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轩楚，青山，幽谷。

　　在一座荒废已久的园子前，伫立着两个年轻男子。前者黑衣，后者青袍，谷中清风拂面，吹起发丝轻扬，舞动衣袂翩飞。本应是如画风景，却偏生出一丝异常寒冰彻骨的气息来。

　　身着黑衣的男子二十上下，负着双手，对着面前早已藤蔓缠绕的残破竹篱，冷冷发问：“四年前，你说这谷中，绝不会有人？”声音，如千丈寒潭。

　　他身后年岁稍长的青袍男子，原本正注视着前方挺拔卓绝的背影。此刻听见问话，一番揣度后小心回答：“四年前带着岩赤队寻来此处时，兄弟们为谷口瘴气所扰，无法入内。裘剑便推测谷内定是虫蛇毒兽栖身之地，那女孩断不可能入得进去……”

　　“那两个月前，为何会有人看见谷内火光冲天，进而发现其中的残屋断瓦？”声音依旧寒冷，更带上一丝危险的意味。

　　青袍男子沉默了一会，低下了头：“是裘剑当时谬断了。”

　　黑衣男子转过身子审视了一番自称裘剑的男子，冰魄般的声音回复两分温度：“四年前你并未听命于我，也是尽你的本分。”复又转回身去不再看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今日旧事重提，可愿再谈？”

　　裘剑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一五一十说来：“当日裘剑奉命搜寻的，是一户往轩楚国走的连姓商人。”

　　“安陵连氏的连？”男子嗓音略提，双目微眯，犀利地扫过身后人。

　　“不知道的事，裘剑不敢妄加揣测。”低眉拱手，滴水不漏。

　　黑衣男子抱了双臂沉思片刻，突然凤眸流光，向裘剑直射而去：“那户商人，可是与西秦异邦有什么关联？”

　　略作回想，终是摇头：“以裘剑所知，不曾有。”

　　男子挑眉：“当真？”

　　裘剑再行思量一番，似有所得：“若只是生意往来，倒不无可能。”

　　空气里弥漫着明然花的清雅芬芳，花海中斑斓的蝴蝶依然在上下翩飞。黑衣男子不再说话，转而从袖中，掏出一方布片凝视。那布片形状极不规则，显然是曾被人在匆忙间撕下。早已因岁月流变褪了本色的布面一片深浅灰黄，其上隐隐约约现出黑褐色的线纹，像是手书而上的字迹。谷中微风徐来，合着明然花特有的香味，吹展开褶皱布片上的记载，更吹散开了，那年少记忆的断壁残垣。

　　裘剑在黑衣男子身后，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方布片。随风飘舞的布片辨识起来颇不方便，但多年行走的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一方血书，上面竟然，有他不认识的西秦异邦文字。裘剑心中一惊，立刻移开目光。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他向来分得清楚。

　　“再--会--”黑衣男子喃喃自语，若有所思。渐渐地，阴骛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势在必得的神情，“那么，我们就再会吧。”黑衣男子说着，一直冷峻的嘴角居然绽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整个脸部的线条，也因此神奇地调和出兼具柔和与狂野的特质来。

　　裘剑望着面前仿佛睥睨天下的年轻男子，忽然觉得他脚下踏着的，不是青山翠谷，不是花香遍野，而是那玉殿琼楼之上，九重宫阙之顶，那一副舍我其谁的迫人气势，令那谷间原本清幽醉人的山风，竟也隐隐散出一丝血性的冲动和不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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