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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解语非花 暮雨歇 4548 2021-04-02 20:18

  第36章

  虽然点穴后嘴角的弧度没法扯开,但是心底的笑意却满满地似要溢出胸膛,离戈覆在我眼睛上的手紧绷起来,我挑衅地滚动眼珠,心中的得意也随之骨碌碌地转动起来。离戈察觉到后,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马车缓缓停下,范大人不太自然的声音透过车帘传了出去:“不知凌大人还有何事?”

  “还要再劳烦大人一下,这宫内的夜宴,大约还要多久才结束?”

  我骨碌碌转动着的眼珠,停了下来。

  “这个……怕是还要一个时辰吧。”

  “谢过大人,多有打扰了。”

  马儿轻唤一声,畅快地小跑起来,把严墨的答谢和道别声抛到脑后。车轮碾过路面,扬起红尘滚滚,我闭上眼睛,视而不见,擦身而过,原来也可以如此简单,如此心伤。

  离戈揭开覆于我眼上的手,移至发际,轻拭去沾于其上的几颗夜露,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地传来:

  “今夜以后,忘了他。”

  感受到他的盯视,我方恍然大悟,之前宴会时,那道牢牢攫住我的目光是来自何人。

  可即使能早些意识到他伪装成这个范大人的随从潜伏入宫,我又能改变什么?姐夫的人马一早就混入了宫内为他掩护,宫外又有伍烈这样的心腹为他打点,再加上眼前这个已经被买通的范大人,他已然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就连此刻连夜出城,他都能凭不知何处弄来的腰牌安然离开。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当然了,他刚才那句话,不就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吗?

  离戈似乎同时安排了众多相同的马车自京城驶向四面八方,我们的这辆也混于其中,轻车简从上路,路线迂回而无章可循,大致方向却是向着晋谅。我正襟危坐车内,抱臂冷睇离戈——这是我自国禧夜宴那晚被他逮住后,这些天与他上路以来的惯有表情。

  离戈本蹙着眉头与我对视,此时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我方伸手欲扶住车壁,他眼疾手快地先扶稳了我,我嫌恶地拍开他的手,缩到距他最远的角落。

  他徒伸出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仍然对我掳了你姑姑耿耿于怀?”

  “如此卑劣的手段劫人要挟,非君子所为!”

  “我本就不是君子。”他痛快地承认,“更何况我如此行事,并非全然是要挟轩楚皇帝,也是替他定下决心。”

  我靠向身后车壁,闭了眼睛,你就接着编吧。

  “轩楚皇帝把最宠爱的锦妃和长公主偷运出宫,对外宣称二人长年在深宫养病,难道不是早就存了挂冠而去的念头吗?他迟迟不付诸行动,不过是犹豫不决,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我募地睁开双眼,望向他带着几分得意的脸庞:“王爷为何如总是这般自以为正确地替他人做下决定?王爷难道不明白,每个人都应该是生而自由的吗?身份有尊卑,思想无贵贱,任何人都不应该强行左右他人的意识!”

  “你是指我强行带你上路?”离戈立刻听出我话中所指,“在邺梁时你只四天便消失无踪,在京城时你风寒初愈便偷偷离开,不把你拴在身边,只怕你会跑到天边。”

  “我即使跑到天边,也丝毫不影响王爷的宏图大业!王爷手里已经握着我爹爹那么大一个筹码,又有我姑父承诺相助,我这枚小棋子,本来就可有可无……”

  “你从来就不是可有可无!更不是棋子!”他猛然打断我的话,眼眸通红,仿佛燃起熊熊火焰,似要在我身上灼出两个洞来。

  我顿了一顿,似笑非笑地开口:“不是棋子,难道是扑克牌?”

  离戈血气上涌的脸庞被我的新奇名词堵住了发泄口,一时有些发懵。我为免自己再一次冲动触了他的逆鳞,也闭目假寐,马车内的空气冷了下来,我和他各占一隅,一路沉默直至下一家客栈落脚。

  照惯例,离戈会先下马车,将我抱出,搀扶着我款款踏入某间客栈酒楼,在外人看来,我就是娇弱无限的小娘子,他就是宠妻上天的好相公,我目光如刀,他目光如火,我们互相刀耕火种了一把对方,相携入座。一时间,整间酒楼的客人都被这对郎才女貌的恩爱小夫妻吸引,艳羡的目光自四处投来,带着各种各样的好奇与猜测,议论纷纷。

  然而第二眼,离戈对左边客人虎视眈眈,我对右边客人怒目金刚,看到我俩天雷勾动地火的眼神,八卦心再强的客人也不禁缩回脖子,一边专心致志以实际行动履行“民以食为天”的亘古名言,一边竖起耳朵坚忍不拔地探听小夫妻的情话绵绵。

  然而听不见情话绵绵,只闻得争斗连连。被封了穴道的我四爪徒留双手,无限不满地扒几口最近的菜,和上几口白饭了事。但是离戈总会往我碗里夹上鸡鸭鱼肉各类美味,眼看着我碗里的食物越吃反而越多,我重重摔下筷子向他叫板,他优雅地夹过一道菜添进我已经堆成小山的饭碗,面色不变地命令道:“吃下去!”

  我抬起高傲的头颅,坚定地左右一摇。

  他又为我添了道菜,趁机凑近,几乎是贴着我耳朵,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若不吃,我便只好当众喂你。”

  “嗞——”酒楼里抽气声连成一片,这对小夫妻无声胜有声,恩恩爱爱尽在不言中呐!

  我偏过头愤愤端筷捧碗,离戈侧过头狠狠扫视四周。

  这酒楼瞬间安静得像训练有素的兵营,只听得见举筷进食、杯盏相碰的声音。

  屈服于离戈淫威下的我入夜再一次和他共处一室,我趁他不注意,一路钻进客房的最角落,抓住被子如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满脸警惕地看他。

  和前一天如出一辙地,他坐到床上不耐烦道:“上来,睡觉。”

  我蹲在墙角死撑,一张床,两个人,我就算是现代穿过来的,也不接受这么开放的尺度!

  他把我拽出来和被子一同抛到床上,“你若不总是动逃跑的念头,我也不至于如此。”说着,脱鞋上床,理所当然地躺到我边上,安然闭眼。我欲破口大骂,他冷不防开口:

  “这客栈里的房间隔音不好,你若再叫唤,隔壁的房客怕是要想到歪处去了。”

  我立刻连呼吸都屏住,胸腔里响起如鼓击似的声音,一波大过一波,憋气憋得面红耳赤。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募然想起他闷闷的声音:“我从没把你当成棋子。”

  我吐气冷笑:是啊,光顾着把我当成闲暇时斗嘴娱乐的扑克牌了。

  说出这句话的离戈像是卸去了多大的包袱,片刻后就呼吸均匀起来,而我,则和前一天一样,带着恐惧和怒气,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离戈拖着精神萎靡的我继续上路。我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在一颠一颠的马车内打起困意渐浓,可昏昏沉沉的脑袋才碰上身边人的肩膀,脑袋便瞬间清醒,有如触电般立刻弹开。好在离戈似未发觉,正远眺窗外看着风景,我暗松口气,也望向另一边窗外。马车速度很快,窗外只能看见草木绰绰掠过,路边的景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后倒退远离,仿佛昨日种种,奔流不息地涌向脑后,阳光偶尔穿透密林,惹起几只林中雀儿欢快的叫声,可那光芒和欢唱,却进不到我心里。

  困意在单调的车辙声中重又袭来,我把头靠在马车窗边,把脑袋往暗处钻了钻,寻到舒服的姿势开始打盹。眼皮彻底阖上前,恍惚觉得那马车窗似乎柔软暖和了些,不知何处而来的微风轻拂开我额上发丝,蜻蜓点水一般掠过我额头。

  眼睛再睁开来的时候,我们已在另一家客栈安顿下来。我伸了懒腰起身,环顾了眼空无一人的客房,正在考虑此时趁机逃跑的可能性,房门就被离戈打开了。

  “你醒了?”他见我已起床,径直走了进来,踢了一脚把门关上,那门来回晃动,吱吱呀呀的声音令我心惊胆战。

  他的模样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以往锐利的眼睛此刻透着迷离的目光,脚步虚浮,一手提了壶酒,打了个酒嗝,顺势坐到了椅子上:“醒了便陪我喝几杯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心下思忖:他这是遭遇什么人生打击了?

  果然,他饮下一口酒,自顾自说道:“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电视剧看多了的我大胆猜测:“你母妃的祭日?”

  他嗔了我一眼:“何人与你说过我母妃已不在世上?”

  我赔笑又倒酒:“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他接了酒杯,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你也不算说错,她的魂,早在入宫时便没了。如今的,空壳罢了。”

  他一口喝尽杯中酒,自顾自说了起来:“我的母妃,原是普通宫女,某日兴起吟诵了一首传遍京城的诗,被偶遇的父皇听见,临幸了她——”

  “哪位名家的诗,竟有那么大的魅力?”

  “你那个当时还在闺阁的姑姑,后来的连贵妃。”他又斟上一杯酒,自顾自说下去,“母妃当时执念心中情郎,一心寻死,偏偏又怀上了我,求死不得。便把怨气和怒意加在我身上,整日郁郁寡欢,自怨自艾,她又不善心计,后宫争斗吃尽苦头,幼时的我跟着她,也受尽势力的宫女太监欺负。”

  他说得异常冷静平淡,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我这个皇长子,在父皇那被看成是年少风流的耻辱,在母妃那被看成是终身苦难的开始,寻常百姓的天伦之乐,在我这里皆是奢望。”

  从小缺乏父母关爱,又在危机四伏的宫中受尽冷落白眼,难怪如今会有这样霸道蛮横的性格。这么一感叹,我不禁想起宠我上天的爹娘来,心底刚刚生出的一小簇同情的火苗,立刻被对眼前人不满的滚滚浪花浇灭。

  我甩了袖子,失了最后一点刻意敷衍正醉话连篇的离戈的兴致,转身刚打算猫回床上,他速度奇快地扣住我手腕迫我转过了身子,声音不复刚才的平静,竟嘶哑而急切起来,在这沉静的夜中格外清晰:“陪着我!我还没告诉你,今日是什么日子!”

  “王爷你喝多了,该歇着了。”我拧了拧手腕,没甩开他的束缚。

  “歇什么?今日清风明月,美景良宵,”他偏过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又有佳人相伴,我们不醉不归!”

  “王爷你既已醉了,就该归了。”眼见着他醉意渐浓,我半拉半拽,打算把他扔上床。

  “归?你预备归到何处?你知我心归何处?”他的瞳孔布上血色,声音陡然提高,攫住我肩膀把我逼得连连后退,桎梏得我动弹不得。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想要伸手推开他的禁锢,他却钳制得更紧了。

  我尽量平和地开口:“王爷冲动了。”可惜这提醒毫无用处,我此刻已经退至墙角,贴上墙壁,他靠着我,一手抵墙,我被他牢牢圈在狭小的空间里,周围的空气温度急剧上升,混合着酒气和他的气息的味道绕上鼻端,我几乎能听到他牙齿间撞击摩擦的声音,

  “冲动?我就是太冷静了,冷静到现在竟还能一动不动!”他的胸口急剧起伏着,突然打了个酒嗝,浓烈的酒味立刻扑面而来,刺激得我连连眨眼咳嗽,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我看见他逐渐幽深的眼神,像是令人生畏的黑洞;听见他愈显急躁的呼吸和杂乱无章的心跳声,仿佛有急窜的欲望在胸腔呼啸回旋,我心里“咯噔”一下,暗下叫遭:他这莫不是得了他父皇的良好遗传基因,也酒后乱性,饥不择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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