个不知哪一府的小厮在说话,见了我出来便迎了过来。他现在暂时当了我的马夫兼跟班。
“大人,您出来了呀,是回府吗?”
“不,”我摇头,把身旁的太子介绍给他,“张勇,还不见过太子爷。”
他赶忙跪下磕头,“小人见过太子爷。”
“好,起来。”太子拍拍他的肩膀,“好壮的汉子!是你的奴才?”
“不,是下官的兄弟。刚从山西过来,本是余庆衙役,现在进了京也没什么事做……太子爷若是看着喜欢,在宫中给谋个差事如何?”
经过刚刚一场,我现在是越来越感到这颗脑袋快保不住了,这些和我有关的人得赶紧安排好了。不然,我一出事儿,这些人都得跟着遭殃。
“这个不难,陈大人都说了话,你又是个有官职的,明天就到毓庆宫来吧。”
“大人,我……”张勇还不乐意。能到了宫里,升官发财的机会还不有都是?
我一摆手,让他先别说话。
太子有自己的小厮引他去了自己的车。
我也刚要上车,就见刚刚同张勇说话的小厮给我请安,“陈大人,小人是四贝勒府的,我家四爷请大人您过府一叙。”
他给我添什么乱?别说有太子这事儿,就是没有,我也是能推就推的。
“四贝勒府是吗?你就回四爷,下官正要同太子爷去办事儿,所以今天是去不了了,以后再去拜访。张勇,跟着太子的车,走。”说着,上了车,放了帘子。
拉扯下补服的扣子,终于松快下来了。可真是够我受的了!这破地方可真是够闹心的,父子不象父子,算计来算计去的,什么东西一牵扯上政治利益就都走了形了。拿过身旁的便装换上。在余庆的日子多好啊,我一声叹息,可惜啊,回不去了……
哪是太子陪我逛街啊?我整个就成了他的跟班。他走着,我还得跟在后面。在前门大街走了个来回,他一拐,就进了八大胡同了。进了一家叫“艳香楼”的,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就跟回他们家似的。
“来客啦,姑娘们都出来呀,接客啦!”
爷到这大清国来,还是头一次来这青楼楚馆,真是艳香啊!一个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穿的也少,直冲爷抛媚眼儿,香香的手帕,在爷的脸旁擦过,爷真是浑身都痒了。
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假男人,被她们这么一弄,不痒才怪呢!
太子左拥右抱,还吩咐着,“你们可得把那位爷伺候好了,回头爷有赏。”
那些莺莺燕燕就更往我身上贴了,对我是上下齐手。那还了得,要是真摸出什么来,我丢面子是小,丢命可是大了!
我立马一瞪眼,一拍桌子。
“哟,这位爷到我们这艳香楼来,怎么还甩上脸子了?”那老鸨说着就要往我身上靠。
“你们这里就有这些庸脂俗粉吗?头牌是哪一个,让她出来。”对付一个总比对付一堆强。拿出一锭银子,在那老鸨眼前一晃,“去吧,把人叫出来。”
“好,好,”老鸨见了银子,眼睛都冒出金光来,嘴里一个劲地说着,“还是爷您有品位,我们这儿的流苏姑娘可是刚从南边过来的,天生的尤物,诗词歌赋那是无一不通,不过呀,只卖艺她不卖身……”
她上来就要拿银子,我收手比她快,让她闪了一下,“光听你说可不行,得让爷见了人呀!要是不如爷的意,这银子……”将银子重重放在桌上,“可是不能给的。”
“好,好,这就去,这就去……”老鸨扭着屁股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丫头进来安放好了琴。
这是要献艺?那就太好了,我就不用受骚扰了!
还真进来位美人儿,一身嫩黄色的汉装,雕梳插云鬓,衬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柳叶弯眉,含情的双目,盈盈拜下来,“流苏给两位爷请安。”
太子早就看呆了,赶走了身旁的几个女人,“去,去,都出去。你,快起来。”
“爷看怎么样?”老鸨过来向我邀功。
我从袖子里掏出张银票给她,“闲杂人等都出去吧,把门给爷关严了,别让外人来打扰!”
她连忙收了,挥手让那些女人都出去,“那爷们就慢慢聊吧!”还不忘也拿走了桌上那锭银子。
“你叫流苏?”太子问到。
“是。”
“过来陪爷喝酒。”
“流苏不会喝酒。”
“既到了青楼又不会喝酒,那你会什么?”太子拿了酒杯,笑问到。
“流苏给两位爷弹唱首曲子如何?”
“爷们可不是等闲的人,唱得不好,可是要罚酒的。”
那女子一笑,在琴旁坐下,“小女子献丑了。”
琴声响起,伴着歌声,婉转而情凄,“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浩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那女子边唱边流下泪来,叫人见了就心疼。
一曲唱罢,我问道,“姑娘为何流泪?是也在受这相思之苦?在想何人?”
那女子边擦泪边说道,“对不起两位,只因流苏远从江南来到京城是为了找人,可是久寻不着,一时思念起旧人,竟然唐突了。”
“不妨,不如说来听听,我们在这京城也算认识不少人,或许能帮姑娘打听到。”
“与两位初次见面原不便相扰,可是流苏寻夫心切也只好相托,两位既是京城人,可否为奴家打听打听拙夫的下落?”
我看看身旁的太子,“姑娘尽管说,我们都是热心之人,愿意帮姑娘这个忙,你找的人姓甚名谁,家里是何经营?”
那姑娘站起来,拜了我们,“奴家在此感谢二位。拙夫的家事奴家并不是很清楚,只曾说过是京城富商,姓金,可奴家来京询问,却并没有。”
“他叫什么总该知道吧?”太子笑问,“你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那女子低下头去,“也曾有人这样问过奴家,奴家却不敢这样想,曾经那样的浓情蜜意,儿女情长,怎么可能是假的?……可是却连名字都没给奴家留下……两位如果遇见一个叫金十三的,就帮奴家问问,他是否还记得西子湖畔对诗情长……”
金十三?!
我和太子对视,他的酒杯都掉在桌上了,不会是想到一处了吧?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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