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晴儿,你就剃吧,没事儿,我都舍得,你怎么舍不得了?”
晴儿拿了把剃刀,准备给我剃个‘月亮门’,既然要冒充那官儿,总不能出一点儿岔子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刻,这丫头手抖的不行,就是不敢下刀,眼泪在眼圈转个不停。
“要不,你把周大哥叫进来?”
“不,不行!女儿家的头发怎么能随便让男人碰?还是我来吧。”她说着,一狠心,下了第一刀,一缕头发就下来了。
她哽咽着,边剃边说,“你也真是,干点什么不好啊?去当官儿?那官儿有什么好当的?连头发都剃了……这将来可怎么嫁人啊?”
“嫁人?我不是都嫁过了吗?好歹我也当过一天的皇子福晋,那滋味,一点儿都不好。谁像现在,我扮了男人,多逍遥自在,四阿哥想找到我,得等他升了天,当了神!”
“呸,你就折腾吧,你这也太出格了!从古至今就没有这样的。”她边说边用湿布给我擦脑门。“那,那我以后怎么办啊?也没见哪个官儿走到哪儿都带着丫头的啊?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剃头的!”
“谁让你剃头了?晴儿,你给我做夫人不就行了?这样不仅能少许多麻烦,还能更像,行吗?”我回头看她。
“好啊。”她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
“真的?你可想好了,我这一扮上,说不准的就要两三年,你跟着我是要吃苦的。你最好还是回书院去,哎呀!”
她在我脑袋上来了个暴栗,“我这辈子当你的丫头是倒了八辈子霉的。现在,还要嫁给你,也好,跟了你啊,总好过那些臭男人。”
“哈哈……我的晴儿是从盘古开天地以来独一份的巾帼女英雄,帮着我这个大丈夫去玩转这大清国!”我跳起来,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好了,好了,快把衣服穿上吧,让我们看看你的扮相,明天就能到余庆了,有你忙的。等咱们到了那里,我再给你密密地缝些里衣,可不能让人看出来,靴子也得垫高,咱们的个子可不如男人。”她说着把买来的白布缠在我胸上,肩上。我只有十五岁,身体发育得还不成熟,而且女子身体总要比男子柔软上好多,用布缠起会硬些。脸上也要涂东西,要尽量的往成熟上打扮。把七品补服穿上,戴上素金顶子的官帽。
让周建生他们进来。那汉子名叫周建生,是余庆县的衙役班头。
周建生一脸不相信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开口,“好,好……妹,不,大人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我压低声音,“周班头请起。”才将他扶起。
“大哥看我这样如何?你也可以放心了吧?”
“是,是,以后小人惟大人命是从。”
顺儿也给我跪下,哭着说,“大人,以后顺儿就是您的小厮,以后一定尽心服侍大人。”
车越来越接近余庆,我的心就越来越凉。真是处处可见流民,处处不见庄稼,处处水汪汪,处处荒凉凉啊!
余庆县位于晋陕交界处,属山西管辖,正是黄河十泛十淹之地,年年发水,山西府都不愿意去管理,没有人愿意到那里去做官,县令一职已经空缺了两年。今年因为康熙皇上特别关注于黄河治水,朝廷才派了这陈景亭来任余庆知县。
要说这陈景亭也是个苦命之人,父母早亡,是老祖母养大的。身体还不好,好不容易长大考中了进士,却因为无钱也无人,两年也没混个官位。去年老祖母去世了,他狠狠心,变卖了家中财物,送给了八爷的门人,才被许诺给个缺位。这不,今年就被派到了这鸟儿都不想落的余庆来了。
生子,就是周建生,他愿意让人这么叫他,显得亲切。生子说,城里的百姓走了一大半了,留下的也多是老弱妇孺。
进了城,城里还算整齐,房子上还有一尺多高的水印未干,看来这水刚落不久。街上也没个人,真不知道都躲哪去了。
连衙门口的衙役都不知道哪去了,敲敲门也没人应。
我拿起门口鼓边的鼓锤,用力敲那鼓。咚咚咚……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四十来岁留着八字胡的人探出头来,“谁啊,不知道衙门里没人啊?敲什么敲?”他一转头看见了周建生,“呀,生子回来了!大人请来了没有?”说着打开门。
“老钱,我把大人请回来了,还不见礼?”说着示意他向我行礼,“大人,这是师爷,老钱。”
“哎呀,大人啊,奴才给大人请安,大人您可来了……”他激动地给我跪下。
“好,好,你快起来。”我忙扶起他,“咱们进大堂说话。”
“大人请,大人请……”他说着把我往里让,冲着里面就喊,“快点,都出来吧,大人到了!”
里面几个人披着被就出来了,我一看,有四五个人,被是破被,里面都光着膀子。
“奴才给大人请安。”都给我行礼。
“好了,都起来吧。”我到官案后,坐在椅子上,“怎么都不穿衣服呢?”
有人回话,“大人,我们刚从前面大堤上下来,衣服都湿着呢。”
“晴儿,你和顺儿下去休息吧。”一个衙役上来把他们领去后衙。
“这城里可有广场?”我问生子。
“回大人,有。”
“好,一会儿叫人把县里的人都聚集到一块,老爷我要安慰民心。”
“是。”
“我想了一下,主要是这两个问题,你们听听。第一是河堤,大坝不是毁了吗?咱们得把它堵上,还要修得固若金汤.第二是百姓吃饭的问题,没有粮食和种子对不对?”
“是,大人说的是。”
“好,一会儿我就去看看那大堤,具体办法回来再议。然后就是粮食,粮食,县里的粮库里没有了吗?”
老钱拿出一本帐册给我,“大人,知道您要来了,昨天才去查过,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了,只有今年税贡用的谷子,是不能动的。”
“哦,这城里有粮商吗?”
“有是有,不过……”那老钱看看我,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粮价太贵,五斤米要二两银子,老百姓根本买不起。”
康熙时,银一两换制钱一千四五百,二两银子够一户人家吃一个月了。
“哦?谁家定的价?咱们官府也管不了吗?”
“那是九爷开的铺子,可没人敢惹。”
“哦?这到有意思。好,咱们兵来将挡,没什么可怕的。老钱,你准备把那库里的税贡当种子给百姓们发下去,咱们修好了河就种地。”
我们一众人到了广场之上。
这里早已聚集了很多的百姓。有人给我在一棵老榕树下摆了张椅子。
周建生大声说,“众位乡亲父老,这位就是到任我余庆县的县令大人!”
我直接一个大步就蹬上了椅子,站在上面,大声说,“众位乡亲受苦了,本官不喜欢说废话,咱们开门见山,本官来到这余庆就是为了治水,为了让众乡亲过上好日子!”
众人一阵欢呼。
我又道,“说实话,本官从来没有治过水,但是本官有信心与决心能够将水患治理好!本官需要全余庆人民的帮助。如果你们当中有谁有好办法,可以对本官说,本官必会采纳。这余庆县是咱们大家的,本官希望能团结咱们大家的力量将他治理好!”
我下了椅子,来到百姓当中,和他们交谈,安慰,这要是在现代就叫领导干部下基层慰问灾区群众。
有的人拉住我的手就不住地哭,看着就心疼。
还有人站出来说,“有了大人就好了……”
我正要离开,几个穿着贵气的人过来,给我行礼,“大人,我们是余庆的乡绅商贾,为您在汇宾楼设了接风宴,请大人务必赏脸。”
“哦?好啊,那就过去吧。”早就料想到了他们会来请我,商绅结交官员是最平常的事了,我初来余庆,他们一定会表示,我也不必推辞,我们双方都是要试探一下虚实的。
进了汇宾楼,早有一屋子的人在那里等我。真是比刚刚的百姓穿着华丽得多,架子摆的也大。世道再混乱,百姓再艰辛,也影响不了这些人的吃喝玩乐。
我抱拳,对每一个与我说话的人微笑。
在主位上坐下来,老钱在后面给我介绍,左边派头十足的胖子是盛丰粮行的高掌柜,右边的是余庆资历最老的乡绅赵富田。
“幸会,幸会。本官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包涵。”
又相互寒暄了一会儿。喝了几口酒,看来是该谈正事的时候了。
“师爷,去,给本老爷乘碗饭来,呵呵,听说这余庆县的米是很值钱的,得好好尝尝。”说着把碗递给了师爷。
效果很好,立刻冷场。钱师爷拿着我递过去的碗不知是进还是退。
“陈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左边的胖子冷了脸,重重地放下酒杯。
“意思?没什么意思,想和高掌柜做笔买卖。”我看着那张胖脸,心想这得吃多少好东西能养得这么白白胖胖的啊?
“生意?什么生意大人要现在谈?”
“先要精米一千担,按朝廷定价算钱。”我看着他,笑着说。
“精米有,一千担也有,莫说一千担,就是一万担都有,可是只能按我余庆的价。”他也是个老油条,说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
“怎么?国法到你这儿给改了?”我笑问。
“国法?国法是个什么东西?这是当今圣上的九阿哥定的价,怎么,陈大人有意见。”
“意见?什么意见?我只是在谈生意,我只出这个价。”我微笑着,对上他的眼睛。
“哼,生意?大人谈的是什么生意?知道为什么别的商人都不在这狗屁余庆干下去了,而只有我还留下吗?告诉你,是人都要吃饭,没有比这糟灾的地方更需要粮食的了,也没有比这个地方更能赚钱的了!我一斤米买上一两银子也有人愿意买,这就是生意!”
“哈哈,”我笑着拍手,“妙啊,高掌柜这番话可真是妙!不过对本官没用,本官还是那个价!”
“大人这是要和高某对上了?你可要想清楚后果!”他狠狠地瞪我。
“后果?本官要你明天就把价给我改过来,否则你会知道是什么后果!”我加重了语气。
“哼,高某恭候,告辞!”他转身退席去了。
“师爷,我的饭呢?怎么还没去盛?”我笑着看那一头大汗的钱师爷。
“哦,小人这就去。”他抹了把头。
“大家怎么都不吃了?菜都凉了,快吃,快吃,别让小事儿扰了咱们的兴。”我招呼着那些愣愣的人。
这顿饭下来,他们都是人心惶惶,只有我酒足饭饱,吃了不少,还真是饿了。
回衙的时候,那师爷一直怪怪地看我,看得我不舒服。
“有什么话就说,别这么看我,看得我浑身痒。”
“大人,您可要小心啊,那可是九爷的门人,您可是我们盼了两年才盼来的官儿,可别……您注意吧!”
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只要相信我一切都能摆平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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